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何生》乘风北归

93、执念

　　2013 ｜12
　　岁将暮，时既昏
　　烟气缭绕中的茶室，宁静惬意
　　一缕袅娜轻烟正从香炉中升起

　　拥着薄毯的季南正捧着茶盏
　　看着微博的上一条动态
　　宇宙万物皆融于我
　　爱自孱弱之心生长
　　评论：人海里的风是什么味道
　　无奈一笑，敲击键盘回复
　　：风绕过了我的灵魂，没闻到

　　随即更新动态：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
　　若离于爱者，无忧无怖
　　越破越执，又当何解？
　　随即关机，提笔抄写经书
　　以平息乱糟糟的心绪
　　……
　　片刻后，徐佳颖便上到了二楼
　　放下包便坐到了季南身后
　　“老婆～”

　　见她来了，便放下毛笔给她倒了一杯茶汤
　　“～回来啦？～”

　　身后的人凑近茶桌，看了看
　　“……应无所住而生其心”
　　念完就焉焉的说
　　“……你这样……我不安”

　　听她这么说，季南便放下茶杯
　　靠进了身后的怀抱，望着她的眉眼
　　确实盛满了不安
　　“……我只是写着静心……”

　　相视而望许久，徐佳颖才端起杯子喝了一口
　　“…唔～这什么茶？…”

　　季南瞥了一眼杯子里的红色茶汤
　　仔细打量着她脸上的表情
　　等着她品出味道
　　“百花香老茶头～你陪我买的啊”

　　见她喝完一小口，抿着嘴呼吸了一下
　　满脸的惊喜
　　“～唔确实有花香～很适合冬天喝”

　　放下茶杯后，又盯着季南看了许久才说
　　“…我不安！……”

　　季南听完想了想
　　给你整点儿风雅的
　　……
　　便凑上去亲了亲她额头
　　随即瞥了一眼香炉，拿过一张宣纸
　　拿笔写下
　　携佳人兮披重幄，援绮衾兮坐芳褥
　　燎熏炉兮炳明烛，酌桂酒兮扬清曲

　　待写完，身后的徐佳颖才终于笑了出来
　　“楼下有你酿的桃花醉～”
　　随即又瞥了一眼窗外
　　“你说今年会下雪吗？”

　　提起酒，季南眼里闪过一丝光亮
　　很快又淡去了
　　去年，也是这个时候结缘……
　　算了…
　　很快又笑了笑说
　　“…应该会有吧”
　　随即拉起徐佳颖，撒起娇来
　　“夫君～妾身腹中饥饿”

　　徐佳颖自然是捕捉到了她的表情
　　刚要说什么，但又扛不住她撒娇
　　便牵起她出了茶室
　　“～好！下楼吃饭～”
　　……
　　吃过饭，两人沿着盘山公路散步
　　安静的走了好一段
　　徐佳颖终于忍不住了
　　晃了晃牵着的手说
　　“～老婆，明天我们回公寓住吧”

　　季南听完回头望了一眼
　　走了这么远了，确实难为她憋这么久
　　默默感慨着什么都瞒不过她
　　心思总是这么细腻
　　“你不用担心～你生日那天，妈跟我聊过了
　　我来这边，不是感伤缘蓁和缘卿”

　　徐佳莹颖听完停下了脚步，问道
　　“你不会还想？？”

　　季南看了看她身后的路灯
　　想起那日与陈董的对话……

　　可又想到曾经答应过佳颖
　　便亲了亲她紧皱的眉头
　　“我先调理着身体，妈说的另一个方案
　　你也考虑考虑，怎么样？”

　　徐佳颖瞬间就急了，按着季南的肩膀说
　　“季南！！我都说了我来生！”

　　见徐佳颖一急，季南忙抱住了她说
　　“佳颖！你32岁了……妈～说的不是没有道理，我们都不想你吃那个苦头…
　　而且，我不想你的小月亮是别人孵化的……”

　　徐佳颖对着夜空长长叹了口气说道
　　“可我想有你的孩子……”

　　沉默许久，季南拍了她
　　随即牵起她继续往前走着，俏皮的说道
　　“我先调理着嘛，好不好？第二第三方案
　　先备着！”

　　徐佳颖只是转过头擦了眼泪，不说话
　　两人之间又是好长一阵沉默

　　直到快走到别墅，徐佳颖才又停了下来
　　定定的看着季南许久，又偏过头擦掉了眼泪
　　“我们找代孕，好不好！”

　　而季南却只觉得自己坚守的东西
　　在崩塌
　　自己的孩子，要在别人的身体里孕育和降生
　　接受不了……她的…也是…接受不了！
　　可是，在舍不得她受苦这件事上
　　自己和她妈妈是一样的……
　　“南南！你说话！”

　　季南终于缓了缓胸口的闷堵，挤出笑容说
　　“～佳颖～其实，我……”
　　可话还没说完
　　徐佳颖却又立刻打断了她
　　“我说过！你要再敢冒险！我到死都不会原谅你！”

　　一阵凉风吹过，季南紧了紧牵着的手
　　思考了片刻，轻轻抱住了她
　　“只孕育你的～就一个！
　　我们试试……好不好？”

　　徐佳颖哽咽了好一会儿才回道
　　“季南！你也听听我的好不好？”

　　僵持了许久，季南再也受不了胸口那阵闷堵
　　放开了徐佳颖，快速往回奔跑起来
　　似乎又变成了十年前追逐月亮的姑娘……
　　可是，灰蒙蒙的夜空，没有月亮

　　追求的理想，终究要向现实低头让步了，是吗
　　与她相守十年，初心未改
　　如今只差一个圆满
　　竟也要假手于人……
　　身后的徐佳颖也很快追了上来，抱住了季南
　　“南南！你停下来～你不能跑！”

　　被徐佳颖抱住的一瞬间
　　季南终于撕心裂的哭了出来
　　哭声似乎又被幽静的竹林弹回了胸腔
　　反而越发的闷堵
　　徐佳颖则不停的抚摸着她胸口
　　“～南南！你有没有不舒服？？”

　　说着又赶忙把她拉到路灯下，紧张的打量着她的脸色，随即又把她搂在怀里，感受着她剧烈跳动的心脏，紧张得手直抖

　　季南终于哽咽着说
　　“你不是说……我没有占有欲吗？！……我告诉你…我有！……我不希望你的孩子！从别人身体里降生……哈哈哈……是不是很矫情？…啊？”

　　徐佳颖听完也撕心裂肺的哭了出来，紧紧勒着她说
　　“季南！你的追求！难道就不能！为了我们的感情……稍微让步？…只是花钱买个工具罢了！…”

　　听着徐佳颖的哭声，季南突然停止了哭泣
　　说道
　　“佳颖，我突然觉得
　　我们被这个世界弄脏了”

　　徐佳颖听见这句话也停止了哭泣
　　松开怀抱看着她，问道
　　“！南南，你在说什么啊？”

　　又是一阵冷风吹过，竹叶沙沙作响
　　季南这才回神般打量着周遭
　　似乎众多过往，正穿过身体
　　消失在幽暗密林
　　只剩下纯粹和圆满
　　撕扯着自己，无可奈何……

　　终究还是和别人不一样
　　可我还能要什么呢？谁又能懂呢？
　　只有佳颖，懂我快速跳跃的思维
　　和别人听不懂的语言
　　唯一所求，尽量干净的
　　再为她奋不顾身一次

　　……
　　思绪至此，季南抖了抖呼吸，望着眼前的人
　　有那么一瞬间，竟觉得，如果没有认识我
　　此刻的她，会不会过得非常幸福圆满？
　　可没有如果！只有尽我所能，给她！
　　许久，才抬手擦掉她脸上的泪水
　　轻声说道
　　“我们～回家吧”

　　徐佳颖张了张嘴，本想说什么
　　季南又望着她，笑着说
　　“佳颖，你再不带我回家
　　风就要把我吹走了”

　　许是回想起大理月夜
　　徐佳颖立即握着她的手往前走
　　……
　　回到家，两人快速洗了个热水澡
　　待季南带着一身暖意回到卧室时

　　徐佳颖并没有躺上床
　　而是站在窗口发呆
　　明明在暖洋洋的房间
　　她却像是站在站在寒风中
　　看起来是那么孤单，甚至无助
　　……
　　季南愣了愣，走过去抱住了她
　　望了一眼窗外……
　　院子里的灯光陪伴着光秃秃的桃树……
　　不着痕迹的轻叹一声

　　也许今晚，不适合用自己的方式了
　　随即拉上窗帘，拖着她撒起娇来
　　“～夫君～光秃秃的桃树美还是我美？”

　　徐佳颖的眼神这才恢复了温度
　　在季南身上来回打量许久后
　　伸手挑开了她的睡衣，轻轻勾勒着
　　再从脖颈至小腹
　　划过她细腻白皙的肌肤
　　感受她每一次震颤，每一次呼吸
　　“这样～才美…”
　　随即低头附上温热柔软的吻
　　……
　　而她向上探索时，迟疑了一下
　　还是绕过了山峰之上，那道已愈合的伤疤

　　季南缓了缓呼吸，褪掉了睡衣
　　捧起她的脸，果然眼眶又湿了
　　“佳颖……我还活着，别怕
　　碾过那道疤痕，就是踏过你的恐惧”
　　随即吻去她眼里晃动的泪水
　　咸的……
　　伸手拉开了她腰间的结带……
　　佳颖……
　　即使我如你所说，是深湖之水
　　是月夜梦昙
　　即使化作清风
　　你仍可用力竭游丝的口舌
　　勾勒我的骨骼，触摸我的灵魂
　　我自将一生的风霜雨雪
　　为你酿一世春华
　　会于你眉目尽处
　　……
　　待室内热度渐渐平息
　　徐佳颖拉过被子盖好后
　　轻声问道
　　“累吗？”

　　季南望着黑暗中模糊的轮廓
　　知道她还是很不安
　　“开灯聊，还是？”

　　徐佳颖迟疑了一下，才说
　　“…～不要！我不想看着你的眼睛……
　　听你说那些话”

　　听她这么说，季南明白，她又妥协了
　　无论让她做出妥协的，是家族承继的责任

　　还是对新生命的期待，抑或制造感情羁绊
　　她总是带着恐惧，成全我最后坚守的东西
　　“～夫君是同意了吗？”

　　徐佳颖沉默了许久，才哽咽着说
　　“…如果有什事…我就跟你一起…”

　　季南一个激灵就从她怀里挣脱出来
　　气恼的说道
　　“！徐佳颖！你！疯子！”

　　僵持了一会儿，徐佳颖才赶紧把她捞进被窝
　　咽着哽咽说
　　“季南！你给了我这么多美好的回忆
　　你让我守着它们，怎么活？
　　生不如死！你懂吗？？”

　　鉴于徐佳颖最近的变化，真是有些哭笑不得
　　思考了一下，便轻轻抚摸着她锁骨线条
　　说道
　　“～老婆，以前是你教我勇敢的啊
　　你告诉我说，不要把前路想得太悲观，否则我所做的每一个选择，都是对真实渴求的背叛…”

　　“！我现在宁愿你以后都关在灼华轩
　　用那些破道理解开你这执念！”

　　季南被她这气愤的语气震得不敢吭声
　　“……”
　　随即徐佳颖又缓和了语气说
　　“～可你就这么点儿念想，我…不忍心…”

　　见她缓和了一些，季南才松了口气，说
　　“佳颖，这一次，没有赎罪，没有过往！也不是责任！有句话说得好，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

　　这一次，我只想用自己的身体和灵魂，将小月亮孵化给你，不要沾染过多别人的气息！因为……我爱你……”

　　听到最后三个字的时候
　　徐佳颖终于忍不住抽泣了起来
　　“…我知道，你…”

　　沉默了一会儿，季南才凑近她的眼睛，认真的说道
　　“嗯，我要用我的方式，诠释“我愿意”，用完整的灵魂带给你，不沾染物质欲望的爱”

　　两双眼睛在黑暗中默默对视良久，季南才又说道
　　“佳颖，放眼望去，当今社会，人人背负着沉重包袱，为了社会贡献
　　或者物质欲望名誉
　　底层更是为了家人生计奔波劳碌…

　　人人将理想跪在现实面前……纯粹的东西越发稀有…而我从流浪儿变成了观察者…
　　对尘世中的一切都没兴趣…又足够幸运
　　和你相知相爱，所以我要把，“不一样”坚持到底…”

　　徐佳颖听完也轻叹道
　　“是…我懂你以前的那些失望…”
　　说着又咽下哽咽续道
　　“…我可以陪你发疯…可你要是……”

　　季南笑着点了点她鼻尖说道
　　“～唔～这一路，我跟你说了好些关于生命的思考，不过是早晚罢了，但我们不能灰心，就算
　　要真到那一步……
　　你抓一把我的骨灰，藏在桃树下！
　　妾身以春华相续！好不好？”

　　徐佳颖擦掉眼泪就冷冰冰的说道
　　“！那你另外一部分呢？
　　季南！你休想我成全你的自由
　　死了也得全是我的！”

　　“……～好～随你，反正我副皮囊啊～
　　里里外外全被大母狼啃过了”

　　徐佳颖终于笑了出来，思索片刻说道
　　“那……领养的事呢？你同意吗？”

　　见徐佳颖的情绪被安抚好了
　　季南这才躺回她胸口，想了想
　　“～我没意见啊～反正你养得起～”

　　随即又想起一件事，问道
　　“楚峰的事儿，是不是你帮他处理的？”

　　徐佳颖迟疑了一下，翻身压了过去
　　说道
　　“～这里是家！不许说家门外的事情！”

　　季南被这话堵得哑口无言
　　只好按住狼爪，轻声问道
　　“～你……最近都很温柔…是不是憋着什么坏？…”
　　“…你不喜欢？…
　　“…明天……得去公司”
　　“……～！哦”
　　“～晚安！”

　　佳颖，漫漫十年只此一执，若无一念，何以为继
　　陪我，再求一次圆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