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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 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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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昭正在床上呼呼大睡。
眼前仿佛有什么东西越来越刺眼,却又出现一片阴影蒙住了一切。
宋昭揉揉眼睛,刚抬起眼皮便发现面前站着一个人。这人只是看着她,好像站了很久。
这可把宋昭吓了一大跳,好端端的怎么有人站在床头看着自己。
他见宋昭醒了,仍看着她,无言以对。
“你是?”
“你是齐柏齐将军!”宋昭一下子反应过来,连忙从床榻上爬了起来。
宋昭望了望屋外头,太阳已是高高挂起。她暗暗想着,坏了,怎么临出发自己还起这么晚。
不过,齐柏似乎并没有计较这个。
他只是说:“赶紧起吧,我们就要出发了。”
屋外有架马车在候着。看样子,真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
宋昭见状颇有些羞愧,便请齐柏坐左侧的尊位。齐柏倒也是个爽快人,没同宋昭客气就坐下了。
马车里只有他们二人。
宋昭坐在车内有些兴奋地想着:此前总是听闻齐柏武艺超群,又行踪神秘,这下可算是见到真容了。
齐柏的肤色很深,离近了看才能发现他的眉尾处有一道由额间延伸至眼角的疤。不过这伤疤看着并不骇人,反倒让齐柏更添了几分英武。
齐柏的眼睛也生得十分好看······
似乎是察觉到宋昭打量的目光,齐柏闭上眼睛,环抱住胳膊,开口说道:“此行艰险,宋大人应当知晓。”
宋昭笑笑:“自然是知道的。”
“天长向来自恃兵力强盛,对我宣幽虎视眈眈,多年来屡犯我国边境。此番言和示好,一定是设好了陷阱,请君入瓮。”
“我都想好啦。咱们若是遇到了刁难,我唱红脸,你唱白脸。”宋昭依旧笑嘻嘻的。
“你不怕一去不复返吗?”齐柏不再闭眼,而是看向宋昭,饶有兴趣地说。
“不怕。大丈夫死国死社稷。血溅当场也算是威扬了宣幽国风。”
齐柏听了宋昭这句话轻笑一声:“你还真是个不怕死的主儿。”
“不过,我们此行的目的不是威震天长,也不是血溅当场。而是要将此物送到天长国国君的手上。”
言毕,齐柏伸出手。
可他的手上什么也没有啊。
宋昭满是不解地抬头,而齐柏则是扬了扬下巴,示意她再看。
宋昭再次看去,齐柏的手心间隐隐透出了一个形状。
是鲛人的背鳞!它竟然能够贴在皮肤上隐身不见。
“它要神不知鬼不觉的放到天长国国君的身上。”
兵戈不能近身,这背鳞确实是能带上大殿的绝佳暗器。
“此行是为行刺?”宋昭恍然大悟。
“不错。”齐柏和宋昭相视一眼,又说道:“所以此行怕是比宋大人想象的还要凶险。”
齐柏顿了顿,紧锁眉头又继续说道:
“据说,这天长国的王是个酒池肉林荒诞至极的怪人呢。”
“怪人自有怪法解。”宋昭冲齐柏眨眨眼睛。
马车继续驶向远方。
它走过闹市走过原野,走过白天又走过星夜。
终于,在一个乌云密布的阴天,宋昭和齐柏抵达了天长国。
天长国的王是个满脸横肉的大胖子。他坐在王座上,像是个巨大的蠕动肉块。
“客自远方来,快请入席吧。”
王的声音从皱纹一样层层叠叠的肉隙间传来,听着虚无又迷离。
一旁的宫人闻言即刻击掌三下。
玑珠撞玉般的宴乐随之奏起,箜篌声渺渺如从云间洒下。
一些侍女不知从何处出现。踏乐而来,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翩翩衣诀飞扬。她们款款走来,拉着宋昭与齐柏坐入席间。
宋昭还未来得及反应,便被她们左右拥住。
左右皆是绝色,露着白胜雪的大片肌肤。宋昭一时不知该看何处,也不知如何是好,只得慌忙推开侍女的细腕,自己抢了筷子去。
“开始吧!”王的声音又飘来了。
他的话音刚落,身旁的宫人也尖声尖气地重复:“开始吧!”
只见周围众人的神色凝重了些,像是要举行某种正经的仪式。
“酒池肉林荒诞至极······”
宋昭的脑子里突然响起先前齐柏的话,这话在她脑中绕啊绕的,仿佛也有人在重复。
这天长的王要做什么?
丝竹之声渐弱,似乎在为什么东西的登场而耐心等待。
宋昭的心跳得响极了。
这时,一名长着红鼻子的臣子起身。他眯着眼睛拱手说道:“大王,我愿意先来。”
“善。”天长的王依旧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如山似的身躯在宫灯的照射下更显得油亮油亮的。
只见红鼻子的臣子走到堂中央,他整理了自己的衣襟才缓缓开口:
“千岁之雉,入海为蜃;”
这些话语于他喉头蹦出的那一刻,众人纷纷随声吟诵:
“百年之雀,入海为蛤;千岁龟鼋,能与人语;千岁之狐,起为美女;千岁之蛇,断而复续!”
宋昭被这阵势吓了一跳,夹起的鹿肉从筷间滑了下去。
那人继续徐徐说道:“干将、莫邪为楚王铸剑,三年才铸成。楚王大怒。”
此时天长的王突然笑了,笑声高亢而暗哑,像某种禽鸟发出的怪叫。
“在临行献剑前,干将对怀孕的妻子说,此行他必定回不来了。干将让妻子告诉他们的孩子,长大后走出家门去南山找一棵长在石头上的松树,宝剑就在那里等着他。”
听到这里,一头雾水的宋昭明白了一些。
原来这个筵席是在讲故事。
天长的王似乎喜欢听故事。
宋昭的脑中又浮现出齐柏当时在马车里神秘兮兮的样子,便用眼神去找齐柏。
齐柏此刻正喝着茶,怡然自得,似笑非笑,像是听得入迷。
“该死的齐柏,看来他一早就是在诓我。”宋昭气愤地想着,她还以为自己真会看见什么让人心惊肉跳的画面。
故事仍在继续:
“这宝剑有雌雄两把,干将为楚王献上雌剑。楚王又命人钻研这宝剑,得知有雌雄两剑,而自己手中的是雌剑,顿时勃然大怒,下令斩杀了干将。”
“果然如干将所言,他没有回来。他死后,他的妻子莫邪生下一名男孩,名叫赤。”
“赤长大后知道了父亲为楚王所杀,便要为父报仇。可他走出家门向南望去,却不曾看见有什么山,只看到屋堂前面松木柱子下边的石块,于是赤就用斧子击破它,石块中果真藏着雄剑。”
“赤四处扬言要复仇,惹来楚王的追杀。可赤并无复仇的本领。他不敌追兵,只能躲在深山中整日唱着哀歌。”
“一日,有人要向楚王献上宝物。据他所言,这宝物金刚不坏。”
“楚王很好奇,命人打开宝物的匣子。这人却说需要楚王亲自打开。楚王打开一看,竟是一颗人头,是赤的头颅。”
“献宝之人说,这就是勇者的头颅,放入沸水中也煮不烂。楚王又命他把头颅放入沸水。”
“赤的头颅置入沸水中三天三夜果真煮不烂,楚王大吃一惊。献宝之人又说,若是楚王与它对视,头便会烂了。”
“为了一探究竟,楚王伸出脑袋去找赤的眼睛。此时献宝之人却从怀中掏出雄剑,一剑斩下楚王的头。”
“楚王的头跌入沸水中与赤的头颅一起上下翻腾。”
宋昭的眼前仿佛真的出现了一个装着沸水和头颅的大鼎。
“沸水升起蒸腾的雾气,在一片白色的雾中,献宝之人挥刀砍下自己的头颅。他的头颅也跌落沸水中。”
“此时,沸水中赤的头颅才开始腐化。最终,三首俱烂,不可辨识。楚王之后只能以肉汤葬之,唤为三王墓,在今汝南。”
红鼻子大臣讲完了他的故事,他昂着头神气活现地走了回去。
宴乐变了个曲调。
“谁是下一个?”肥胖的王坐在那里气喘吁吁,他从上下喘动的胸腔中发出这声呐喊。
“你来!”他指着一个谢顶的臣子,又大声喊道。
这谢顶的臣子显然没有做好十足的准备,他哆嗦着走上前,支支吾吾地说了一个开头:“晋永嘉中,有天竺胡人,来渡江南······”
“下去!下去!”天长的王显然不满意这个故事,只见他摆了摆手,宫人便一拥而上将那谢顶的臣子拉了下去。
一群人七手八脚的把那个大臣拖下殿去。
不久,又听见“扑通”一声。看样子是把人直接扔进了殿前的河中。
“救命!”那人大喊。
宋昭远远看见殿外的水面上浮起血色的浪花。不知道河中有什么。
她想起来的路上走过那条金水河,河水是深黑的。
“此曰‘天道’。”
站在王身边的宫人朝宋昭笑着点头示意。
宋昭觉得后背直发凉,连忙偏过头去不再观望。
这时,齐柏走上前,他朝着王行礼,对他说:“我等来使······”
不等他说完,王却皱起眉头紧闭双眼打断他的发言:“再说!再说!”
此举无疑拂了宣幽的面子。
宋昭很是吃惊。
这天长的王到底是何意?先是主动示好要求易城,现在又不肯谈论此事。
宋昭看了齐柏一眼,也走上前去。
“大王,我愿意是下一个。”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第 7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