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吟游诗人不信神明》三流巫婆

12、正确

　　第十二章正确
　　奥丽芙全身都在痛，痛得她眼睛都要睁不开了。但这种感觉好熟悉，仿佛时间一下子回到了她六岁的时候。
　　姨妈将她和桃瑞丝姐姐藏在衣柜里。
　　她摸了摸自己的头，温暖的手，曾经无数次帮她编出好看辫子的手，“现在是游戏时间，奥丽芙你不可以发出声音。”
　　奥丽芙乖巧地点点头，她不知道为什么一旁的桃瑞丝姐姐一直在哭。
　　“桃瑞丝，照顾好奥丽芙。”姨妈又摸摸桃瑞丝姐姐的头。
　　“妈妈，不要，妈妈。”桃瑞丝姐姐真是个爱哭鬼。奥丽芙默默做了个鬼脸，明明比她大了三岁，却一点都不像是个姐姐。
　　我以后再也不要叫她姐姐了。奥丽芙心想。
　　但她心里还是很羡慕桃瑞丝，她有漂亮温暖的妈妈。但是奥丽芙自己的妈妈和爸爸从去年开始就再也没有回来过了。
　　从此以后，她就一直和桃瑞丝住在一起。
　　桃瑞丝有只可爱的白色小狗，叫米洛，其他孩子太小了，他们两个和小狗米洛总一起在田野里奔跑玩闹。
　　桃瑞丝说自己要住在大大的白色房子里，那是光明骑士住的地方，奥丽芙不知道为什么，但桃瑞丝说要住在那里，她要和桃瑞丝住在一起。所以她也举起手，说我也要住在大大的白色房子里面。
　　想着想着，奥丽芙就睡着了。
　　外面好吵，谁在哭啊？好热，感觉被火包围了。奥丽芙揉了揉眼睛，她轻声问身旁的桃瑞丝：“姨妈呢?游戏结束了吗?我想吃面包了。”
　　桃瑞丝将她紧紧抱在怀里，什么都没有说。后背好像有水珠滑落，好痒。
　　桃瑞丝在干嘛啊?
　　“神啊，救救我们吧，求求您了......”
　　吵闹的声音越来越远，眼皮好像在打架。
　　奥丽芙再次醒来的时候是在桃瑞丝的背上。
　　桃瑞丝姐姐在背着我?明明她自己就很小一个，以后长大了她肯定比桃瑞丝姐姐要高。
　　但是奥丽芙刚刚下定决心不再喊爱哭鬼桃瑞丝叫姐姐了。
　　“桃瑞丝，我们去哪?”
　　“不知道。”
　　“桃瑞丝，我饿了。”
　　“再忍忍。”
　　“桃瑞丝，姨妈呢?”
　　“.....”
　　“我要姨妈，我要姨妈!”奥丽芙突然想到了再也没有回来的爸爸妈妈，她一下又一下地锤着桃瑞丝。
　　但她也不敢太用力，万一桃瑞丝也不要她了怎么办?
　　“我可以只吃很少一点面包，我也不会再抢你的发绳了，你不要抛下我!”
　　“奥丽芙，我永远不会抛下你的。”
　　熟悉的后背，熟悉的香味，是很淡的洗衣服味道，超过大半的吟游诗人身上都是这种洗衣粉的味道。
　　奥丽芙睁开眼睛，泪水好像糊住了眼睛，她看不真切。
　　“你醒过来了?已经有牧师给你简单治疗了。”桃瑞丝的声音传来。
　　奥丽芙忍不住蹭了蹭桃瑞丝暗蓝色的袍子。
　　“奥丽芙，我有事要问你。”桃瑞丝将她放在小溪边的一块大石头旁。
　　桃瑞丝将布条浸入溪水中打湿，轻轻擦拭着奥丽芙脸上的血迹和尘土。
　　北方是溪水，哪怕是春季也是很冰冷。桃瑞丝的手被冻得红红的。也让奥丽芙变得清醒起来。
　　“你为什么带这些孩子过来?”
　　“因为他们很容易就可以被杀死。”
　　奥丽芙已经很久没有被人打过了。她在学院里是天赋很高被寄予厚望的学生，在讨伐魔王时，是被很多人敬仰的光明骑士，后面，是战胜魔王的大英雄，学生们敬仰的教授。
　　这世间，只有一个人有资格打她。
　　“为帝国做了几年事，你也变得和他们一样疯了吗？”明明是打了她，桃瑞丝自己眼睛却红红的。
　　“桃瑞丝姐姐，他们夸我是战胜西尔瓦娜的英雄。但你知不知道，我午夜梦回，还是很害怕。”奥丽芙捂着发烫的脸颊，声音哽咽，“我怕那个游戏里面，最后变成黑暗阵营变不回来的是你们。我总是梦到那个场景，手心冒着黑色光的桃瑞丝姐姐，我怎么下得去手，我该怎么办呢?”
　　“好长一段时间，我不敢睡觉，也不敢告诉你。”奥丽芙声音很低，眼泪一滴一滴地落在桃瑞丝手心，“我怎么会不心痛，他们是我带了三年的孩子。”
　　“你带光明骑士或者高阶魔法班的学生过来，我们一开始就可以将西尔瓦娜控死斩杀。”桃瑞丝失望地看着哭泣的奥丽芙，她突然有种不认识眼前这个女人的感觉。
　　“我怎么能拿光明骑士和那些魔法师来赌这个?已经有一个可以以很低的牺牲人数来解决末日四骑士之一的方法，不过二十年又会出现的魔族，我怎么能拿他们来赌。”奥丽芙擦去眼角的泪水，直视桃瑞丝的眼睛，“他们才是帝国的希望。为了最后的胜利，我连自己都可以舍弃。”
　　桃瑞丝摇摇头，站起身准备离开。
　　“姐姐，桃瑞丝姐姐，是你一直太天真，太理想了!这是战争，战争就会有牺牲!”奥丽芙抓住她的袖子。“你不能一直停留在籍籍无名的二十五岁。我们已经可以决定大多数人命运了。”
　　桃瑞丝松开了她的手，“我知道你说的很对，你的决定没有问题，你牺牲了很少一部分人的性命来保护了大多数人。”
　　头发凌乱目光呆滞的少女出现在她们面前，桃瑞丝从她身边擦肩而过。听见她口中喃喃自语，“那我们就活该去为大多数人去死吗?我们也是正在活着的生命啊。”
　　“露娜，你知道二十年前死在西尔瓦娜手里有多少人吗?”奥丽芙从石头旁站起来，“一千八百多人，那只是能统计到的有名字的人的数字，有部分人的尸体被火焰魔法一烧，将骨灰敛进骨灰瓶子里，到现在还没有被人认领。”
　　“那和米娅有什么关系，和莫雷诺又有什么关系?”露娜突然崩溃，“您很厉害，只牺牲了这么点人就消灭了西尔瓦娜，但为什么偏偏是我们?”
　　察觉到少女毫不掩饰的怨恨目光，奥丽芙叹了口气，却不敢直视她的眼神。
　　奥丽芙转过头对着缓缓流淌的溪水，“你不该恨我，你该恨的是魔族。”

　　看见桃瑞丝，马丁内斯突然好像找到了解决他困惑的办法。
　　“你能帮帮我吗?我不知道该怎么处理了?”他抱着莫雷诺的尸体一脸不知所措。
　　“你有带瓶子吗，装骨灰的瓶子?”桃瑞丝看了眼面色已经灰白的莫雷诺。
　　“瓶子?我不能直接将莫雷诺带回去吗?”马丁内斯不太明白。
　　桃瑞丝喉咙哽了梗，她之前也曾问过这个问题，没想到现在轮到她给别人回答了。“不可以，他们被魔族杀死，可能携带会有未知的瘟疫。而且，教廷不允许家人看见他这个样子的。”
　　马丁内斯似懂非懂的点点头，“我该怎么做?”
　　正好端着装有瓶子的人走过来，桃瑞丝叫住了对方，要了一个瓶子。
　　“有什么想和他说的吗?”桃瑞丝问马丁内斯。
　　马丁内斯一脸茫然，“我要说什么?”
　　看着这孩子有些呆傻的样子，桃瑞丝有些不太忍心，“这是你们最后一面了，你想想还有要和他说。”
　　马丁内斯还是一脸茫然地摇摇头。
　　桃瑞丝叹了口气，拿出匕首刻下简易的燃烧阵。
　　顿时，火焰席卷上少年的面庞。
　　火光倒映在马丁内斯的瞳孔中，他什么都没有想，他也不知道该想些什么。不用多久，只剩下一些骨灰。
　　桃瑞丝将工具和瓶子递给马丁内斯，“将他放进瓶子里来吧，我们等会就带他回家。”
　　马丁内斯点点头。
　　“能不能也帮帮我。”露娜走过来，请求桃瑞丝。
　　“她在哪里?”桃瑞丝问露娜。
　　“能不能教教我这个阵法，我有魔力，我想自己来。”露娜继续请求桃瑞丝，眼里却没有半分神采，“米娅想看我使用魔法的样子。所以我想自己来。”
　　桃瑞丝沉默了一瞬，缓缓开口，“我会教你的，虽然一开始可能会不熟练，要多练习几次。”
　　“你为很多人用过这个魔法阵吗？”
　　“太多了，我都记不清了。”
　　露娜平视这个和她差不多高的人，她突然想到一件事情，“你是尤里桃瑞丝对不对?”
　　桃瑞丝没有否认。
　　露娜却突然跪了下去，“求求您教我魔法吧!我已经不会用光明术式了，我没法再待在剑术班了。我不怕吃苦，我很有天赋的!”
　　桃瑞丝将她扶起来，“我不会教人。教廷学校有魔法班，我会送你去读，你不用担心钱。”
　　露娜却突然从袖中拿出一把匕首，狠狠刺向桃瑞丝。
　　桃瑞丝眼睁睁看着匕首刺进自己的腹部，红色血液缓缓流出。
　　明明刺的是自己，露娜却突然大哭起来。
　　桃瑞丝捂着腹部，不让血液流出来，还好是深蓝色的袍子，不细看看不出血渍。
　　她另一只手将露娜揽进怀里，她一下一下慢慢抚摸着露娜的后背，试图安抚她的情绪。
　　“你要做的是，不断变强，对抗魔族，才能让你的好友安心。你不是说，她想看你用魔法的样子吗?去努力做个魔法师吧。”
　　“对不起，对不起，我没有控制住我自己。”露娜后悔地看着桃瑞丝还在不断渗血的腹部。“我只是想让奥丽芙教授也难过，她连她自己都不在乎，她只在乎你。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没关系，你这个年纪想不明白一些事情很正常。但你要明白，你的敌人只有魔族。我不怪你的。”桃瑞丝嘴唇有些泛白，她仍然笑着安慰着露娜。
　　“你别害怕，我不会和别人说的。”
　　桃瑞丝将女孩轻轻抱入怀中，抬头的瞬间却看见在满地悲怆中静静站着的绥及，如高山寒雪般清冷疏淡，无悲无喜。
　　所有人都狼狈不堪，只有他是纤尘不染的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