《我的老婆是傀儡》风瓯语

12、亲不认亲仇上加仇

　　两张脸挨得极近，银丝没了主人的控制，在萧明绎的血肉中疯长。

　　痛楚中，萧明绎伸出手指，压在自己的唇上，急声道：“我在这里。醒一醒。”

　　银丝从他胸口处蜿蜒而出。齐月驰驱动阴灵力，尝试控制银丝，可身体隐隐脱离了掌控，瞳孔在红与黑间闪烁不停。

　　脑中声音惑人：“来吧，把他变成你的傀儡吧。你不是很想…”

　　痛得要把脑袋劈开。齐月驰咬着牙，努力维持意识的清明，那声音却哈哈大笑起来：

　　“他早就想死了！如果变成傀儡，你问问他愿不愿意？简直求之不得啊？”

　　齐月驰轻蔑道：“你放屁。”那声音被她一斥，从她意识中退出些许，她立刻催动银丝，却见萧明绎眉心微蹙，轻轻“唔”了一声，脸色苍白如纸。

　　她当机立断，喝道：“灵修，拿盖头来！”

　　小小的人偶应声而至，嘴里叼着红盖头，飘飘摇摇，恰好落在萧明绎头上。

　　萧明绎眼前一黑，齐月驰却握上他的手，低声道：“先别动。我牵着你。”

　　钟要敲第三下了！

　　“我们先拜完第三拜，骗过这什么神再说。”

　　齐月驰垂下头，发丝摩挲过萧明绎的耳廓，温热的呼吸紧跟着扑进来。

　　萧明绎道：“好。”

　　话音刚落，齐月驰抓住他的手臂，在背上一绕，另一只手揽住他的肩膀，想破开丝织如网的“茧”，忽然一顿。

　　他的身体很轻，好像叫风一吹就能飘走。

　　萧明绎身体一僵，右手拢住齐月驰的衣衫，又一点点放开，道：

　　“不必扶我。”

　　齐月驰讶然道：“都这样了还逞强？”

　　萧明绎眨了眨眼：“告诉你一个秘密。”

　　“什么？”

　　“我会飘。”

　　齐月驰心中无奈，却没来由地觉得十分愉悦，便顺着这“人”胡说八道：

　　“好，那我可不动了。你自己飘进去吧。”

　　话音刚落，忽地平地起了一阵风，齐月驰眼前一暗，身体仿佛变成了一片羽毛，耳边只剩呼呼的风声。

　　她真的在飘。

　　那人拿开遮住她眼睛的手，为防齐月驰掉下去，手臂牢牢揽住她的腰肢，夜风撩起他的满头发，吹在面上如泼墨一般。

　　他语气些微雀跃，若无其事道：

　　“你看吧，我就说我能飘。”

　　没了树影的遮蔽，月光落在他的面庞上。齐月驰抬眼看去，忽然反手一把抓住他的手腕，修眉紧蹙，道：“你受伤了。”

　　月光之下，萧明绎的脸色苍白如纸，鲜红的血迹正从唇边一点点溢出来。

　　这血好像流到她的眼里，瞳色又要染红，那声音又开始侵蚀她的神智，她努力维持住心绪，脑中只有一个念头：

　　必须马上拜堂！否则让那邪神复苏，就来不及了！

　　银丝仍在萧明绎身上蜿蜒盘旋。他的法力被这银丝吸取，如潮水般外泄。

　　千钧一发之际，她猛地抽出问心，向那银丝斩落，剑却被阻在半空中。

　　情急之下，萧明绎抓住了剑刃，他的手被割破，鲜血沿着霜刃往下滴，少年的眼神却深黑如曜石：

　　“会反噬的。”

　　齐月驰瞳孔中红光闪烁。她一咬牙，唇被啮破，漏出淡淡血痕。她沉声道：

　　“那总比我们都被困死在这强！”

　　萧明绎道：“可以结契。”

　　齐月驰不可置信道：“你疯了？”

　　话音刚落，瞳孔彻底变为血色。“齐月驰”又换成了那副似笑非笑的表情。

　　她的手臂如同两条暗夜里钻出来的水蛇，在他的腰上越缠越紧，菱唇缓缓张开，就要吐出魅惑的音节——

　　“咔嚓”一声，萧明绎一记手刀，“齐月驰”的脑袋往前一倒，恰好落在萧明绎怀里。

　　他低下头，将怀里的齐月驰抱得更紧了些，欲要抬手去抚那如雪的发丝，却看怀中人的眼睫微微颤了颤，似乎很不安稳。

　　萧明绎眸中露出一丝复杂之色。但只堪堪闪过，如春燕略水，迅速了无痕迹。

　　众人再抬头，只见红衣如风，掠过深林，一道声音抛下，道：

　　“回神殿。”

　　*

　　不过片刻，众人又回到神殿中，却又变了个样子。

　　满眼全都是红。神殿上方挂着红色的纱，在风中飘飘摇摇，显得破败而诡异。那神像先前被二人砸得七零八落，此刻不知从哪里来的一角红纱，遮蔽住了神像的面容。

　　银铃簌簌地响，小夭第一个踏进神殿的大门。她在山林里黑灯瞎火地奔波了大半天，早已十分不满，便吃吃笑道：

　　“我瞧这个萧什么公子，天天装神弄鬼，搞这些花样，都为了和她拜堂吧！你要是喜欢，便直接抢走她成亲，大家也省事。”

　　郑公子磕磕绊绊道：

　　“其实，也不一定。成亲须得两个人互相心悦，要是霸王硬上弓，那成什么。”

　　“哼，要是我，管他乐不乐意！先抢回来，把生米煮成熟饭，他不乐意也成了我的人了。到时候再让他喜欢上自己就是。”

　　话音刚落，庙宇里却凭空起了一阵叮叮咚咚的乐声。庙里的活人都集中在前殿，并没有人奏乐，姓李的不由得搓了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问道：

　　“咳，那个，这可是你们的法术？”

　　凤沼摇头。这古怪声音又响了一阵，众人脸上的茫然之色却渐渐转为了然。

　　郑夫人率先发话，阴阳怪气道：“这是婚乐。看来咱们三更半夜，忙活大半天，就是看她俩娶媳妇的。”

　　“是她娶我，可不是我娶她。”

　　众人被这一声吓了一跳，忙往上看，只见萧明绎一身红衣，负手而立，恰好落在神像的头顶。怀里却不见了齐月驰。

　　小夭切了一声：“是是是，你是新娘子她是新郎嘛。”

　　话音刚落，萧明绎却轻轻打了个响指。这声响指一打，无数萤火骤然发光，神殿幽而复明，众人看向四周，不免大吃一惊。

　　整座神殿，密密麻麻，全都站满了了“人”。

　　而这些人，分明就是之前从山林中，葬在悬棺里的，奔涌而出的干尸！

　　而他们甚至不知道，这些“人”，是何时突然出现的。这些东西就混迹在他们身边，但他们毫无所觉。

　　萧明绎不紧不慢地欣赏着众人煞白的脸，直看到郑夫人的脸上青白交错，指甲几乎掐进肉里，才闲闲唤道：

　　“慈无忌？你是叫这个名字吧？”

　　郑夫人心中震惊。她想：他如何知道我的名字？

　　萧明绎却不管，继续说下去：

　　“不回答我也没关系。你只需要跟大家说说，这些干尸，跟你是什么关系？”

　　慈无忌按捺不住了。她反驳：

　　“跟我有什么关系？你应该去问郑家！”

　　萧明绎问：

　　“那你确定，这些干尸，都是郑家搞出来的，和你完全没有关系喽？”

　　“那是自然。”

　　萧明绎微微一笑。他道：

　　“很好。”

　　随后转过身，向郑公子道：

　　“你妈妈不要你了。”

　　……

　　慈无忌咬牙切齿：

　　“他是郑业成的儿子！跟我没关系！”

　　萧明绎歪头：“嗯，夫人说得没错。所以你为这位郑公子干的坏事，当然要报应在他头上。”

　　他又抬高了声音：“你们说，是不是？”

　　奇怪的是，殿中的“人”影原本只在机械地走来走去，有人在敲打乐器，显得十分滑稽；而听了萧明绎的声音，却不约而同地向郑公子看去。

　　满殿目光魆魆如鬼，盯着郑公子。他在那目光中缩成一团，胆怯地看向他的母亲，问道：

　　“娘，他们在说什么啊…”

　　慈无忌忽然道：“不要叫我娘！”抬眼看着神像顶上的萧明绎抱着胳膊，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们，冷笑道：

　　“呵，你别忘了还得跟你那小心上人拜堂！明明喜欢的很，都不敢让人家知道。那神马上复苏了，你和她死在一块吧。”

　　萧明绎却道：“不劳夫人费心。”他声音骤然变得温软：“我确实喜欢她。可我觉得，与其死在一块儿，还是换个方法，让大家都活着比较好。”

　　“你已经死了二十多年，本来不在意死不死。可其他人不是这么想，你们说是不是？”

　　话音刚落，姓李的似得了特赦一般，忙忙应和道：“啊对啊，我们都不想死！”

　　萧明绎摊手：“你看，我说的嘛，大家都不想死。既然都不想死，那就听我的。”

　　“第一，我要和她拜堂成亲。这是在神仙面前算了卦的，即是天意，我也十分开心。大家就替我做个见证，让这些“人”勉为其难，替我敲个响意思一下。省得别人毁了这第三拜。”

　　轿夫们声音洪亮：“保证完成任务！”

　　“还有第二。这些萤火，大家也看得出来，他们都是你们千叶人，祖先的灵魂。”

　　众人的脸色慢慢变得凝重。

　　“你们都被郑家骗了。如果没猜错的话，真正的祭品，不是原来的齐三，恰恰就是你们。”

　　老泉打断道：“你是个妖物，我们可是实实在在的人。凭什么听你的话？”

　　萧明绎看向慈无忌道：“这可就看郑夫人说不说了。不过没关系，她不开口，这满殿的冤魂，肯定不能放你们走。反正我无所谓。”

　　老泉呵呵道：“谁知道是不是你想的托词。你不是要成亲吗？那个小女子，她怎么昏倒了？”

　　话音刚落，清冽的人声响起，齐月驰一身红衣，自神像后缓缓步出。

　　“谁说我昏倒了？”她微微一笑，身上却扛着个黑色长条样的东西，往地下一摔。

　　她对着老泉道：“不如你来看看，这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