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何生》乘风北归

39、闹钟破心

　　第二日上午九点半
　　季南气喘吁吁的奔进公司
　　坐在电脑前，擦着额头的冷汗
　　止不住的想骂人
　　母饿狼！逮着机会就嚼我骨头
　　不行！我需要一杯美式
　　搀扶我风雨飘摇的躯壳
　　……
　　正在季南开了电脑
　　准备下楼买咖啡时

　　楚峰拿着一只白色信封
　　轻轻拍着她的头顶
　　“师妹～你的东西！
　　昨儿落我车上了”
　　随即把信封放到了她桌上

　　季南这才想起来
　　昨天恍恍惚惚，竟把照片给落下了
　　“谢谢师兄”

　　楚峰笑了笑，坐到了办公桌角
　　盯着季南问道
　　“哎～照片上那个美女是你室友吧？
　　少见的美女啊！～单身不？
　　介绍给师兄呗～”

　　见楚峰那眼神又跟蜜蜂见了花儿似的
　　季南还来不及生气
　　忙把信封抓到手里
　　说道
　　“～啊？！……她有对象了！”

　　楚峰一听，笑容就疆住了
　　摸着下巴上的胡茬子思考了一下问道
　　“嘶～不是？你们…
　　这两个有对象的人合租？”

　　被他这探寻的眼神盯着
　　季南只想一巴掌呼过去
　　能不能别老打探我隐私啊！
　　瞥了一眼窗外
　　一架飞机正好飞过天空
　　“～我们……她对象也在国外！”

　　不想楚峰非要刨根问底
　　撑着桌子盯着她追问
　　“啧～那我更不明白了，看她这气质
　　肯定是富家女啊！……
　　不缺钱吧？咋会合租？”

　　“！她……她是我房东！”

　　“不是……
　　你那不是套一的单身公寓么？
　　你俩……睡一张床？”

　　季南被他问的心里直发毛
　　一个大男人，怎么跟三姑六婆似的
　　打探人家屋檐下的事儿！
　　你还真是闲的发慌！
　　便翻了个白眼说道
　　“哎呀！师兄！
　　你好奇女人的事儿干嘛？
　　查户口都不带这么问的吧？”

　　见季南要生气了
　　楚峰这才知自己有些过份了
　　便站了起来
　　拍着她的肩膀笑眯眯的说
　　“～好好好～对不起～
　　给你带杯咖啡以表歉意好了吧？”

　　季南气鼓鼓的抽了个文件夹刚要拍过去
　　楚峰便逃命似的的跑了
　　“！我错了！师妹！……”

　　见楚峰的背影很快消失在玻璃门外
　　季南这才松了口气
　　瞥了一眼设计部里的人
　　呼～都在忙！
　　这才抽出照片，轻轻抚摸着
　　……
　　佳颖满眼的春山秋水……
　　似要铺洒一季春华
　　将我拽入她满怀的光影
　　包扎我往昔的残垣破壁
　　佳颖，我眸底那抹春光
　　有你漫过山岭薄雾的温柔
　　也有你朗照溪水的月华
　　……
　　正在季南抚摸着照片愣神之际
　　小陈提着电脑包经过
　　便凑了过去问道
　　“季南！看什么呢？”

　　季南被他惊得一激灵
　　迅速把照片扣到了胸前
　　“……！没什么，你赶紧去忙！”

　　小陈见她不给看
　　便也作罢了，失落落的说道
　　“～哦，那你先忙，我外出了～”

　　见小陈走远了，这才抽出笔
　　在照片背面轻轻写下
　　永宁今日，烟雨千年
　　佳颖，期许一程，回望一程
　　三五年也不过一阵风，转瞬即逝
　　但无论过去多久
　　你都将是我化风而去的方向
　　有我一喊就心颤的名字
　　愿从今往后
　　翻山越岭有你，眉目尽处也有你
　　…………
　　下午两点半
　　季南正与施工图线条你浓我浓
　　被一通陌生来电震碎了三魂六魄
　　“喂～你好，请问……？”

　　话还没说完
　　便被冷若冰霜的中年女声打断
　　“季南，请移步到你们公司楼下的咖啡厅”

　　声音传进耳朵的瞬间
　　后背便被一股寒意包裹
　　不自觉抚摸了一下手臂
　　换了尊称问道
　　“请问您是？”

　　对方沉默了几秒
　　不带一丝温度的说道
　　“我是徐佳颖的母亲！
　　给你二十分钟时间”

　　说完还来不及反应，电话已被挂断
　　不容商量，不容拒绝
　　仿佛一位女王在下一道圣旨
　　二十分钟也来自女王的赏赐
　　我听到了什么？
　　她是……佳颖的母亲？
　　她的身份，以及那份赏赐
　　两者都是自己必须、立刻下楼的理由
　　来不及思考，
　　大脑已被佳颖承受的愤怒，慌乱
　　甚至恐惧，占据

　　仓皇奔向电梯口的脚步声
　　像是在空旷的头颅里回荡
　　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
　　扼住了喉咙
　　……
　　可我不能像受伤的小鹿般逃蹿，躲避
　　否则佳颖将承受嘲笑、讥讽
　　……
　　进到咖啡店，搜寻了一圈
　　许多谈公事的白领正喝着咖啡低声交谈……
　　在最里面的窗边，端坐着一位雍容华贵的中年女人，高冷的神态仿佛在告诉周围的人，她的高不可攀
　　只见她搅拌了几下咖啡后看向了门口
　　冷傲的眼神停在了季南的身上
　　……
　　那坚硬冷酷的眼神
　　仿佛在一瞬间将人化作冰雕
　　尽管隔着距离和人群
　　季南仍不自觉的打了个寒颤
　　下意识的偏开眼神躲避
　　便瞥见玻璃门上映照出自己的身影
　　白色雪纺衬衫，黑色齐膝外套
　　修身仔裤，和帆布鞋
　　挠得有些散乱的丸子头
　　没来得及摘下来眼镜
　　以及慌乱的神态……
　　与她相比…
　　别怕，季南
　　你和佳颖没有伤害任何人！

　　于是调整了一下呼吸
　　又看向那位中年女子
　　她便皱起眉头
　　抬手看了一眼闪着光辉的手表

　　季南终于挪动脚步，走了过去
　　刚想张口，她便冰冷的说道
　　“坐下！”
　　季南又不自觉的颤了一下
　　在寒冷目光的注视下坐到了她对面
　　那轮廓及神态分明和佳颖十分相似
　　可看起来是那么冷硬
　　整理了一下慌乱的呼吸，才张口喊道
　　“阿…阿姨～您好！”

　　而对面的贵妇，冷冰冰的说
　　“注意你的称呼，叫我陈董！”

　　季南只觉这声音与眼神
　　像是将自己拖进了冰湖
　　不自觉摸了摸手腕上的鸡皮疙瘩
　　便再也没有勇气与她对视
　　低下眸子，看着自己颤抖的手指
　　……
　　还不知如何作答
　　便见她拉开了手提包拉链
　　拿出支票本和笔
　　嚓嚓嚓的写了几笔

　　随后撕下一页
　　抖了一下，像在掸去皮鞋上的泥尘
　　随后扔到了季南眼前，说道
　　“拿着它，离开我女儿”

　　那张薄薄的纸片飘到季南眼前时
　　晃动的气息分明是贵族对贫民的施舍

　　季南颤抖着脖子抬头看向她
　　还来不及开口回应，又听她说
　　“请你认清自己的身份定位
　　尤其的是你的性别！
　　不要弄脏我花了27年培养的女儿”

　　季南张了张嘴
　　声音却像被她冰冷的眼神冻裂般
　　碎在了喉咙里
　　“…我…”

　　陈董冰冷的声音又带着一丝恨意说道
　　“看看你自己有哪一点配的上我女儿
　　单论性别，你的存在就会毁了她！
　　不要再缠着她！”

　　季南终于颤抖着嘴唇说道
　　“…我们没有伤害到…”

　　可话还没说完，陈董便皱紧了眉头
　　眼含怒意说道
　　“她父亲心脏不好！你要让她气死父亲吗？”

　　父亲……
　　这句话犹如一块冰砖
　　重重砸到了季南的胸口
　　窒息感瞬间扼住了咽喉
　　只剩恐惧的双眼看着那双冷硬的眼眸
　　只见她缩了缩瞳孔，说道
　　“曲浩然是你的就业恩师吧？……”

　　还未来得及消化上一句，她…
　　看着那张上下开合的嘴唇
　　似乎正释放出飓风海啸
　　将整个身体卷进寒冰下的深渊
　　那些寒峰利刃
　　刺穿了从前的幼稚
　　将现实狠狠灌进身躯
　　而周遭的谈笑声，杯碟碰擦声
　　都被隔绝在了冰层外，
　　只剩沉闷的嗡嗡声

　　脑海里似乎有个声音在问
　　季南，你要求救吗？
　　求救？永远躲在佳颖的保护下吗？
　　不！
　　那就放弃挣扎，直视着那双眼睛
　　要向别人诉说她的恶毒吗？
　　不，怜悯比这眼前的支票更恶毒
　　只有刺骨寒霜
　　才能照见我的天真幼稚，空旷荒芜
　　以及不切实际的幻想
　　看清淌过黑暗后是否走错了路！
　　它提醒我，不要依赖救赎！
　　也诚实面对我的贫瘠与渴望
　　问一问自己，到底要什么

　　那么，她呢？
　　季南，你的奋不顾身
　　可曾想过会带给她什么？
　　你只是一只社会底层的可怜虫

　　你给不起她原有的生活品质
　　你渴望爱的同时
　　可曾想过会将她拉入深渊？
　　季南，别傻了…
　　你不仅保护不了她，
　　只会带给她破碎

　　那不是爱，那是恶魔的利爪
　　想想这几年，你所体会过的悔恨之痛
　　你执着拼补的满地碎片
　　贯穿整个青春的复杂与痛苦
　　你！想要她感受一遍吗？！
　　……
　　终于，远处传来一阵笑声
　　逼着季南拉回思绪，面对现实
　　擦掉尚未淌落的眼泪
　　以维持最后的体面
　　望向那双眼睛，颤抖着鼻息说道
　　“…我承诺您，无条件离开她…
　　也不会让她……知道今天的事……
　　给我点……时间”

　　随即避开了那道目光，环视了一遍周遭
　　他们在笑……
　　颤抖着双腿站了起来
　　刚准备离开
　　身后传来陈董稍稍缓和的声音
　　“希望你遵守承诺”

　　随后季南拖动着僵硬的双腿
　　垂着颤抖的手臂
　　像只被巨浪拍碎的小鸟
　　挣扎着残破的身躯
　　平静的离开了那场海啸
　　……
　　那天下午
　　季南不记得是怎么回到公司的
　　只是回到设计部后呆坐到了下班
　　直到楚峰走过来敲了好几下桌面，喊道
　　“嘿！师妹！干嘛呢？下班儿了～还不走？”

　　季南这才轻颤了一下
　　回过神看了一眼空荡荡的办公区
　　只剩远处的小陈还在打游戏…便说道
　　“…嗯？你先走吧…我活儿还没干完”
　　随即抬起麻木的手
　　晃了晃鼠标退掉屏保

　　楚峰凑近了一眼她的电脑桌面
　　随即皱着眉看向季南，问道
　　“！你干嘛呢，这……一个下午～
　　你连张平面布局图都还没做出来？”

　　看着施工图，季南也陷入了迷茫
　　对工作向来不拖沓的自己
　　一个下午都干嘛了？
　　捏了捏麻木的手指
　　才找了个借口搪塞
　　“…下午…头疼来着…我加班……”

　　楚峰又盯着她愣了片刻
　　转头看了一眼空荡荡的办公室
　　又抬手看了一眼时间，轻叹道
　　“这套方案也不急啊
　　下周六前出来就成，你加什么班？”

　　面对楚峰的疑问，季南只觉脑子里嗡嗡作响
　　似乎再也搜寻不出一句借口
　　来掩饰自己的崩溃，便扶着额头说
　　“～我想早点做出来！你叫上小陈走吧”

　　楚峰又愣了一下，才揉着脖子说
　　“…那行吧，你也别太晚
　　结束了打不到车就给我打电话”
　　“…嗯…”
　　随即冲远处的小陈喊道
　　“小陈，走了走了……”

　　待楚峰搭着小陈的肩膀走出设计部后
　　季南才松懈肩背，趴到了办公桌上
　　哭吗？那些电视剧好像是这么演的
　　它们用撕心裂肺的哭喊宣泄痛苦

　　可为什么，胸腔和咽喉像是灌满了水泥
　　堵得严严实实……眼眶更像干涸的荒漠
　　我不一样……我的痛苦是暗哑的
　　……
　　滴滴的短信声，像是烧红的钢针
　　刺进耳膜
　　别看！那文字里是她攒了一天的孤单
　　你只动动手指，就想轻飘飘掸去吗？
　　呵～你好可笑
　　不知趴了多久，电话铃声响了
　　不用看，那也是她焦急的等待

　　别接！温柔的语调只会敲碎你的理智
　　她本该待在她妈妈身边，享受呵护疼爱
　　有一个与之匹配的伴侣，给她无尽宠爱

　　而不是蜷缩在沙发里
　　独自守着窗口的灯光
　　与孤寒的夜色
　　而我……呵
　　谅腐草之萤光，怎及天心之皓月……
　　……
　　忙起来吧
　　鼠标键盘声
　　才能拯救无法回避的现实
　　掩盖我无能的愤怒与悲鸣
　　……
　　手机铃声响过第九遍时
　　季南才看了一眼电脑右下角：11:30
　　终于无法忍受寒冷与温暖的撕扯
　　按下了关机键，背叛内心的渴求
　　随着鼠标与键盘的敲击声
　　将胸口的水泥踩踏严实
　　……
　　12点一刻，设计部的玻璃门被徐佳颖推开
　　一层薄汗下是妆容无法掩饰的慌乱
　　在看到季南的身影时
　　才松了口气，轻唤道
　　“……南南？南南！”

　　听到呼唤的季南
　　不自觉握紧了鼠标，转头望去
　　努力挤出了一丝笑容
　　可干裂的嘴唇却抖不出语言

　　徐佳颖顿了一下
　　看了一眼空荡的办公区
　　才走到季南身边
　　轻轻按住她的肩膀说
　　“……原来你在加班……
　　手机呢？是不是没电了？”
　　季南看着她额头的薄汗和凌乱的头发许久，才挤出声音说
　　“……嗯～……没电关机了”

　　徐佳颖将目光紧锁在她的眉眼处
　　打量了一番
　　才摸着她的头发轻声问道
　　“怎么不充电？吓死我了”

　　而季南忙避开了眼神，看着电脑屏幕
　　头顶的手，分明颤抖着
　　却还要这么温柔宠溺的看着我
　　我该怎么办呢……
　　努力了一下，笑道
　　“～忙忘了……”

　　徐佳颖听完又瞥了一眼电脑屏幕
　　随即蹲了下来，捏着她的手说
　　“……是不是累坏了？饿不饿？”

　　见徐佳颖蹲在了椅子边
　　季南不自觉的又握紧了鼠标
　　才看向她的眼睛
　　“…嗯…有点”

　　许是季南努力掩饰的表情
　　以及挤出的笑容
　　终于让徐佳颖松懈了下来
　　便站起来拍着她肩膀说
　　“～那忙完了吗？……
　　我们回家好不好？我炖了骨头汤”

　　当这句“我们回家好不好”
　　传入耳膜时，季南抠了好几下鼠标
　　才笑道
　　“～好啊！”
　　随即取下眼镜，开始整理电脑
　　……
　　待收拾好站起来，徐佳颖便去牵她
　　却被不着痕迹的躲开了
　　微微皱了皱眉
　　见她只是整理了一下衣服
　　便又去牵，这一次，季南没有躲
　　徐佳颖才笑盈盈的说
　　“走！我们回家”
　　“……嗯”
　　……
　　待出了电梯
　　两人踏过空旷的大厅
　　脚步声在寂静中飘荡，又融入夜色
　　季南看了一眼被她紧紧握住的手
　　那里似乎挂上了一只寒冰打造的闹钟
　　正在滴答作响……

　　可她柔软的手心是那么的温暖
　　鼻息间也尽是她的香味
　　…什么都别说…
　　梦醒之前，再贪图一次
　　……
　　回到家，两人一切如常的吃饭，洗澡
　　只是在徐佳颖有说有笑的身影背后
　　季南只呆呆的看着她的每一个背影
　　每一个动作……
　　又在她转身时，乖巧的应答
　　直到上床躺下，关灯以后的季南
　　已濒临克制和伪装的极限

　　当徐佳颖把短暂失联的不安
　　化作灼热气息将她包围的时候
　　只觉心脏在冰冷的水泥中挣扎了几下，随即又归于死寂，四肢依旧冰冷
　　……
　　闹钟的沙沙声
　　和着耳畔颤抖的呼吸，敲击着耳膜
　　“……南南，给我……”

　　明明近在咫尺
　　触手可及的体温，气息
　　此刻却像是隔着厚厚的冰层
　　回应热情的，只剩下黑暗中的空洞眼神
　　……
　　久久没得到回应的徐佳颖又搜寻到冰冷的嘴唇
　　疆了几秒，才轻声问道
　　“……南南？……困了？”
　　季南愣了两秒才抬起手抱住她的脖子
　　吻了上去
　　可柔软纠缠的气息
　　却随着胸腔一阵剧烈的挣扎，戛然而止
　　“……”
　　不等徐佳颖问出声
　　季南便不着痕迹的侧开脸
　　蜷缩在她胸口，呢喃着
　　“……佳颖……再抱抱我，闹钟要响了”

　　徐佳颖愣了愣，又贴近她的耳朵轻声说道
　　“……嗯？刚上床呢…离闹钟响还早着呢”
　　随即伸手探进睡衣，覆上柔软轮廓
　　……
　　季南却感到一阵寒意袭来
　　不自觉便抓住了那只手
　　抖着沙沙的气声说
　　“……抱抱我，我……冷”

　　徐佳颖一愣，随即挣脱手
　　缓缓摩挲着她的腰身……
　　手掌下柔软的肌肤确实升起了鸡皮疙瘩
　　咽下气息后说
　　“～唔……那…我开空调好不好？”

　　闹钟的声音
　　似乎在安静的卧室里越来越响
　　似乎下一秒，它就会发出刺耳的鸣叫
　　吵醒这场温暖的幻梦
　　似乎每走一秒，就失去她一次
　　……
　　她本就不属于谁，她是她自己
　　可我每一秒都在失去她
　　失去这个怀抱
　　“你不要动！抱着我……
　　闹钟响之前都抱着我”

　　僵持了一会儿
　　徐佳颖才亲吻着她的额头
　　抽出手掖好被子，轻声说
　　“……那……你累的话，就…不做了…”
　　随即轻拍着她后背说
　　“～乖～晚安！”
　　“…嗯，晚安…”
　　……
　　待徐佳颖的呼吸渐渐平稳
　　季南才缓缓睁开双眼
　　看着黑暗中模糊的轮廓
　　终于克制不住眼泪……

　　这颗将我温柔包裹的月亮
　　是别人的掌上明珠
　　我从未得到过她，却在一分一秒中
　　失去了千千万万遍
　　放手，很痛
　　是被千万遍切割的分离之痛
　　可却好过曾体会的忏悔之痛

　　佳颖，你携春华秋月而来
　　我不该还你暴雨风霜
　　我学不会别人理解的爱
　　但此刻，痛苦却是因为我爱着
　　我的痛苦来源于无声却滚烫的感情
　　……
　　可，爱不应该是痛苦的
　　所以，我不纯粹
　　但我会，长大！
　　…………
　　□□痛苦的极限
　　取决于精神痛苦的上限
　　第三日下午
　　去工地的路上，楚峰忍不住两天的疑问
　　问道
　　“师妹，总觉得这两天你怪怪的
　　咋啦？魂儿丢了？
　　还是……跟男朋友吵架了？”

　　副驾上的季南依旧呆呆的看着车窗外的车流
　　并没有回头，淡淡的回应道
　　“……没有……”

　　见她依旧失魂落魄的状态
　　楚峰思索了一下
　　又略尴尬的问道
　　“那……大姨妈？”
　　“……”

　　面对楚峰的关心，季南只觉无力承受
　　偏过头闭上了眼睛

　　正好红灯，楚峰这才得以偏头
　　看着毫无反应的季南
　　焦急的拍了拍她肩膀说道
　　“师妹，咋了？跟师兄说呗！…
　　…要是你男朋友欺负你！
　　师兄替你收拾他！……
　　我跟你说！论打架，
　　我可没怂过的！哎！你说句话呀”

　　季南无力的睁开了眼睛
　　挤了个苍白的笑容，然后打开了车窗
　　……
　　两天了
　　繁重的工作并没有缓解胸口的闷堵
　　周遭的声音并没有驱散耳边的闹钟声响
　　反而将那团奋力挣扎的血肉，越捂越紧
　　回到家又像精神分裂般，变得柔顺乖巧
　　佳颖，只要你不问
　　我便能饮下分分秒秒的痛
　　……
　　楚峰看季南依旧没反应
　　急得又要说什么
　　可后面喇叭声催促，只好赶紧启动车子

　　季南看着窗外的车流
　　脑海中回忆起那天傍晚
　　与楚峰聊起现实
　　顿觉当时的自己身处美梦
　　便轻声说道
　　“师兄……你那天说得对，人得认清现实”

　　季南无厘头的说了这句话
　　倒是把楚峰搞懵了
　　“啥话啊？”

　　可季南再一次陷入沉默……
　　这时，包里的手机震动了起来
　　嗡嗡作响，像极了吵醒美梦的闹钟
　　叹息着掏出来一看
　　竟是好些天没有联络的杨洋
　　“……喂～”

　　电话那头传来一阵蓝调音乐后
　　杨洋才说话
　　“季南，在干嘛呢？”

　　此刻只觉多说几个字都好累
　　但还是关上了车窗，说道
　　“……哦，去工地的路上”

　　刚说完，楚峰似乎听见了声音
　　便兴奋的喊道
　　“是杨洋吗？哎～美女～
　　是我啊，楚峰！”

　　季南轻吐了口气
　　如获大释般开了免提
　　“哦～呦～楚大设计师
　　开车不要讲电话哦！注意安全晓得伐？”

　　“～哎～我师妹举着手机呢
　　不碍事滴～美女干嘛呢？
　　是不是～打电话约我们吃饭啊？哈哈哈”

　　“啧啧啧～你买单吗？”

　　“那必须的嘛～怎么样？赏脸不啊大美女～”
　　“也不是不行，季南不加班儿吧？”

　　“不加，这一阵儿没那么忙了
　　那～咱晚上约起来？”

　　听着别人的欢声笑语
　　只觉心脏正承载着整吨水泥
　　急匆匆越过窗外的芦苇丛
　　赶赴一场飓风海啸
　　我知道，它要修筑围墙
　　抵挡我的背叛
　　……
　　“行，那还是上次那家吧？他家菜不错”
　　“哎～好勒……
　　那我跟师妹跑完工地打你电话？
　　咱们明宣见？”
　　“嗯，那挂了”
　　……
　　听到他们说道聚餐
　　待挂了电话，刚踌躇着借口来拒绝，
　　佳颖的短信就来了
　　“南南，你这两天状态很奇怪！
　　你下了班早点回来，我们聊聊好不好？！”

　　心脏又是一阵剧烈挣扎
　　怎么沟通呢？
　　对她母亲有承诺，对她有不舍
　　对爱有自己的理解

　　难道又要让她展开羽翼
　　保护孱弱的小鸟？
　　呵……闹钟响了是吗？
　　佳颖
　　聊聊，意味着要我说出冰冷的语言
　　刺伤你也背叛我自己
　　……
　　思绪至此
　　胸口一阵猛烈刺痛后
　　一阵汹涌的醒咸气息
　　迅速涌上喉咙，冲进鼻腔
　　紧接着从鼻孔滴出鲜血
　　……
　　季南赶忙捂住口鼻
　　便捞过纸巾
　　但手心里的血液顺着指缝往外淌
　　楚峰见状慌了神，车子也偏离了车道
　　“咋啦！师妹？”
　　随即稳住后迅速靠边停了下来

　　季南手忙脚乱的擦拭着
　　可嘴里似乎也蓄满了鲜血
　　见楚峰吓到了，只好咽下去后说道
　　“……没事，……可能有点上火”

　　随即捞起纸巾下了车
　　下车蹲下后
　　喉咙里一股浓浓的腥味儿又涌了上来
　　随即张开嘴，吐出一大口鲜血
　　胸口那阵刺痛也似乎随之缓解

　　楚峰下车后拿了两瓶矿泉水
　　慌忙跑到季南身边
　　正好看见她吐出一口血，吓得呆住
　　“师妹！你咋啦这是！啊？”

　　季南呆愣愣的看着手上和地上的鲜血
　　一时也失去了思考能力
　　但胸口那阵刺痛缓解下来
　　也无其他不适
　　便又轻咳着喉咙里的剩余血液
　　才摆摆手说
　　“……咳～没事………
　　应该就是鼻血倒灌到喉咙了”
　　随即接过矿泉水漱口和洗手
　　……
　　慌乱的楚峰焦急的走来走去
　　见她洗差不多了便要去扶她
　　颤抖着声音说
　　“……师妹！上车，咱们上医院！来”

　　季南站起来后轻拍了一下胸口
　　又漱了一下口才说
　　“没事，流鼻血而已”

　　楚峰却不信，抖着声音问道
　　“……你确定？不行，你这太吓人了！”

　　季南转投看了一眼身后
　　芦苇丛被风吹得沙沙作响
　　里面还有苇莺在扑腾
　　呵～世界一切如常
　　不过是震颤不停的心脏
　　需要破除背叛的碾轧
　　没什么大不了的
　　便轻笑道
　　“没事！走吧…还有很远的路……”

　　楚峰却抓了抓被风刮乱的头发
　　叉着腰说
　　“师妹，这不像是鼻血！还是去医院吧！”

　　见楚峰焦急不安的样子
　　季南只好过去拉了拉他手臂，说道
　　“走吧！鼻血不是止住了吗？
　　去完工地咱吃饭去！”
　　随即若无其事的坐进了副驾
　　……
　　楚峰又低头看了一眼地上的鲜血
　　满脸担忧的走向了驾驶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