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也》步惮

3、第三章 夜未央

　　梦月明，噙泪睡意朦；梦月明，畏因果弄人。

　　琼斓跑了出去，正和尉迟晟毅撞了个正着，尉迟晟毅也一眼认出眼前的不是琼斓，但究竟是谁呢？他也不清楚，也许，是玉瑶，但是是玉无瑶的话，他是认得出来的。

　　琼斓看着眼前的男子，扬起嘴角，这就是这几天来照顾她的人啊。

　　若我复位……

　　尉迟晟毅开口对琼斓和后面赶来的柳玊说道:

　　“这起幻境之事，我想各位也明白，是驿卒莣月所为，莣月本是幻妖所化，现在已经被我处理掉了。”

　　不，来不及，时间是不够的，我们刚突破幻境，也就是说那个时候幻妖还在附近，而现在已经被处理了?

　　倒不如说，尉迟其实已经把她放了。

　　琼斓和柳玊这样想着。

　　“对了。”

　　尉迟晟毅打断了两人的思索。

　　“我在这里发现了一间地下室，里面有诸多典籍。你们要去看看吗？”

　　柳玊先是回答了:

　　“时间还是充裕的，不如去看看，阁下带路吧。”

　　于是几人来到地下室。

　　地下室环境颇暗，只有老旧的桌子上的一盏灯散发着微弱的光芒，灯光摇曳，影子也随着摆动。三人的影子逐渐缩短，他们来到了火灯的面前。

　　有几架书架，里面杂乱无章，但还是借着灯火分辨出是一本本有些破旧的书。

　　柳玊随便找了本书看看，发现上面是陌生的文字，她看不懂，便对剩下的两人说道:

　　“这些文字……我看不懂，似乎是另外一种语言。”

　　她递给琼斓，琼斓接过，发现这是一本史书，随便翻了页，只见上面这样记载:

　　上古神主留两玉与灵、炅国，道是有就救国救命之效。炅却欲夺灵玉，灵国不敌，因不知此玉之用法，魔君无瑶故道:

　　“孤不知此玉之用法，孤却可定其义，此，在于孤。”

　　于是，灵国将玉予炅，引诸国争之，解灵国之难。

　　琼斓看完这些，凝视着这本史书，感到不可思议，思绪混杂着迷茫，她黛眉一紧:

　　我记得我国的史书不是这么写的……

　　上古神主留二玉与灵、炅两国，道是有救国救命之效。灵国国君玉无瑶，残暴不仁，对民苛待，对炅敌视，欲夺炅玉，炅请蓬国助之，合灭灵国。

　　琼斓把书扔给尉迟，叹了口气:

　　“我也看不懂。”

　　而琼斓对这本书的扫视还是被尉迟晟毅捕捉到了。

　　尉迟晟毅把书放进书架，对两人说道:

　　“既然我们都看不懂，那我们就赶路吧。”

　　太阳很快升到天空正中间，三人感到阳光和煦，正是万物复苏之时，集市热闹非凡，现在已是白义国边境地区。

　　柳玊走在前面，尉迟晟毅和琼斓并排走。

　　尉迟晟毅看着人们的来来往往，自己穿梭在人群中，对琼斓说道:

　　“你是玉瑶。那是本史书，它上面是魔族的文字。”

　　琼斓莞尔一笑，逐渐加深的卧蚕让她的眼睛显得更加动人，她道:

　　“是，但我也是琼斓。那么——你是谁呢？还有你放过那个幻妖的原因是?”

　　“殿下，我名尉迟晟毅。至于原因，我相信殿下也认出来了，那位是我们的大人。”

　　随后，尉迟晟毅拿出了只簪子，这块簪子通体银色，镶着灵蝶模样的晶莹宝石，宝石上刻着一个小小的允字。

　　簪子勾起太多过往，琼斓看着这只簪子，思绪充斥着不安。

　　那年冬天，别国国君来访，还带着自己年幼的太子。

　　当时魔国泱国的国君玉无暇、玉无暇宠妃魏贵妃、那位国君、还有众大臣都在一起饮酒作乐。

　　某园内，一位白发异瞳的小女孩正守在门前，她看着远处不属于自己的热闹，并没有感到难过，反倒很庆幸。

　　母妃教过她，属于自己的终究会来，不属于自己的也不要奢求。这个世上不存在什么偶然，有的，只有恰到好处的安排。

　　“你怎么回事?怎么还没有找到我的簪子?”

　　从玉瑶背后传来一女声，那女声有些骄傲，又有些清甜。

　　玉瑶回头，只见一位身着桃灼裙、头戴数支金银饰物的女孩正边数落自己的侍女，边向自己走来。

　　原来是玉星疏皇姐。

　　她见到玉瑶，先是一愣，再是冷嘲热讽:

　　“原来是你呀，今日见到你真是晦气!”

　　说着，她便径直往宴会方向走去，嘴中还说着:

　　“扶光再现星成滥，所欲遥遥终无难?好诗呀父皇!”

　　几年前，玉瑶出生时，天降异象，吾王甚是欣慰，便吟此诗，却不想此诗之意惹恼了玉星疏。也不想玉无暇等来的不是所欲无遥，而是一个白发异瞳的孩子。

　　王想到历代来，继位的只有白发魔族，而他自己却是残缺，不由得心生妒忌。

　　又想到只有历代国君可看的史册上记载的白发异瞳之女是个暴君，玉瑶的名字和她又只差一个无字，他对玉瑶的厌恶又添一层。

　　回到这里，玉瑶一直看着她的背影化成一个粉色的点，至始至终她没有说一句话。

　　“请问，这只簪子是你的吗？”

　　玉瑶扭头，发现是一个比自己高点的男孩，身着以白色为底金纹镶边的衣服，腰间佩戴着一块精致的玉佩。他长着一头黑色头发，和一双如星辰般的紫色眼睛。

　　玉瑶再低头一看，发现他手捧着一只银色簪子，上面镶着几只红色的莹蝶。

　　“你看，这只簪子上还刻着允字，想来是名匠杨允制的，据说此人生性奇怪，只做独一无二的簪子。”

　　男孩说道。

　　玉瑶粲然一笑，说道:

　　“是的，谢谢阁下!”

　　于是玉瑶接过这只簪子。

　　然而，她未曾想到自己会因此害死两条人命。

　　几天后，玉无暇正在魏贵妃寝宫内与魏贵妃交谈。

　　玉星疏却闯了进来，还拉着玉瑶。

　　玉星疏薄唇紧抿，恨恨地说道:

　　“父皇你快来评评理!”

　　玉无暇和魏贵妃从座位上起来，玉无暇看见玉瑶来了，脸色微微发青。

　　“玉瑶她偷了我的簪子却不还给我!”

　　玉星疏怒道。

　　玉无暇伸出手示意玉瑶把簪子给他，玉瑶照做了。

　　玉无暇把它拿在阳光下一照，那光彩夺目的红色他是不会忘记的。

　　那几日，一次宴会结束后，那位国君和玉无暇正在讨论上古神主留玉之事，玉无暇却欲把此玉交与对方。

　　而此玉自然是，玉无瑶的转世玉瑶了。

　　两国联姻之事暂时定下，而一国之君为了联盟，想要一个自己不喜欢的小公主去联姻，本就是件不光彩的事情。

　　再加上“神主留下的不是什么灵玉和炅玉，而是玉无瑶和……”这条消息并不是所有人都意识到了。

　　这次议事意义不凡。

　　而那夜议事时，玉无暇却听见窗户那边有些许声响，便大声质问:

　　“谁在哪!”

　　他快速地冲到窗户前，打开窗户，却只看见那人的背影，而头上带着一只银色镶着红色蝴蝶的簪子，灯光下，他能勉强看见那上面刻着一个字。

　　而现在，偷听者是谁，答案很明了。

　　魏贵妃是叛国者。她连累她那年幼的女儿一起受了罪。

　　今夜又是一轮好月，而女孩却含泪睡下。

　　寝宫内，一位蓝衣女子正拖袖练字，只见上面写着:

　　赤蔷以实为本，以黠作防。

　　她扎着十字鬓，头上簪着竹节青玉钗。她边写边问身旁的侍女:

　　“瑶儿怎么样了?”

　　侍女黑发紫眸，她手捧着那支银色灵蝶簪子，回答道:

　　“已经睡下了，不过梦中还说着对不起的话。”

　　蓝衣女子叹了口气，颇为无奈。

　　琼斓的思绪回到现在，她凝了凝神，随后接过这支簪子。

　　“你是我母妃的人?”

　　琼斓望着这支簪子，微微挑起眉问尉迟晟毅。

　　“是。只是在他人面前我……”

　　“称呼我为琼斓。”

　　琼斓打断了尉迟晟毅的话。

　　“诶!你们快跟上来!”

　　柳玊说着，往停下来的两人这边瞧，尉迟晟毅和琼斓便跟了上去。

　　已至晌午，三人肚中饥饿，不得已在一个饭馆里吃饭。

　　他们三个坐在一桌，招呼小二上一些小菜。

　　三人正吃着，突然听见一厉声。

　　“你不长眼睛的吗？”

　　只见一个布衣男子揪住了一个女子的衣领大声吼道。

　　女子怂起肩膀，两只手一直摆布着。

　　玉瑶见男子欲打，便招呼尉迟晟毅上去帮女子的忙。

　　一个巴掌伸上去，却怎么也下不来，男子抬头一看，却发现是一个清俊少年抓住了他的手腕，正是尉迟晟毅。

　　“你……你作甚?”

　　男子质问。

　　尉迟晟毅狠狠地摔下男子的手:

　　“这位女子只是不小心撞了阁下，阁下为何要如此出手?”

　　男子无意间瞥见了尉迟晟毅的佩剑，面上起了笑意，慌忙向他道了歉便饭也不吃地走了。

　　四人望着他的背影，玉瑶挑了挑眉，表示轻蔑，柳玊则歪着脑袋轻笑，带着些许玩笑味。

　　“多谢各位出手相助。”

　　女子作揖表示她的感谢。仔细瞧女子，玉瑶发现她的皮肤过于雪白，以至于似乎可以透出血来。她眉毛淡淡的，粉唇也是薄薄的，尤其是她那双小眼睛，颇为有神，显得既骄傲又清甜。

　　这女子好像……星疏皇姐……

　　玉瑶这样想着，忽然注意到自己的目光似乎太过于集中于这位女子，便急忙收回。

　　柳玊站了起来，说道:

　　“不用客气，姑娘以后多加小心。”

　　女子便微微一笑，随后就走了。

　　“今天似乎是元宵节，琼斓你们觉得是赶路还是玩一夜再走?”

　　尉迟晟毅转过身来对琼斓和柳玊说道，但目光始终在琼斓身上，似乎是在期望琼斓给出指示。

　　琼斓却把这件事的决定权给了柳玊，说道:

　　“柳姐姐觉得呢?”

　　柳玊思索了一番，说道:

　　“那我们还是再玩一会儿吧。”

　　夜幕降临，集市却挂满了灯笼，火光一片，灯光灿烂。一条下去，上面点缀了太多晶莹之花，无论是门前，阁楼，还是河边都是满满的喜气。远远望去，就如同天宫上的明月星辰。

　　郎君、姑娘、还有老妪老翁都急忙赶灯会。

　　琼斓、柳玊还有尉迟晟毅走在大街上，无不被这灯景所吸引、所沉醉。

　　“那里是干嘛的呀？”

　　顺着柳玊所指看去，有一群人围在一个阁楼上，热闹非凡。

　　三人便前去打听，才得知原来是猜灯谜的赛事。

　　只听那阁楼上的男子高声喊道:

　　“阁主有题三道，若能答对则获得这花灯一只。”

　　众人纷纷把目光投向阁楼上那盏花灯，只见那花灯是孔雀模样，欲展飞翔，下面是一朵九瓣莲花，其色鲜美，一整个下来，就如同是孔雀醉花的情景。

　　众人无不叫好，先后有十几人参加，可是却没有一个人成功。

　　琼斓来了兴趣，便对柳玊、尉迟晟毅二人说道:

　　“你们等我一等，我去试试。”

　　琼斓于是走出人群，示意自己要参赛。

　　一个男人便招呼琼斓上前来，先是从阁楼里拿出一副字，只见上面写着:

　　岁岁年年生河旁，恩爱夫妻终不见。打一花名。

　　琼斓稍作思索，随后说道:

　　“彼岸花。”

　　这题无甚难度，猜出来毕竟不算真本事。那男人又从阁楼里挑了一副，只见上面写着:

　　有德，有棱，嫩熟非一色。打一果。

　　琼斓说道:

　　“柿子。”

　　《尔雅》记载，柿子有七德。这便是“有德”。

　　柿子基部有棱，故说“有棱”。

　　柿子嫩时熟时分别是绿色和橙色，故言“嫩熟非一色。”

　　还有最后一题。

　　只见那男人被阁主叫了去交代了几声，随后他便遵照阁主的意思，又写了一副字，然后拿给琼斓，上面写着:

　　梦月明，噙泪睡意朦；梦月明，畏因果弄人。打一人物。

　　琼斓看了一遍，心中发慌，不由得一惊，又读了几遍，心中揣摩。

　　她提出:

　　“这道题我想将谜底亲自告诉阁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