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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第 16 章 ...

  •   燕铮像拎起一只猫崽子把楚禾泽拎进马车里。

      楚禾泽只在除夕宫宴见过燕铮寥寥数面,马车不走官道,沿着蹊径一路北逃,楚禾泽在剧烈的颠簸中勉力撑起身子坐在燕铮对面,哑声唤道:“燕大人。”

      燕铮似是知晓楚禾泽有一肚子话,将腰间的水壶取下来递给浑身狼狈的少年,趁人饮水的间隙娓娓道明当下情势:“陛下已经和大军汇合,不日就会举兵攻打徐家军,夺回金陵城,臣此番前来搭救也是陛下的旨意,至于太子殿下——”

      楚禾泽一时饮得急呛了好几口,偏偏燕铮提及姜逢止的安危便不肯说下去了,楚禾泽撇下水葫芦抹了抹干裂的唇,急着抓住燕铮的袖摆问道:“殿下跟着商队应该早就出城了,燕大人没找到殿下吗?”

      燕铮侧首吐出一口浊气,面色凝重,“臣从昨夜至今一直守在金陵城门外,商队的确一个时辰前就已经出城,可太子殿下并不在商队的马车里。”

      “侯爷,你怕是被那个乞儿骗了!”

      楚禾泽瞳孔微微放大,千钧一发之际救下他的阿木和城门遇到的燕铮他显然更信任前者,楚禾泽掀开轿帘就要往下跳,被燕铮擒住小臂拎了回来,他试图掰开那只粗砺的手掌:“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你放开我,我要下车去找阿止!”

      一个七岁稚童的力量在燕铮眼里无异于蚍蜉撼树,燕铮这个时候还在同人讲明道理:“侯爷,你现在下去宋思誉的狗立刻就会扑上来,臣已经派人去寻太子殿下,有任何蛛丝马迹会立刻回禀。”

      “眼下要紧的是和大军会合,马车会将侯爷送到百里外的徐州城,楚将军会派人接应。”

      楚禾泽见挣脱不开也逐而安静下来,脱力地坐在马车里,“那燕大人……”

      “臣会奉命带回太子。”

      燕铮在中途确认宋思誉的兵马没有追上来后又纵马返回金陵,马车疾驰一夜,楚禾泽便一夜未眠,第二日晌午抵达徐州城,楚淮寂这几日忙得废寝忘食,但还是抽出时间亲自迎接楚禾泽,一场接风宴众人各怀心事,食不下咽,草草用过午膳后,楚淮寂又进了书阁和几位将军商议军事。

      圆满澄黄的月盘赤条条地嵌在天边,今日是中秋,但阖府似乎无人在意这个意喻团圆的佳节,晚膳后的几块月饼便算是潦草度过了。

      楚禾泽只身坐在庭院里的青石阶上望着墙角的一树桂子出神,他一天一夜未曾合眼,月牙形的乌青颜色印在眼周。

      他一日得不到姜逢止的消息便始终无法心安,以及自己逃出来后阿木的境遇会如何?宋思誉会不会放过他?这些事情缠成一团乱麻牢牢占据着楚禾泽全部的心思。

      倏忽,掌心被塞进了一个烫乎乎圆滚滚的玩意,楚禾泽低头看去一个烤得外皮焦黄生香的红薯躺在掌间,色泽十足诱人,而后肩侧传来窸窣的动静——楚峪在人身畔落坐。

      不止烤番薯,楚峪抖了抖衣袍,一串包裹成锦囊模样的绢帕掉了出来,他拆开其中一个,里面是切成五份的月饼,他往楚禾泽面前送了送,自己也拈起一块,五仁的油香在唇舌间抿开,“别看了,天大地大吃饭最大,晚膳的时候一个个都拉着脸,看着就倒胃口,现在就我们两个人,你尝尝这个蜜薯,我可从来不轻易下厨的!”

      楚禾泽侧目上下打量自己这个名义上的堂兄,楚峪比他大五岁,楚禾泽站起来只到人胸口的位置,少年一身绣金圆领蓝袍,衬得身姿挺拔,宛如雨后抽拔蹿长的春笋,浓眉朗目,棱角初显,墨发用一根与衣袍同色的发带高绑在脑后,楚峪的样貌不似涓涓溪泉,而是巍峨高山、奔流江河般直迫人心的俊美。

      楚禾泽缓缓剥开红薯的外皮,“烤红薯也算下厨?”

      楚峪两口吞下月饼,又拆开包着黄金糯米鸭的素绢,闻声眉峰一抬,不服气地:“你以为谁都能烤的很好吃?”

      楚禾泽吹了两口气咬下温烫的蜜肉,在心中暗自比较:嗯,没有阿木烤的好吃。

      水雾漫上眼眶,楚禾泽双手颤抖,又低头咬上一大口用来遮掩模糊的视线,楚峪见他这幅样子手足无措起来:“倒也没有好吃到这种地步吧……”

      “诶,你别哭啊!”

      “谁哭了!”

      楚禾泽抬头佯作凶狠地瞪去一眼,一滴莹圆的泪珠在楚峪的注视下沿着脸颊轮廓爬下来,仿若月光赊下的一层澹波,楚峪怔了一瞬,连声嗓都不觉放柔许多:“好好好,你没哭,是月亮在哭。”

      楚禾泽用袖口蹭去泪渍,吸了吸鼻子便默不作声了,楚峪多少闻知午门宫变的大概,至于其中的细节和楚禾泽逃出来后的遭遇却无从所知。

      少年人的感情一向挚朴热烈,他在楚禾泽肩头拍了拍,试图宽慰道:“不要担心,国母新丧,圣上在行宫也是悲痛欲绝,等燕大人接回太子和豫王,大军即刻发兵,到那时再和徐禄安清算一切。”

      “你是楚叔叔的儿子,是我的弟弟,从今往后,我便是你的家人。”

      楚禾泽一天一夜未进食,甜糯的甘薯下肚居然让他产生了几分饥饿感,秉着食不言寝不语的良好素养,他支棱着耳朵听楚峪自顾自地说下去:“今日中秋呢,我给你吹个曲,小侯爷要是听着好就赏个笑吧!”

      楚峪说着就掏出腰间短笛横放在唇畔,前两个音节蹦出来时楚禾泽还未察觉什么不对,直到院子里的家仆纷纷四散躲回屋子里,楚峪依旧沉浸在自己“优美”的笛声中,楚禾泽这个时候再想逃已经晚了。

      魔音贯耳,楚禾泽忍无可忍,抓住笛子的气孔,四目相衔,楚禾泽斟酌开口道:“有没有人说过你不善音律?”

      楚峪立时怒啐道:“胡说八道!小爷怎么会不善音律!高山流水,知音相和,那帮俗人懂个屁。”

      楚禾泽心道楚峪的知音只怕要是个聋子了。

      “我困了。”

      楚禾泽打了个欠伸,也从包好的点心里抽出一块月饼,叼在齿关,冲楚峪拱手行礼,扭身回房了。

      楚峪擦拭短笛小心翼翼地收回腰间,将余下的点心三下五除二扫进胃里,朝着候在廊间的近侍吴用沾沾自喜道:“谁说小爷吹得不好,这不十分奏效?”

      吴用面无表情地颔首附和,楚峪也回寝阁一夜好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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