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柯》花明花寂

13、章十二：始皇

　　南柯讲到这里停住了，笑着看向赵元年问： “到这里为止，都是一人一妖结为知己，一起云游四方，行侠仗义的故事。想知道后来故事是怎么转变的吗？”

　　不落不知何时飞了回来，站在窗棂上叽叽喳喳： “你要讲就讲，不要搁这儿故作高深。小伙子，别点头，不能屈服于她的淫威。”

　　一秒之内千万种想法闪过脑海，最后赵元年还是“屈服于了南柯的淫威”，点了点头，并对不落露出了一个抱歉的笑容： “抱歉啊大人，我还挺想知道后面发生了什么的。”

　　南柯冲不落露出了一个挑衅的笑容——这一笑气得不落刚长出来的羽毛都在颤抖。

　　“哦对了，”南柯又去问赵元年： “林书唐去刚去世的时候，你在想什么？”

　　没想到会被这么一问的赵元年愣了一下，目光都变呆滞了起来。良久，才听他慢慢说道： “我记得那天我像平常一样早上去医院看她。结果在病床上没有看见她。医生告诉我，她昨天夜里自杀了，他说她死了，很对不起之类的话……我也没大听清楚。我忘了我后来是怎么在死亡确认单上签下的字，忘了是怎么离开的医院——我走的时候，手里还提着早起给她炖的鸡汤。”

　　“后来我又去过几次医院，但是每次医生都跟我说，你的爱人已经不在了，你别来了。”

　　“我当时不知道他在说什么，我只是……只是觉得，我只要像平常一样，像平常一样去到医院，就可以看见静静躺在病床上的她。”

　　“我天天去医院，天天去那个病房……到后来医生都躲着我不愿意见我了……”

　　他释怀一笑： “这下好了，我可以用一生去铭记她了。”

　　不落心里有点难受，眼泪差点就落了下来，结果转头一看南柯那个女人——在笑？！

　　这么美丽的皮囊之下竟然是这么冷血的灵魂，不落再次在心里感叹南柯到底是扒了那个人美心善的少女的皮囊给自己披上了？

　　南柯勾了勾胸前的落发： “有一个人……啊不，妖。有一个妖，曾经也面临着如你一样的心境。”

　　赵元年心中了然，看向了窗外一树红云。

　　片片粉红在空中飞舞，朵朵明艳花朵压弯了枝头。

　　“可惜你只是个凡人，面对爱人的离世做不了什么。”
　　半空中传来一声叹息： “我当时为了救他，可是耗尽了我的修为。”

　　始皇躺在床榻间，口中艰难地一口一口吞吐着空气。

　　重重帷幕外，幽幽烛火照亮了跪着的人。

　　“陛下，这是快马加急，从东海运过来的仙丹。”

　　始皇苍老的手伸向床外： “快……快拿上来。”

　　那人小心翼翼地呈上前去，将丹药递给一旁的宦官。

　　“陛下……”

　　始皇已经油尽灯枯的面容，突然又闪过一丝精光，将丹药推开： “你先吃一半。”

　　那人语气变得有些许慌张： “陛下，仙丹仅此一颗，若是只食半颗，怕是效果不好啊。”

　　突然，始皇的身体爆发出一阵巨力，抬手拔剑，斩落了眼前之人的头颅。

　　头颅骨碌碌滚下长长的台阶，留下一地血迹。

　　一旁的宫女宦官们，都哆哆嗦嗦地不敢出声。

　　始皇趴在床边，苍老的身躯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到底……到底怎样，怎样……我才可以……长生……一统万世。”

　　偌大的宫殿内静得连根针落地的声音都听得见。

　　良久，一个宫女哆哆嗦嗦地上前： “陛下……奴婢……奴婢知道有……”

　　始皇已经浑浊的双目突然再次爆发凶光： “你知道什么？快说！”

　　宫女吓得一下子跪在看地上，头深深埋进双臂之间： “奴……奴婢听说……民间……民间有一位道士，叫安期生……听说他一直行侠仗义，斩妖除魔……最……最重要的是，听人说，他的容颜几十年未曾改变过……”

　　听完宫女的讲述，始皇干瘪的胸腔终于挤出笑声： “快去，快去找到他，快去！”

　　轰隆隆——
　　雷声响起，一道闪电直直劈下。

　　安期生躲在山洞里，看着外面像瀑布一样哗啦啦下着的暴雨，拍了拍葫芦： “灼灼，是不是你的雷劫到了？你快出来看看。”

　　刚有点睡意的灼灼被安期生这么一拍给拍清醒了，懒懒地回道： “不可能。”

　　安期生有点失望，叹了口气： “都几十年了，我都有点成仙的预兆了，怎么你还是一团花瓣？”

　　“怎么？花瓣不好吗？”

　　“也好，只是我想看看你变成人，会是什么样子嘛。”

　　“你为什么要看我变成人的样子？”灼灼有些不解地问道。

　　安期生不说话了，静静地聆听哗哗的雨声。

　　第二天醒来，安期生默默道： “我昨晚做了一个梦。”

　　“什么梦？”灼灼打着哈欠问。

　　安期生摇摇头： “算了，没什么重要的，我不说了。”

　　“哼，不说就不说。”灼灼又变成了一团花瓣，跑出了葫芦，在雨后清新的空山中飞舞。

　　安期生看着她这副自由的模样，心底泛起一阵苦水。

　　这十几年，两人一同走过风风雨雨，一同经历了许多的事情，也经历了许多的生死时刻。安期生本来以为，自己会在一日一日的容颜衰老中，与灼灼从此分别于人世间。但是结果他发现自己虽然年岁渐长，可是容颜竟未变半分。
　　他有一日惊喜地问灼灼： “你看我还是这么帅气，身体还是这么康健，一点没有耄耋之貌。我是不是已经成仙了？”

　　灼灼难得没有怼他： “可能只是成仙的前兆吧，成没成仙，你自己难道感觉不到吗？”

　　空山新雨后，雨过天晴的山头，连空气都泛着一丝清甜。
　　花瓣漫天飞舞，围绕着安期生。

　　突然，山路的另一头传来一声高呼： “安期生道长——”

　　安期生转过头望去，看见了山下的村民，和……他身后黑压压一片的军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