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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奎萍上 ...

  •   浮沉间,陈丽君睫毛嗡动,却不再挣扎,已然习惯了这意识涣散的混沌状态。
      她如提线木偶般直起腰身,静默观察神的又一次考验。
      “爹爹!爹爹!”
      不远处惊天动地的哭喊,她听得分明,想来这一世,她是属于李素萍的游魂。
      新的故事,已到李九升逝世的阶段。
      李素萍方才记下家训,李凤鸣抱着父亲余温尚存的遗体,小陈奎,则捧着银包俯身跪拜。
      忽地,陈丽君惊奇发现,她好像听得到在场人的心声。
      “凤鸣虽年纪尚小,可方才若非他顽固不冥,不肯归还拾来的银两,爹爹也不至于怒急攻心,吐血身亡……”
      “要不是这人前来索要银包,我们便能用这些银两为爹爹治病!为爹爹买回官凭!爹爹也不会这样狠心丢下我与姐姐!”
      “若非我大意丢了银包,这家人不会得了希望却又绝望,可我爹爹尚在承受牢狱之灾,我,我……待我救出爹爹,定来还恩!”
      可后来,小陈奎没能如愿救出爹爹。几时心痛过后,他便谨遵爹爹教诲,选择向阳而生。
      可惜,当他随着心中惦念,重返李氏老宅时却发现,这里已物是人非。
      曾经摇摇欲坠的房梁,不知何时被大雪彻底压塌了去,废墟一片。
      那位双手可写梅花篆体的姐姐,以及与自己年纪相仿的小弟,也不见了踪影。
      无奈,他只好再次踏上流浪之路,到处搜寻少时那昙花一现的阳光。
      转而富春院内,陈丽君躲在李素萍身后,一同经历着她的一路坎坷,心如刀绞。
      戏本上对李素萍三年守孝时所受的屈辱,不过是鸨儿简单一句,“逼得紧了,她便要上吊,以死相逼,晦气得很。”
      可当真要在这污浊之地清白地生存,何其困难。陈丽君亲眼看到,院内意图不轨的,并非只有那张子春一人。
      三年来,李素萍挨过骂,受过打,更甚时险些遭了那群烂人的强。可无论多痛,她总是会将打骂全数忍下。
      惟有一次,李素萍中了前院不知名客人的奸计,逼仄的杂屋内,她被酒气熏天的男人压倒在地。
      撕扯间,白色孝衣碎了大半,香肩外露。
      身上那人的□□,和他迫不及待凑下来的厚唇,让李素萍心下发了狠。
      她不知何时在袖中藏了瓷杯碎片,先是抬脚踢向男人裆间,趁他吃痛,她毫不犹豫地朝自己手腕划了下去。
      猩红的鲜血入目,一下刺醒了借酒耍浑的男人,他跌跌撞撞地从破烂小屋逃了出去,嘴里念叨着,“疯子!个不识好歹的疯婆子!”
      房外渐渐没了动静,李素萍却不敢松懈。许是用力过度,小小的她缩在床边一角,浑身颤抖个不停。
      哪怕瓷片硌破了手心,也要牢牢抓着,尖锐一头直直对着外面,不愿放下。
      片刻不久,手腕渗出的血珠便相聚在她手心,汇成了一汪小小的血泉。
      渐渐地,李素萍只觉眼皮有千斤重。
      她想,若这般守身去了,爹爹理当不会怪罪。只是苦了吾弟凤鸣,不知那卖身银两是否够用,不知……
      来不及深思,意识先一步消散。
      陈丽君在她身边慌慌张张地挣扎,想要喊人过来,可无论她如何努力,始终发不出半点动静。
      眼看着李素萍的气息愈发弱了,那本就因长期营养不足而薄成一片的身子,此刻更是毫无血色。
      好在,大嗓门的一寸金领着人姗姗来迟,“噢哟!真的是要了命了!当初妈妈真是昏了头才把你买回来!蠢女人,命都没了,独独留这清白何用!”
      “妈妈莫急,先让大夫替素萍止了血罢。若真是闹出了人命,我们富春院的生意可就不好做了~”玉芙蓉说着,趁势扶开一寸金,另一手在背后示意着摆了又摆。
      同行医士见状,连忙打开药箱,动手处理伤口。
      意外地,看起来血肉模糊的伤处,虽是唬人,却恰好避开了要害。
      “亏是素萍姑娘福大命大,今后再是这般莽撞,保不齐会伤及动脉。近日伤口要定期换药,若是有些调补气血的进食,再好不过。”
      可那一寸金,向来以唯利是图出名。平日里连一顿饱饭也要吝啬克扣,如此赔本买卖,自是不加考虑。
      因而在养伤时,只有前院的几位姐姐,好心送来几颗红枣、一块黑糖、一颗鸡蛋等,一些个勉强进补的小玩意儿。
      不过李素萍这自残一划,在富春院划出了名。那男人逃走后,又将她的疯癫模样描绘得出神入化。
      之后,这后院再被偷窥的次数,几乎为零。
      可恨那贼心不死的张子春,安生日子不过几天,这人便借着三年守孝期已过的由头,又寻了过来。
      彼时李素萍正在后院挑水打杂,对前院一寸金与张子春的低贱勾当毫不知情。
      “妈妈~我可是真心一片,三年前我用这二百两换取素萍姑娘一夜春宵,如今,自然还是作数的~我再加二百两,等会儿你就……”
      “诶?哈哈哈哈哈~张大官人有财又有心,我们素萍啊,这也算是柳暗花明,遇上贵人了呢~”
      无论听得几次,陈丽君对这吃人不吐骨的暗世依旧愤愤不平,“凭什么传统女子惟有卖身一条绝路!李素萍若是生在现今世道,不仅会免去不少腌臜事,还一定会大有作为!幸而,幸而李云霄,生在当代。”
      之后,便是早已磨出耳茧的剧情。
      张子春强取不成,一寸金面上无光,致使李素萍身挨数鞭,鞭鞭到肉。
      可哪怕是皮开肉绽,她也要保住傲骨,效那淤泥中盛开的莲,洁身永自爱。
      再后来,李素萍决意,用自己引以为傲的梅花篆体写字作诗,为老鸨赚钱。
      许是终得上天眷顾,她的字,她的诗,被院墙外的文人赏识,不过半日,便将老鸨儿的银包填得满满当当。
      一寸金一时兴起,嚷嚷着要收李素萍为亲女。大手一挥,便又轻易夺了她李素萍的姓名,改名陈三两。
      她与小陈奎的重逢,正是这般戏剧。
      某日,陈三两正在狭窄的桌上临摹,忽而听到房外闹出的不小动静,扰得她无法静心。
      本意前去驱散,谁知,当她走出后院,看到地上滚着挨打的绿色身影,先是一愣,随后三年的思念争着决堤。
      她冲上前去,将小讨饭紧紧护在怀里,“凤鸣!凤鸣!你怎的找到这里来…了?”
      可怀里小儿抬头,并非记忆中的弟弟模样。
      本以为是失而复得,到头来却又是空想。
      陈三两低下头沉默片刻,自嘲地笑着摆手,意图遣散手持棍棒的下人们,为这小讨饭争取一条生路。
      小陈奎却是在第一眼,便认出了这位娴静大姐,眼看她失魂般转身离去,小陈奎情急下喊出了李九升的遗训,“洁身永自爱!”
      多年后,陈奎依旧庆幸自己这时的勇敢一喊。
      陈三两收留陈奎,的确存了私心。所以哪怕诗字卖的钱分文不取,也要央求当家鸨儿将他留下,教他读书。
      她已弄丢了一个弟弟,这一次,好不容易有了讨价的底气,她不忍再丢。
      可要说将他当成李凤鸣,除了重逢时看错了那蜷缩在地的小小身影,之后,便再没认错过。
      每每辅导陈奎功课,他的乖顺,他的聪颖,他的贴心,与凤鸣是截然不同的。
      陈三两不止一次想过,坐在这的若是凤鸣,莫要提为她点灯续蜡,替她揉背捏肩,单是她教书的严词要求,凤鸣定是又要闹上一阵,讨价还价的。
      只是这富春院,终归是烟花柳巷。
      陈奎少时,方得陈三两的庇护,随着他身量愈发挺拔,一寸金的主意,便打了过来。
      “陈奎啊~哎哟这身板,想来我富春院是个养人的好地方,啧,小模样俊俏极了~”一寸金顶着浓厚的脂粉,习惯性扭动腰胯,连带身上首饰,叮铃咣啷响个不停。
      她不加遮掩的打量,动手动脚地四处乱摸,吓得陈奎连连后退,局促地朝陈三两门前张望,“多谢妈妈收留之恩,恩姐方才命我取书,陈奎先行告退。”
      “慢。”一寸金收了笑,拖长了语调,“陈奎啊,你当知道,我富春院,从不养闲人。”
      “我……”
      陈奎无措之际,陈三两恰好迈着蹒跚的步子,背柴回来。
      一寸金忍不住上手搭在陈奎肩上,指尖到处跳动,“看啊,你就忍心,瞧着你这细皮嫩肉的恩姐,在这干着费力的粗活吗?”
      隔着老远,陈三两便闻到不属后院的腻人香气,挡看到一寸金的手即将向下伸去时,莫名的恼火涌上心头。
      她利落地把柴火一扔,跑去呵斥,“陈奎,让你老实在房内温习,怎的又耐不住性子到处乱跑?冲撞了妈妈和其他人该如何是好?如今为姐的话也不管用了是吗!”
      眼看陈奎慌张地摆手想要解释,她怒目而视,语气更为严厉,“还不快回房去!”
      陈奎微微欠身,被骂得摸不着头脑,却从未想过反驳。
      转身前,他听到恩姐对一寸金轻柔而坚定的拒绝,“妈妈,这些杂活是三两理应做的,还请妈妈莫要扰了陈奎读书。”
      “呵,倒是可笑,何时轮到你这小贱婢子教训我了?”一寸金被驳了面子,抬手便要唤人过来,“我看你是最近太过安逸,皮又痒痒了!”
      对于打骂,陈三两早已麻木。
      可在她无望闭了眼,做好承受巴掌的准备时,一道不算宽阔,却足以将她笼罩的身影先一步挡在前面。
      “啪”,只是一瞬,陈奎脸上便多了一个红肿的巴掌印。
      “陈奎!”
      陈三两紧张万分,顾不得自己曾交代的男女有别,扯着陈奎转过身来察看伤势。
      不料,陈奎却一记傻笑,摇摇头,攥住脸上轻抚的小手,将人护在身后。
      “妈妈说得在理,陈奎自是不忍恩姐整日四处操劳。妈妈放心,今后送水取柴这些体力活,陈奎会自觉到前院帮忙,还请妈妈莫要为难恩姐。”
      也许正是此刻,陈三两恍若隔世。
      曾经那个躲在自己怀里瑟瑟发抖的小孩,竟已长成了会为自己遮风挡雨的大人模样。
      提着心,吊着胆,总算送走了大佛一寸金,陈奎连拖带拽地将出神的陈三两带回房中。
      他眉间愁色尽显,攥着柔夷的手,私心没有放开,“恩姐!为何要触那鸨儿的霉头?恩姐屡屡受人打骂,伤在姐身,痛在我心!”
      “你这是,在怪恩姐多管闲事?”那道莫名的情绪愈发明显,陈三两负气甩开温热的大手,“你可知前院做得是何不堪入目的买卖?”
      陈奎单膝跪地,将手重新置于三两手背,“恩姐~陈奎大了,可以保护恩姐了!若仍躲在恩姐背后坐享其成,陈奎实在于心不忍!陈奎保证,只揽□□力活,快去快回,绝不耽误功课,更不叫恩姐担心!”
      大抵是被少年眼中闪着的点点星辰触到了心底柔软,陈奎到前院帮忙的苦差,就这般定下。
      陈奎被三两教得极好,脑子灵活,手脚利落。且虽是寄人篱下,四季衣物也会由她及时裁剪置换,向来不见半分邋遢。
      加之他天生的堂堂样貌,很快便博取一众芳心,不时带回些新鲜玩意儿,赠与恩姐。
      其中,对他最为照顾的,便是那位玉芙蓉姐姐。
      陈奎记得分明,那日被鸨儿喊着到楼阁换下被客人用坏的椅子。
      当他扛着沉重的红木椅,喘着粗气推开门时,玉芙蓉正坐在床上出神。
      听到门口的动静,她轻声叹气,下意识便要褪去本就不足蔽体的薄纱。
      幸好陈奎先一步端着椅子进来,他低着头一声不吭,眼睛直勾勾盯着一地狼藉。
      虽心生疑惑,不知客人怎的会玩出这般大的动静,他却将这话烂在肚里,一味收拾。
      “陈奎。”玉芙蓉的话,听不出一丝起伏,“你会负她吗?”
      陈奎收拾木头残渣的手一顿,终是忍不住抬头,“你怎的……”
      “嗤,果真是毛头小子。”说着,只见玉芙蓉直接上手,将衣衫半解开来,抬眼去看那清俊少年的反应。
      陈奎哪见识过这香艳场面,吓得他将木头一丢,猛地背过身去,双手死死揪住衣襟,涨得面目通红,步伐踌躇,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见状,玉芙蓉慵慵地倚在床上,调笑道,“这富春院,最不缺的便是各色女人,你那没出息的目光却一味留在她身上。想要上我玉芙蓉床榻的更是数不胜数,你倒是唯恐避之不及。”
      “每一位姑娘的确各有风韵,可陈奎,需谨遵恩姐教诲。若姑娘别无他嘱,陈奎先行告退。”
      说完,陈奎不再转身,就着怪异姿势拾回散落的椅子。
      行至门口,他低头停顿,闷闷说道,“陈奎知道,姑娘心地不坏。沦落此地,不过为了生存,亦属无奈。若是世道宽容些,给女子多些机会,定不必至此,姑娘莫要妄自菲薄。”
      一阵沉默,就在陈奎打算抬脚告辞时,玉芙蓉低沉哽咽的声音从背后悠悠传来,“陈奎,今后无论功名成就,莫要负她。这腌臜地脏手段多的是,你好好守在她身边,莫让她步了我的后尘。”
      “陈奎记下了,多谢姑娘。”
      玉芙蓉的话犹如巨石,砸开了陈奎藏于心底的,对恩姐那份见不得光的不纯心思。
      不知何时起,他对她的感情变了质,不再是少时的崇拜,而是想要与她携手余生的贪恋。
      就连方才玉芙蓉引诱他时,那张脸,也失控地变成了恩姐的模样。
      却正是这段不算太长的谈话,让一寸金寻了把柄。
      她摇曳身姿,踏进后院,“哟,三两啊~你那义弟,可比你懂事多了~”
      闻言,陈三两顿住针线,不解抬眸,起身行礼,“三两不懂,请妈妈明示。”
      一寸金假意手帕捂嘴,“哈哈哈哈哈,你还在这为他穿针引线缝缝补补,他现在啊,恐怕正在玉芙蓉床上干得起劲,乐不思蜀呢~我当这富春院真的养出了正人君子,原来不过是嫌弃妈妈的姿色。”
      “想来是妈妈误会了。”陈三两听着她低俗的笑声,微微颦眉,语气坚定,“陈奎不会。”
      “哦?看来女儿常年沉浸诗书,对男人的了解少之又少。”鸨儿口气同样笃定,“你说,方才我命他到玉芙蓉房内更换木椅,至多一炷香的时间,如今早过了一刻钟,孤男寡女,又值血气方刚的年纪,难道……他们还能在屋内谈天说地不成?”
      鸨儿字字紧逼,陈三两无言以对,却并非是动摇了对陈奎的信任,她深知前院的下流手段。
      见状,一寸金乘胜追击,“女儿啊,你看,小陈奎已开了窍,那你……”
      “恩姐!”
      陈奎大老远看到一寸金摇头晃脑,笑得狡诈,恩姐低头站在一旁,面露难色。
      他匆匆跑来,挡在二人之间,大手紧紧包裹住陈三两常年冰凉的小手,恶狠狠瞪着对面花枝乱颤的老鸨。
      可他释放的那点敌意,在一寸金眼里不过是小猫呲牙,她嗤笑一声,鄙夷地上下扫视,阴阳怪气道,“哟,小陈奎偷吃回来啦?怎么这么快呢?”
      临走,她不忘提醒,“乖女儿,好生考虑妈妈的话啊~”
      “恩……”
      “去前院做了什么?”陈三两毫不留恋地收回手,质问道,“怎的走了这般久?”
      见恩姐板着脸,陈奎双手绞在一起,低下头老实交代,“妈妈喊我去玉芙蓉姐姐房里换椅子。”
      “姐姐”这等称呼一出,陈三两只觉胸腔内那股子气燃得更旺了些,她冷哼一声,反问,“未做其他?”
      “啊?”陈奎本不愿道明,却在看到恩姐又黑几分的脸后,全盘脱出,“恩姐莫要听那鸨儿口出胡言,去的久了些,是玉芙蓉姐姐嘱托我好生守着恩姐,莫要步了她的后尘,让…让我,让我莫要负了恩姐。”
      “?”
      陈三两设想许多可能,唯独没能思及此。
      她看着陈奎通红的耳朵,清了清嗓,强装镇定,将人赶走,“今日误了功课,罚你誊抄三遍易经注释,今后少往前院跑,可有异议?”
      “陈奎不敢,甘心领罚。”
      却正是这不轻不重的惩罚,险些让陈奎丢了恩姐。
      白日里当着陈奎面,老鸨假意商量,实则贼心不死。
      她收了张子春五百两银票,带着人趁月黑风高时,使了下三滥的手段。
      此刻后院一片静谧,陈奎因誊抄注释,睡得香沉。
      黑暗中,无人在意的角落,陈三两屋子的窗纸被由外戳了小孔,点燃的迷魂香,正大肆熏染屋内各个角落。
      睡着的陈三两,蓦地觉得身子发热,小腹传来异常的胀痒,令她挣扎着醒来。
      迷蒙间,她看到一个男子身影,下意识呼唤,“陈奎?”
      开口,嗓子嘶哑得让她吓了一跳。
      她强迫自己冷静,迅速反应过当下局势,那人决不会是陈奎。
      趁他鬼鬼祟祟靠近,陈三两铆足了劲喊道,“陈奎!陈奎!唔……”
      只可惜,后院人早已被一寸金遣散,她的叫喊,没能等到应答,便被张子春捂了嘴,“三两姑娘,三两姑娘莫喊,我对你可是一片真心,你……嘶,哎哟!”
      不等他说完,陈三两用力咬开了他满是铜臭味的手,跌跌撞撞逃到一边。
      可动作幅度越大,身子就愈发疲软,不过绕了木桌半周,她便脱力瘫倒在地。
      “三两姑娘,何必苦苦挣扎呢?你跟了我,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还有你那捡来的义弟,听闻尚在备考,你们姐弟二人何苦委屈在这下等之地!你……”
      张子春迫不及待地欺身上前,埋在陈三两颈间,贪恋吸着廉价皂角的香气,满是胡茬的脸凑来凑去,手上更是加快了脱衣速度,不住□□乱吻。
      “陈奎……陈奎,陈奎!”
      两行清泪顺着姣好的面庞滑落,陈三两心房崩塌,即便知道身体的反应源于迷药,却依旧唾弃自己。
      无望间,“砰”,房门不知被谁被大力踹开,身上的重量不复存在,耳边传来了张子春的阵阵哀嚎,“饶命啊,哎哟,饶命啊小兄弟!我给你钱,别打了我给你钱!”
      可陈奎却是杀红了眼,他唯一的恩姐,他捧在心尖上的恩姐,他自亵都不敢幻想的恩姐,竟被他…竟被他压在身下玷污!
      他要他死,他要所有对恩姐图谋不轨的人,一起陪葬。
      可终究,是陈三两拖着身子抱住了疯魔的陈奎,“陈奎,陈奎!不可再打了!”
      熟悉的温度,熟悉的声音,堪堪将陈奎于崩溃边缘拉回。
      他手上混着张子春的脏污,他想要回身抱一抱受了委屈的恩姐,却怯懦着不敢伸手,“恩姐…恩姐对不起,陈奎来迟了,对不起……”
      借着陈奎弯腰痛哭的档口,张子春连滚带爬地逃出这是非之地。
      恍然间,陈奎注意到恩姐异常的体温,他抽抽噎噎地回头询问,“恩姐,你可是受凉发热了?”
      彼时陈三两早已□□焚身,小腹潮热愈发明显,大腿也忍不住地夹着磨蹭,她嗓音娇媚,指挥陈奎,“帮我打盆冷水,随后在门口守着。”
      “恩姐?发热不可……”
      “闭嘴,快去!”
      陈奎被吼得一愣,呆呆应下。
      出了门,却左右为难,他知晓冷水对恩姐身子的危害,何况要去打水,便难防再有贼人上门。
      犹豫片刻,当听到门内陈三两粗重的喘息,陈奎醍醐灌顶,方才情绪不稳,忽略了恩姐的声音,回想起来,惊觉是前所未有得诱惑,“原来,这不是发热……”
      一筹莫展之际,玉芙蓉在院墙拐角出现。
      她不知从何处听了风声,径直向陈三两的屋子走去。
      “姑娘,恩姐交代,不可擅进打扰。”
      “打扰?再不进去,只怕你恩姐就废了!让开!”玉芙蓉少见地绷着脸,一把推开拦路的陈奎,闯了进去。
      借着不算小的门缝,陈奎见到了别样的恩姐,随即愣在原地。
      陈三两面色潮红,衣衫几乎褪尽,不安分地躺在床榻,双腿夹紧了被褥,来回蹭着,汗水打湿了发丝,黏腻地粘在额角。
      她的手渐渐探在腰间,将下不下,朱唇忍不住轻启,婉转低吟。
      活色生香,激得陈奎浑身通红,喉间不停吞咽口水,下身不受控制地起了反应,“恩…素…素萍……”
      只是一下,陈奎对着自己的脸便是狠狠一拳,清醒后,他自觉背过身去,只剩耳朵,留意房中动态。
      凌乱的床榻前,玉芙蓉望着硬抗药劲的陈三两,暗暗庆幸,幸好,幸好她有陈奎及时出现。
      “嗯啊~”
      陈三两的呻yin,唤回了玉芙蓉飘散的思绪,她俯下身,低声询问,“可要陈奎来帮你?”
      陈三两双眸蒙上了一层水雾,迷茫地看着玉芙蓉一张一合的嘴唇,试图分辨她的话意。
      见状,玉芙蓉爱怜地抚上她过热的脸颊,重复道,“我说,陈奎在门口乖乖守着,可要他来帮你?不然这个药力,足以折磨你至天亮。”
      “不…不要他,不要他来!”陈三两反应很是激烈,不愿陈奎看到自己这副贪欢模样,“不可以…脏……”
      “傻姑娘,莫要再说傻话,你是这富春院难得的清白。”玉芙蓉轻轻叹气,带着陈三两的手一路向下,“不要陈奎,那便自己动手疏解。七情六欲,人之常情,任谁也怪不得你。”
      教了些缓解技巧,玉芙蓉在床头备上凉茶,自觉离开。
      阖上房门,她看到陈奎背身站在门口,笔直如松,忍不住浅声低笑,房内那个,坚韧如翠竹,与门外这个,当真绝配。
      “陈奎。”玉芙蓉将人喊过,“莫要向他人提及我曾来过,明日一早,打好温水进去照顾她,旁的事,能不做的,便由你代劳,让她好生歇息着。”
      “多谢姑娘!”陈奎红着眼,拱手行礼。
      玉芙蓉倒是洒脱,摆了摆手,头也不回地去了前院。
      可自那之后,陈奎再难睡个好觉。更甚至,事发后几日,他整夜守在陈三两门外,生怕贼人再来寻仇。
      还是陈三两偶然起夜,发现了门口矮梯上那个,单手拖着脑袋,昏昏欲睡的陈奎。
      尽管她好言相劝,将人劝回了房,可陈奎的睡眠,总是轻至又轻,哪怕是恩姐的一声轻咳,他也要起身朝那边望了又望。
      也是因此,一年后的赶考前,陈奎才会说出那句,“小弟不忍恩姐再受分离之苦。”
      陈三两不言其他,只道是,“难道你就忍心恩姐七年的心血付诸东流?”
      她一向知道,惟有以自己相逼,陈奎才会乖乖就范。
      陈奎不知,离别那日,陈三两望着他的背影,看了很久,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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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奎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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