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弟总在求安慰》春迟不晚

1、又被堵了

　　景珩又被沈颂堵在了学校旁边的巷子里。
　　这已经是本周第三次了。
　　学校早就放了学，只剩下高三的还在上晚自习，清白的灯光从一排排的玻璃窗里洒出来，将巷子照的通亮，不远处的青年旅社门口趴着一只半大点的萨摩耶，撅着屁股摇着尾巴好奇的看热闹。
　　沈颂将手里的黑森林蛋糕强硬的塞到景珩怀里，对方只凉飕飕的看他一眼，消瘦单薄的身体随意的靠着墙，双手揣在校服口袋里都懒得掏出来。
　　“你不是喜欢吃这个吗？”沈颂似乎早就习惯了他对自己这幅爱答不理的模样，“上次送你大福你没收，这次可以收下吧？”
　　“班长，我记得你语文快满分了吧？那应该没有理解障碍。”景珩不想跟他周旋太久，这人难缠的很，脸皮也够厚，且有一种不达目的不罢休的烦人劲儿，每次被他堵上，没半个小时根本走不掉。
　　“没有理解障碍。”沈颂依旧保持着把蛋糕怼人家怀里的姿势，“我说过，我喜欢你是我的事，你不答应是你的事，我不逼你答应，你也别管我一次又一次堵你，礼物不想收你就扔，但该送我还得送。”
　　景珩快被他的流氓发言气笑了，“你要真有钱没地儿花，就去对面的‘求知’买两本五三做做，说不定下次你就是年级第一了。”
　　沈颂笑的露出一口白牙，“做题不如堵你快乐。”
　　“你他妈还真是个神人。”景珩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伸手推了他一把，“让开，我要回家。”
　　“你把蛋糕收下。”沈颂不依不饶地跟在他身后。
　　“滚！”景珩被烦的不行，把书包抱在前头，骂了他一句撒腿就跑。
　　沈颂没料到景珩会跑，恍神的功夫就再也追不上了，他停在青旅门口，扯着嗓子喊，“我喜欢你！我不会放弃的！”
　　景珩远远的冲他竖起中指，然后跑得更快了。
　　青旅老板终于有机会出来收狗，萨摩耶看见他愉快的摇着尾巴，蹦来蹦去的求摸摸，结果被他拎着后脖颈拎回屋里了。
　　“笙哥晚上好。”沈颂笑呵呵的跟他打招呼。
　　“臭小子还笑！”陆闻笙对着他的屁股就是一脚，“你也不怕你爸活剥了你。”
　　“他不知道我早恋。”沈颂不好意思地摸摸头，又想到什么似的赶紧求他，“你可千万别说出去啊。”
　　陆闻笙白他一眼，“不是，你这流氓行径都是跟谁学的？那小孩儿也是脾气好，要搁我早揍你了。”
　　“小杭哥教的，而且我第一次堵他的时候他就揍我了，下手可狠了。”
　　“……”
　　他现在还记得那天鼻青脸肿的回到家，他爸一脸震惊，怎么儿子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还能被校园霸凌。
　　他妈还扬言明天要去学校看看是哪个小犊子敢揍他儿子。
　　好好一张脸揍的都没发看了。
　　他只能说骑车摔进灌木丛了。
　　“不过可能是被我烦透了吧，后面就不揍了。”
　　“呦，你也知道自己烦人啊。”陆闻笙最近几乎天天都能看见俩人一个跑一个追，每天一遍感情大戏看的他都想翻墙进学校让他亲爹管管这群早恋的学生了，“要真喜欢就正儿八经的追，成天堵人算怎么回事儿。”
　　“天天堵他都还懒得看我呢。”沈颂拎着蛋糕跟在陆闻笙身后上了楼，青旅开在二楼，一楼进门就是一条很窄的楼梯，陆闻笙在墙上贴了一些很有年代感的海报做装饰，沈颂随手将蛋糕放在了柜台上，“笙哥啊，你帮我想想招儿呗，怎么办啊。”
　　陆闻笙从冰柜里拿了两罐可乐，他一年四季都习惯喝冰可乐，顺手递给沈颂一罐，“没招儿，人家不喜欢你。”
　　沈颂睁圆了眼睛，陆闻笙的话比手里的冰镇可乐还让人浑身拔凉。
　　“你可真残忍。”沈颂捏着手里的易拉罐撇撇嘴，拇指肚蹭掉上面凝结出的水珠，“小杭哥就不会这么打击我。”
　　陆闻笙抱着狗往他旁边一坐，抽了张清洁巾给它擦脚，“我可听你爸说了啊，你前两次月考成绩掉的厉害，再掉下去不用我说他都知道你早恋了。”
　　“好歹是年级主任的儿子，争点气。”
　　“你还是校长儿子呢，当年不照样公开出柜，还闹得轰轰烈烈，学校现在还有你的传说呢。”
　　“所以我现在回不去家了。”陆闻笙笑了声，抓抓萨摩耶的下巴，小狗舒服的哼唧两声。
　　沈颂看着他，犹豫着问，“笙哥，你是不是后悔了？”
　　当年校长儿子公开出柜传得沸沸扬扬，他在小学部都听说了，后来比他出柜还轰动的是他告白被拒绝了。沈颂当年还是个单纯的小学生，有些事虽然懂了点但不好意思问，等好意思问了又没法问了。
　　“没什么好后悔的，他们迟早要知道。”
　　“我不是说这个，我是说那个学长……”
　　“那就更没什么好后悔的了，虽然他不喜欢我，但我们还是关系很好的朋友。”
　　“可是人家都说还能做朋友的喜欢其实也没那么喜欢。”沈颂搓着易拉罐身，心里琢磨着要是景珩也一直不喜欢他，那他们有机会做朋友吗，毕竟景珩一直都是独来独往的，不爱搭理人，如果不是这次他在小杭哥的怂恿下胆大包天的堵了他，他们可能现在还在保持说话次数为零的记录。
　　“要是因为人家不喜欢你就连朋友都做不了，那也未免太小心眼了点。”
　　“那你现在是还喜欢那位学长吗？”
　　“这都多少年了，就算有什么心思也早没了。”陆闻笙不太愿意说以前的事，他放松下来靠在沙发上换了话题，“留下吃饭吗？”
　　沈颂摇摇头，托着下巴一脸愁苦相，“不了，我爸给我找了个家教老师，今天晚上第一次课，据说是B大的高材生。”
　　“看来你爸这次是真上火了，那就不留你了，期末考试加油。”
　　“不漏油就不错了，我脑子要是有你脑子一半好使也不至于请家教，上完大课上小课，什么时候是个头啊啊啊啊啊啊！”
　　陆闻笙笑的萨摩耶都在跟着震动，等笑够了才说道，“等你上了大学，就知道高中的好了。行了，别抱怨了，回去吧。”他冲沈颂抬抬下巴，算是告别了。
　　*
　　景珩跑进小区，回头没看见沈颂才敢停下喘口气。
　　寒冬腊月的，他跑出一身汗。
　　进到小区便利店买了瓶水，在楼下的花园里一口气喝下去半瓶，他才觉得浑身都顺畅了。
　　快走到楼下的时候景珩下意识抬头看了自己的房间，是亮着灯的。
　　一股不好的念头直冲脑门，右眼皮狠狠地跳了下，他拧紧没喝完的半瓶水，气没喘匀就再次兜起书包狂奔起来。
　　景珩掏出钥匙打开门，客厅、厨房的灯光都在亮着，却没有一个人，偌大的空间安静的有些不正常。
　　他房间门大开着，原本应该安静待在书柜里的书，此刻乱七八糟的散落在地面上，还有一些稿纸轻飘飘的躺在房间门口，上面密密麻麻布满了手写字，那是景珩写的小说。
　　景珩的心彻底沉了下去，他换了鞋，一言不发的走到房间门口，看到屋子里一站一坐的两个人，冷声道，“你们在干什么？”
　　景康年一脸的怒不可遏，他像是刚下班回家，身上的西装外套和领带被他扯得已经看不见半点得体，平时总是打理的一丝不苟的发丝，似乎也被暴力摧残过，乱糟糟的顶在脑袋上。
　　“我们干什么？！我还想问问你干什么！”
　　一地的书籍、手写稿足以证明这两个人已经私自窥探了他的秘密，“谁让你们进我房间的？”
　　“今天你妈要是不进来，我们都不知道自己养了十几年的儿子是个喜欢男人的变态！”大概是实在接受不了自己看到的东西，随着话音他把手里还攥着的一沓稿纸狠狠地砸在了景珩的脸上。
　　景珩动也没动，任由那些薄薄的纸张砸在脸上，他看着愤怒到极点的景康年、坐在床边眼神冰冷且一言不发的舒凝和满地的狼藉，如果说在楼下的时候是心慌，开门看见这一切是愤怒，那现在景康年的话反而让他平静了下来。
　　景珩缓缓蹲下身子将那些稿纸一张一张的捡了起来，就像是捡起这些年支离破碎的自己。
　　“我们辛苦挣钱，送你去读书，给你最好的物质生活，你就是这么报答我们的？”和景康年相比，舒凝要显得冷静的多，“景珩，你告诉妈妈，是不是夏承那孩子……”
　　“你们不要什么事情都扯到小承哥身上，我和谁交朋友是我的自由，我写什么也是我的自由，跟其他人没关系。”
　　“如果不是他，你会接触到这些吗？”景康年嫌恶的踢开脚边的书，“你看的都是些什么书！男人和男人谈恋爱，像什么话！跟我谈自由，等你有能力养活自己了再说！”
　　景珩将稿纸收拾好，又去捡他珍藏的那些书，有些书被折了页，皱皱巴巴的，景珩一点一点的抚平，整整齐齐的放在墙边。
　　景康年眉头紧皱，“把你这些东西全给我扔了。”
　　“不。”
　　“我现在是通知你，你以为我还在征求你的同意？”
　　“那我也通知你，我的东西，你们没权利处置。”
　　“这个家里的一切都是我花钱买的！你买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的钱也是我给的！我没有权利处置！？”
　　景珩动作一顿，景康年的话像是触动了他内心深处最介意的地方，他站起身，直直的盯着景康年，“那从今天开始，不需要了。”
　　他真的很讨厌被景康年拿捏的感觉，尤其是用钱来做威胁，好像自己离了他就活不下去了一样。
　　明明是在自己家，却总像是寄人篱下，景珩厌恶需要依附别人的感觉。
　　舒凝和景康年明显一愣。
　　“你说什么？”
　　“我说，从今天开始，我不会再花你们一分钱！也不会再住你们的房子！”
　　舒凝和景康年都不说话了，他们平静的过分。
　　让一个嘴硬的孩子服软，只要让他尝到没钱的苦头就够了，不需要说太多，这一招他们从小用来对付景珩，屡试不爽。
　　毕竟对一个孩子来说，没钱没依靠才是最可怕的事。
　　等他们尝够了苦头就会知道，只有听话的孩子，才会有糖吃。
　　景珩收拾了几件常穿的衣服，背上书包，拉着行李箱走的时候，舒凝和景康年谁也没拦他，甚至没有多说一句话。
　　下了楼，冷风一吹浑身都哆嗦，南城的冬天又湿又冷，寒风裹挟着水汽仿佛一起渗进了骨头缝，冻得关节都变僵硬了。
　　景珩裹紧校服外套，吸吸鼻子，心里憋屈的难受。
　　他好像没地方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