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往天堂的鱼》三碗o

1、神秘的古楼

　　格蒙镇的北边，一排排高大的绿树沿着一条长窄的公路生长，一直到路的尽头，灌木丛生，纵横交错的小路深处

　　那儿屹立着一座庄园

　　庄园的主人姓裴，裴杰，常常眉眼带笑，乐善好施，镇上的人常常感其和蔼可亲，小主人是两个小男孩，十六岁的叫裴彦，力大如牛，身材高壮，但却不爱运动，喜欢窝在房间里看书，最小的十二过半，裴鱼，淘气爱玩，性格娇纵，总爱闯祸，又惯会撒娇讨好。

　　……

　　“喂！阿鱼！”
　　裴鱼听到楼下传来的呼唤，推开窗，将脑袋探了出去，表情一瞬间变了，翘着嘴角，乐呵呵喊着：“你等我！”

　　裴鱼下了楼，见到莫莉在厨房，手里拿着锅铲。

　　听他哥说，莫莉是他父亲请的女厨师，本来只负责煮饭，不知怎么的，自从他们的母亲与父亲离婚后，莫莉不再只煮饭了，她开始照顾他们的起居，甚至连他去哪里玩都得向莫莉报备。
　　而莫莉经常限制他的活动场所和玩耍时间，所以他讨厌莫莉，他哥更甚，他觉得莫莉想取代母亲的位置，裴鱼第一次听到裴彦这种想法还很震惊，但不知不觉被这种认知灌输着，他越发觉得裴彦说得很对，导致他更讨厌莫莉了。

　　莫莉听到动静，把锅下的火调小，回头看了眼。
　　“阿鱼？”
　　听到莫莉叫他，裴鱼的气息开始不顺，又听到,“看样子你要出去玩？打算去哪里？”
　　又来了！
　　他的气息翻腾，烦躁又郁闷，
　　“关你什么事！”

　　莫莉撇了下眉,放下手上的锅铲，两手叉腰，“谁教你这样说话？”

　　裴鱼涨红了脸，他想着莫莉凭什么这种语气，这种太态势和他说话！

　　于是重复了上一句话，再狠狠地瞪了眼莫莉，随后转身就跑。

　　……

　　裴鱼边走边扯着垂下来的的树叶，又把绿叶扯的稀碎，手上全是湿湿的绿液。
　　周泽瞥了一眼，挠了挠头，把脚边的足球踢到一旁

　　“你怎么了？”

　　裴鱼心想着他是不是太过分了，最后莫莉好像很难过的样子，他要不要去道个歉？下一秒就被他否决了，他已经快十三岁了，凭什么出去玩还得向她交代，她算什么人？况且周泽都这么自由，甚至周泽比他还小！

　　裴鱼的内疚一瞬即逝，转念又忿忿不平了

　　“嘿！”

　　裴鱼看向比他小的周泽

　　“一直和你说话呢！你的魂魄被老巫婆抓走了吗？”老巫婆是裴彦跟他们讲的鬼故事里的人物，他们每周都要聚一次，听裴彦讲鬼故事。

　　裴鱼挠了挠头，叹出一口气
　　“对不起，我想事情呢。”

　　周泽看着他连连摇头,“你真不对劲！唉声叹气，心事重重的，像个大人一样，你要像我爸那样吗？”

　　他想起周泽的爸爸，满脸络腮胡，肚子里像充了气球，头上一毛不拔，他抖了抖身体，“别啊，我不叹气了，我不要像你爸那样！”

　　周泽跳上矮矮的石墙，嘘着眼睛眺望远方的钟鼓楼，从远处看，楼的外墙都是棕黄一片，黑漆漆的窗户附在楼两侧，像妖鬼空洞洞的眼睛，楼又老又高，给人一种马上就要坍塌下来的感觉。

　　“嘿，你说什么时候我们再去那儿探险？”

　　就在不久前，裴鱼，周泽，还有周泽的姐姐周菲，在夜深人静的一个晚上，偷偷溜去了钟鼓楼，不过半路走在前往钟鼓楼必经的鬼林时，他们被吓跑了，起因是裴鱼说他看到了鬼，吓得转身就往回跑，而周泽周菲为了追他，没再往前走。

　　鬼林之所以叫鬼林，是因为传说十几年前，一位从西方来的叫阿德里金的传教士，非常喜欢金币，他认为金币是太阳神的恩赐。
　　有天晚上，太阳神给他托梦，赐予阿德里金神旨，并指明，钟鼓楼里有他为阿德里金留下的金币。
　　阿德里金非常激动，当天晚上就前往了钟鼓楼，可奇怪的是，他再也没出来过。

　　后来镇上的人，前前后后都有好几个去钟鼓楼找阿德里金的，从林子里出来后，又分成了两派人，
　　一派人说，他们亲眼看见林子里有鬼，阿德里金一定是被鬼杀了。
　　另一派人说，他们亲眼看见阿德里金的头颅，被挂在了楼里的古钟上！阿德里金的鲜血淹没了古钟，古钟渐渐变成了暗红色。他们一致认为是鬼，是阴魂在搞鬼！
　　所以后来，林子被镇上的人称为鬼林，钟鼓楼被称为鬼楼。

　　裴鱼想起当天晚上的经历，身子不由得一颤，眼神飘忽不定
　　周泽从石墙上跳下来，直直盯着裴鱼,“嗐，你该不会是怕了吧？”

　　裴鱼瞪大眼睛，“哈？怕？我怎么可能会怕！？”

　　周泽跑去捡球，声音渐远，“那我们就明天晚上去！说定了！”
　　裴鱼觉得周泽刚刚是在他耳边讲了一个鬼故事，不然他为什么心脏颤抖个不停！？
　　“嗯……要叫上我哥吗？”

　　周泽皱着眉，一脸匪夷所思,“你怎么了？之前裴彦没和我们一起啊,万一他要告诉裴杰怎么办？！”

　　裴鱼嗫嚅着嘴唇，“不会的，我可以恳求他，我们需要一个保护神！电影里不是也这样吗？你忘了吗？我们上周才看过的！”
　　裴鱼和周泽都很爱看电影，并且对电影里出现的鬼怪神灵固执地抱有虔诚的态度，甚至沉迷于模仿电影里的人物，他们现在就都坚信保护神的存在。

　　周泽沉默，陷入了沉思，好一会儿才张嘴：“那行吧，裴彦做我们的保护神。”

　　周泽转着脚边的球，一副无所畏惧的样子：“行了胆小鬼，我们该去踢球了！”

　　“谁是胆小鬼！你别忘了我可比你大两岁！真不礼貌！”

　　“嘿！你本来就是胆小鬼！谁看恐怖片的时候唧哇哇的叫？上次裴彦讲完鬼故事你还被吓哭了！”

　　“那是因为主角死了，不是吓哭的！”

　　“噢，那你叫什么？”

　　“你没叫吗？！”

　　“我没你吼的那么夸张吧兄弟！”

　　裴鱼和周泽开始你来我往的拌嘴，吵到最后又很默契的同时休战。
　　他们丢掉脑子里的碎石，不言而喻地就和好了，又跑到一片大草地上愉快地踢了一整个下午的足球。

　　……

　　回去时已经晚上九点了，天空似被泼了黑墨，暗沉沉的，对于平时的裴鱼来说，这个点是非常晩的，而对今天的他以及往后的他来说，刚刚好！他要摆脱莫莉！

　　他推开门，没看到莫莉，沙发上却坐着个高高的黑影。
　　“阿鱼？过来坐坐吗？”

　　低低的很浑厚的声音传来他耳边，他迈着短腿，坐了上去，但和旁边的人横着八棒子远。

　　“今天你做了什么？”

　　裴鱼知道，父亲马上就要说教他了，他立马掩着睫毛，垂着耳朵。

　　“顶撞长辈，晚归。”

　　“为什么不告诉你莫莫阿姨，你去哪里，以及回来的时间？”

　　裴鱼理直气壮：“我有什么义务必须告诉她？她又不是我妈。”

　　裴杰沉默了片刻，认真地盯着他，“阿鱼，虽然这个不是你的义务，但这是在为你自己的安全负责，如果你一个人跑出去玩，我们没人知道你去了哪里，多久回来，如果你遇到了危险，后果你想过吗？”
　　裴杰坐近，轻轻摸了摸裴鱼的头，“而且今天对莫莫阿姨太不礼貌了，这让她很伤心。”

　　父亲一改既往的“严厉”式批评，他有些措手不及，还真把他的话听进去了，但仍然冷着脸，“我会和莫莫阿姨道歉的。”嘴上说说，他才不会道歉！

　　“阿鱼，我帮你和阿彦找了位美术老师，前几天不是对画画很感兴趣？”
　　裴鱼看着父亲带笑的眉眼，把嘴边“对画画已经不感兴趣了”的话吞了回去。

　　隔天早上，莫莉切菜时的“哆哆”声还没响，裴杰请来的美术老师就来了，而他“亲爱”的父亲昨天晚上就出差去了，这意味着——他和裴彦需要招待这位美术老师。

　　裴鱼一听到敲门声就跑去开门了，刚开门就被门后高挺的男人迷糊了眼。

　　男人一身白皮，蛾眉黑睫，水润润的眼珠，眼尾微微上扬，红唇勾出一个笑容。

　　裴鱼没见过这么好看的人，以为是仙女，张口就夸：“姐姐你真漂亮！”在他眼里长得漂亮的人就是《西游记》里的摘桃的仙女姐姐，或者说是《罗马假日》里的安妮公主。

　　可下一秒他口中的“姐姐”打碎了他所有滤镜。

　　“姐姐”扬了扬眉，摘下头顶的棒球帽，蓬松的短发露了出来，他轻笑了一声：“我是男生，小弟弟。”

　　裴鱼顿时目瞪口呆，嘴里下意识地道歉：“对不起先生！”他仿佛看到了眼前安妮公主的画像渐渐碎掉的场景。

　　男人说了句没关系，又指明了自己的来因和身份。

　　他还没说什么
　　莫莉听到这边的动静了，急忙从厨房里走出来
　　“是沈先生吗？”

　　他含着笑点头，“是我，沈以珩。”

　　莫莉笑得很开心,“快进来沈先生！真不好意思怠慢了你！”

　　这还是裴鱼第一次见莫莉笑得这么开心，这让他想起了上学时新学的成语“花枝招展”。女老师说，与帅气有魅力的男性见面，她会穿得花枝招展。
　　也许莫莉也觉得这位沈先生很帅很有魅力才会笑得花枝招展，可裴鱼还是觉得怪怪的，毕竟莫莉阿姨已经三十多岁了，但沈先生看着只有十八岁！

　　“沈先生进来坐吧，您吃午饭了吗？没吃的话，等会和我们一起吃吧？”莫莉把围裙取了下来，放在手边。

　　沈以珩长腿微曲，换上拖鞋，走进来，依言回复“吃过了，谢谢。”看向裴鱼，“你是裴鱼吗？”

　　“昂，我是。”裴鱼好奇地看着面前身姿挺拔容貌昳丽的男人，心想着他爸上哪里骗来的这么好看的人。

　　莫莉回厨房弄她的锅碗瓢盆了，裴彦一心研究他新买的游戏机，客厅里只有他和沈以珩。

　　“听裴叔说，你很喜欢画画？”沈以珩坐了下来，在裴鱼不远处，他觉得周围瞬间包裹住了阵阵清香，仿佛墨水与纸交融，清泉流过翠竹挥发出的香味。

　　裴鱼深吸了口气，又撇了下嘴，谁喜欢画画？只不过上个月和裴彦去看电影，被那个会画画的高智商反派吸引了，看完电影的几天内都沉迷于模仿他。

　　心里这样想着，嘴上却说：“嗯……挺喜欢。”

　　沈以珩看着撇着嘴的小孩，笑了笑：“看样子不是很喜欢。”说完，又慢悠悠地从背包里拿出一沓报纸。

　　裴鱼第一次见这样的人，穿着米白色衬衣，灰色外套，宽松的阔腿裤，怎么看这人都溢满了青春气息，明明如此年轻的人，却像他父亲一样，看着写满字的报纸，沉静地像一块留存千年的古钟一般，响着沉闷的鸣声，久久不消。
　　他想如果裴彦这番作态，他一定不会再想和对方说话，因为裴彦只会觉得他烦，吵到他看书了。

　　“嘿！小豆丁！”

　　听这讨厌的声音，一定是裴彦！他不想搭理裴彦，不然对方一定更来劲。
　　出乎意外的，他没搭理，裴彦也来劲了

　　“豆丁儿，饭还没好呢？饿死了”裴彦全然不知沙发上坐着他们的“老师”，从楼上下来后一直低头搞他的游戏机。

　　“够了裴彦！我不想陪你玩角色扮演了！请你以后别叫我豆丁儿。”“豆丁”是一部喜剧电影里的人物，个子很矮。裴鱼气呼呼地鼓起了脸，两腮肉乎乎的白嫩嫩的。

　　裴彦总爱用电影里的一些“丑”角来类比成裴鱼，总以逗裴鱼生气为乐。

　　裴彦咧着嘴嘻嘻笑，伸手过来戳他的脸，“崩豆大点个子，脾气倒老大！”

　　裴鱼挥开裴彦的手，瞪着眼，“谁个子崩豆大啦？谁脾气大啦？！”

　　这声音引起了同一空间的第三个人关注，沈以珩发出了轻笑声。
　　裴鱼瞬间闭上了嘴，瞪大眼睛，一脸憋屈地看着“欺负”他的两个人

　　裴彦却一脸惊喜,冲到沙发旁，双手压向沈以珩的肩膀，“沈哥？！”

　　沈以珩抻了抻手上的报纸，含笑道：“你越来越皮了，还欺负你弟弟？”

　　什么啊？裴彦怎么会认识沈以珩？
　　裴鱼凑到他们旁边，抢在裴彦说话前，“你怎么认识他的？他是我们美术老师！”

　　裴彦没理他，收回手，乐呵呵地：“没欺负他，他自己小气！”又抬手搓了一顿裴鱼的头，“以前我去w城游玩的时候住在沈哥家里啊。”

　　裴彦竟然在他不知情的时候偷跑去首都玩！最让他无法忍受的是，刚刚还骂他小气！

　　裴鱼快疯了，“行了行了，就你大气！”他从现在开始真的要讨厌裴彦了，他决定他们之间的信任就此破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