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大师兄天下第一》越昭

2、第 2 章

　　等四周灵气回归平静，清浊两气不再疯狂涌动，天上令人望之生畏的雷劫亦渐渐消散于天际。

　　剩下回青霄剑派的这段路再没有任何阻碍，鸿舟一路穿云破浪，终于赶在夜间巡防大阵开启前成功落地。

　　群山之间有上千层石阶从山脚连到云霄，极目更远处，数座山峰错落有致，其间生着无数亭台楼阁，急湍飞瀑，山间无数修真者御剑飞过，飘飘兮仿佛仙人。

　　领头的师兄师姐们习以为常，在外奔波半年，终于回到门派，他们纷纷松了口气。

　　刚入门的新弟子们没见过这种场面，忍不住望着青霄剑派的宗门惊叹。

　　宗内灵气浓郁，藏着无数奇珍异兽，无愧于天下第一剑宗的称号，底蕴不可谓不深厚。

　　山门巍然耸立，旁边的剑形石柱刻着青霄剑派四个大字，石上森森剑意扑面而来，筑基期以下的弟子几乎难以直视其上千百年来残存的剑气，多看几眼，便会被上面的某道剑意拉入某种玄之又玄的领域。

　　有的领域温和平静，有的领域暴戾恣睢，全看主人所修剑道。

　　但即便是最温柔的剑意领域，也不是筑基期弟子能承受的力量。

　　那些刚落地的弟子心神松懈，毫无还手之力，先被前辈们充满险恶的剑意杀杀稚气，这便是入门前的最后一试。

　　有人用流光符记录着师弟师妹们的表现，颇为感慨地点点头：“今年还没有跪下腿软求饶的，定力算不错了，足够给掌脉师叔交差。”

　　师兄师姐们神情淡然，相视笑过，当年谁没在山门前吓破过胆子。

　　前辈们会平等地让每一个青霄剑派弟子刚入门就丢脸。

　　卢浪文收起鸿舟，走到一边，低声询问领头的人：“贺师兄，今天渡劫的那位是不是，是不是……”

　　他没能问出口，遥遥观察着天边景色变幻的贺洲打断了师弟后面的话：“浪文，你先将他们都带去见李师弟，我现在要去主峰看看。”

　　黄昏时分，天色混沌不明，不似寻常，那种感觉难以形容，像是某种庞大恐怖之物曾经降临。

　　贺洲的灵感向来很准，此刻却无法捉摸，他眉头紧皱，没工夫给身后刚从剑意领域里被打出来的师弟师妹们介绍门派，将三十六个新人全数交给师弟卢浪文，让他将人带去负责引导新弟子入门的闻道堂。

　　然后他径直御剑到了掌门一脉所属的问心堂。

　　越靠近问心堂，那些代表渡劫失败的黑色雾气越发浓郁，黑压压的缠住贺洲。

　　贺洲往里面硬闯了两步，发觉自己完全抵抗不住。

　　他持剑行走，口中默念清心诀，护体清气与剑意勉强挡住那些无孔不入的黑雾。

　　好不容易走到门口，黑沉沉的雾气已经凝结为实质，好几缕浊气越过剑意，挂在贺洲身上，勾得他心浮气躁。

　　走到问心堂三十丈之内，贺洲压力顿时缓解，黑雾与浊气一道被薄薄的银光挡在外面。

　　他的脸色更加难看，正因为知道里面人的修为，看到这凝结出来的小小领域摇摇欲坠，可见渡劫的人支撑如何勉强。

　　贺洲已经见识过同样的异象，如出一辙的紫电与黑雾，未曾完整落下的九十九道天劫。

　　这是第九次。

　　也意味着里面的人渡劫失败九次。

　　贺洲想到这里就忍不住叹了口气，他尝试打了道剑招出去对付黑雾，还没弹出去，就被银光温柔地挡了回来。

　　见银光还有余力，他提起的心又放下。

　　贺洲抬脚走进去，和守在外面的男人打招呼，语气稍显拘谨：“越师兄。”

　　越霄身着黑衣，双手抱着本命剑，倚靠在门前的廊柱上，脸色冷淡得很。

　　他见是贺洲过来，淡淡点了点头，目光又转回原来的地方。

　　贺洲的感知完全被黑雾所蒙蔽，看不清楚屋子里面现在是何情况，担忧地问：“羽师兄还没出来？”

　　渡劫失败后的浊气最浓，容易走火入魔，上次渡劫贺洲也来了，羽师兄在里面待的时间似乎没有这么长。

　　贺洲心中忧虑，若不是羽师兄心志坚定，经历九次失败，恐怕早就生出入魔之兆。

　　越霄这回看都不看他，摇摇头，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目光透过浓郁的黑雾，那眼神好像窥探到了什么。

　　人如其名，越霄对待师弟师妹们的态度并不亲近，如九霄仙人，不理凡俗。偏偏他生的太好，身姿如剑，眉目之间有种逼人的冷峻。初见他的师弟师妹并不会注意到越霄英俊的脸，先被他浑身剑光所摄，不敢和他多说话。

　　越霄素来有天才之名，比起名声，更多的人畏惧他手中的剑。

　　他站在哪里，剑就在哪里。

　　贺洲早习惯这位越师兄对谁都冷淡的态度，从他脸上也看不出喜怒，想了想，站在越霄对面，“越师兄，我想在此处等着羽师兄出来。”

　　越霄没说话，也没什么动作，他对旁人素来寡言少语，贺洲今天能得他个点头已经是极大的突破。

　　黑雾与银光的对抗仍在持续，银光暂时居于下风，眨眼之间，黑雾逼近数丈。

　　越霄目光微动，开始盯问心堂上悬着的牌匾，好像能透过这层薄薄的木头，窥见里面的人。

　　贺洲忧心忡忡，尝试动用神识探了探里面的情况，还没等睁开眼看里面的情况，突然神识跟针扎似的，痛得飞快逃回丹田。

　　问心堂小小的屋子里，各种异象仍在继续。

　　黑雾将盘腿坐着的人完全包裹，融为一体，银光偶尔会冒出来，很快又被无穷无尽蔓延出来的黑雾吞没。

　　等到天象完全消散，苍穹再无异色，里面的人还没出来。

　　新弟子登记时遇到些问题要解决，卢浪文不知情，贺洲被闻道堂的负责人找过来，迫不得已离开。

　　门外又只剩下越霄一人。

　　他抱着剑，看着渐渐退缩的黑雾，打出一道符咒，银光很快容纳了他。

　　逼人的浊气渐渐散尽。

　　半个时辰后，天色漆黑，问心堂门口的两盏灯笼无火自亮。

　　灯光幽幽，照亮越霄冷肃的脸色。

　　直到某刻，他听到什么动静，往前走了两步，继续等待。

　　燕明羽终于推开门，同时伸手抹去嘴角溢出来的血迹，暗中搓了搓手指。

　　他慢腾腾地走出来，手掌抓着门框，眉眼低垂，额间的银色印迹仿佛同主人一道黯淡下去，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越霄静静陪着他发呆，目光落在他身上。

　　好半晌，调养好内息的燕明羽抬起头，笑着说：“师兄，扶我一把。”

　　他气质内敛，眼睛沉静如渊，发冠在天劫降临时碎掉，头发披散下来，看着有些狼狈，但他笑起来的时候，眉目熠熠生辉，很有温柔美人的样子。

　　越霄上上下下将燕明羽仔细打量完毕，看他身上没有什么外伤，掐了个避尘诀，将手中的剑递给他，什么也没问，“回去休息吧。”

　　燕明羽握住剑鞘，才敢松开扶住门框的手。

　　他的丹田空空荡荡，灵气竟是被天劫消耗一空，连站都站不稳，踉踉跄跄跟着越霄出了问心堂。

　　越霄带着燕明羽御风而行。

　　燕明羽垂目，看着脚下石阶两侧的引路灵灯，初入青霄剑派时，他们俩的师父曾经信誓旦旦地说凡是青霄剑派弟子入门，都要走一走这石阶，让祖师爷接受到坚定心意，才能得到他老人家的承认，真正入门。

　　他和越霄两个小屁孩开始对便宜师父的话深信不疑，也曾莽莽撞撞步行过这千万层石阶。

　　燕明羽还记得，当时他气喘吁吁地走到山巅，立下豪言壮语，要成为修真第一人，转头就被山门剑石中的某个前辈爆锤了一顿。

　　明明他并非剑修。

　　到如今，百年岁月倏然已过。

　　他对着回忆里的自己笑了下，喊前面的人：“师兄。”

　　没有得到回应，他又喊了声，“越霄。”

　　越霄引路，没有回头，“嗯？”

　　燕明羽：“师兄你替我来当天下第一吧。”

　　越霄：“你自己来。”

　　燕明羽捉着剑鞘笑，“师兄你还记得我们的约定吗？到时候可别反悔。”

　　燕明羽和越霄同时上山，小燕明羽对越霄比他先当上师兄这事很不满。

　　吵闹一通后，在便宜师父的见证下，两人约定，要是燕明羽比越霄先突破谛仙，那越霄就要叫他师兄。

　　越霄沉默了下，语气坦坦荡荡，“不记得了。”

　　燕明羽笑得东倒西歪，差点从剑上掉下去。

　　“我们名扬天下的青霄剑派大师兄居然说话不算话。”

　　话音未落，燕明羽的掌心突然发起热来，他低头去看，掌中越霄送的符咒已经碎掉，上面有剑意加持，按道理说越霄的本命剑还在，符咒便不会轻易碎掉。

　　却在刹那之间化为齑粉，散入风中。

　　燕明羽刚渡劫完，正是对天道感应最强烈的时候，那瞬间分明感受到一丝属于天道的怒气。他抬起头，露出讥讽笑意。

　　还真是穷追不舍啊。

　　燕明羽索性关闭神识，四周黑暗如影随形，他便如盲人般，只一步一步随着越霄，握着剑回到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