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仙门围观我上网发疯》血生铜花

69、洛桑的花儿落了

　　雨滴的哗哗的。少年僧人盯着窗外的辛夷花发呆。

　　片刻后，他在纸上写下：

　　大抵我这半生，不为诵真经，修来世，只为遇见她。洽卿之时，寤寐寻之，三滴相思泪，五更滴到明。

　　他合上笔。

　　暗恋，是一个人的心动如雷，一个人的偷偷痴望，是一个人妄想明天，一个人欲罢不能，痛苦纠缠。

　　那天，他在庙里摆放给菩萨的供奉，有一个女人来问路，“小师傅，你们寺的卫生间在哪？”

　　洛桑抬头，却看入一片春光里。佛经说，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可他觉得色也是她，空也是她。

　　“小师傅？”

　　她含笑的眼睛像一个天女一样，直叫他想跪伏在地，虔诚的祈祷她看看自己，自己这众生里的一粒尘埃。

　　“舍利子，诸法空相…一切怨憎会，无常难得久…”他嘴里不停念叨，想要把这些句子刻在心里。

　　“你这小和尚还真有趣。”她都转了一圈出来居然又遇上他。

　　洛桑抬头，觉得他的佛在空中悲悯的看着自己，他听到自己问，“你叫什么？”

　　女孩一愣，不过看眼前人年纪还小，他们这里都是很小就出家，宗教气息厚，也就不在意他奇奇怪怪的语气。

　　“我叫央金。”她乌发红唇，耳上缀着珍珠耳饰。

　　央金，在洛桑家乡话里就是天女。

　　多么奇妙的事，这一刻洛桑觉得这是佛祖的指示，她来到庙里，他遇上她，他的天女。

　　长久清修下的菩提心终于染上红尘，他没有一丝犹豫，要跟她走。

　　央金是一个作家，喜欢到处游玩采风，迦蓝寺，是她的最后一站，今天，是她在这个美丽地方呆的最后一晚。

　　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看见这么多美丽的辛夷花，还有那个有趣又呆呆的小和尚。

　　她洗了个澡，慵懒的躺在旅舍床上，微卷的长发铺散在床上。

　　一时昏昏沉沉，突然有人敲门？

　　她努力醒神，拖拉着鞋子慢悠悠去开门。

　　却被雨水的潮气和辛夷花的清香扑了一身，有人死死的抱着她。

　　是那个小和尚？她惊诧。

　　“这是…出了什么事了？”她小心翼翼的问。这个年纪的小孩脾气怪得很，专爱钻牛角尖。

　　“带我走吧…”

　　这是和家人和寺庙闹矛盾了？央金暗笑，索性她有无数理论经验，正要开口，却被他一句话惊在原地。

　　“我要做你男人。”他的普通话磕磕绊绊，却像一个重斧劈在她头上，让她停止思考。

　　她下意识想，引诱小和尚，不会被人家家长和主持找上门吧？

　　不不，她是清白的！他们之间只是说了几句话而已。

　　或许是看她不说话，洛桑又急急补充，“我昨天刚满了十八，不是小孩。”

　　央金这才找回身体的支配权，她温柔又果断的把他圈着自己的手放下来，“这不是年龄的问题。”

　　小和尚倔强的看着她。

　　“你的家长不会同意的。”她一针见血，想也知道小孩在寺庙修行，那可不是随随便便能进去的，在这个宗教气氛很重的地方，怕是一件堪称光宗耀祖的事情。

　　“可是佛祖已经同意了，”他笑的像天山上的湖水，清澈明净。

　　“我问过了，佛祖宽宏大量，愿意宽恕我的罪过，”他急切的说，又伸手来抱。

　　央金无奈的躲过去，“这种事要靠互相喜欢的，我们不过是一面之缘，或许你可以四处游历，外边像我这样的女孩多的是。”

　　她摇摇头，“你会找到互相喜欢的女孩。”

　　却对上他执拗的目光，“我们是受了佛的指引，你是我的天女，”他操着音调奇怪的话，“你是独一无二。”

　　央金无奈，她还真没办法说动这个倔强的小和尚，哪怕威胁要报警，也没法撼动对方跟着自己的决心。

　　反正没出什么事情，警方也不知会不会出警。她无奈的一叹，转身往里走，然后发现他警惕的跟着自己。

　　“我要换衣服了。”她看着洛桑的耳朵渐渐变红。

　　她用了个少年人最深恶痛绝的法子——叫家长。

　　“我想跟着你去看看你的父母。”央金如是说，这个小和尚这样缠人，还是请他的父母好好做一番思想工作。

　　“好，”他的眼睛一下就亮了，欢喜的过来牵她的手，哪怕她躲了一次又一次，依然被他执意的牵住。

　　进了一处毡包，央金受到洛桑家人热情的招待。

　　听了她的来意，洛桑阿爸气愤的拽了他出去，只留他阿妈和央金在帐篷。

　　央金有些尴尬。

　　“洛桑这孩子，从小心眼就实。”

　　央金莫名有些愧疚，虽然这也不关她的事，只能说少年人的爱意，来的气势汹汹，又铺天盖地。

　　“既然他认定了你，那你就带他走吧。”他母亲淡淡的说出石破天惊的话。

　　“啊？”央金惊呆。

　　“这是佛给他的指引，我们其他的人也不能干涉。”

　　不是，你们就不怕她是坏人吗？

　　“我第一眼见你，就知道你会对他好的。”洛桑阿妈的一句话就把她的质问堵住了。

　　又是什么奇怪的佛缘吗？

　　央金无奈，“少年人的定性不好，一时的心动不能说明什么，作为家长要帮助他，而不是…”

　　“这是他的缘法。”

　　虽然洛桑的阿爸强烈不同意，但他还是义无反顾的跟着央金，来到她的故乡。

　　央金不知道他是怎样找到她，那天和他阿妈谈完话，她就自己一个人收拾完行礼坐飞机回家。

　　他的头上已经长满发岔。

　　不变的仍然是那双充满爱意的眼睛，央金看出几滴痛苦。

　　是自己给他带来的吗？

　　她有些罪恶感。

　　“进来吧。”她请他进来喝茶。

　　少年谈性正浓，说到自己和家乡人出来打工，赚钱给阿妈买东西，家里的牛羊又生小崽子…

　　“我不觉得尘世是痛苦的，爱你是痛苦的，这种感情给了我诵经时想象不到的美好。”他炙热的看着她。

　　“我依旧想当你男人。”他笑的腼腆。

　　说不清是什么心思，或许是感动，或许是愧疚，央金放任了他住在自己家里。

　　作为一个作者，她有超乎常人的敏感和惊人的洞察力，虽然写着爱情鼓吹爱情，可她心里却不信任爱情。

　　或许是想看看他爱的多么深，又能坚持多久，她和洛桑就这样过了一年。

　　早起有他做的饭菜，其余时间各自忙，倒也还好。

　　他们关系的突破，是在一个雨夜。虽然庸俗，虽然俗套，但看着打伞找自己的洛桑，她的心不由为他跳动一瞬。

　　也许是黑夜里滋生的孤独吧，她伸手留住他，“今夜你就住我房间吧。”

　　洛桑的怀抱又温暖又厚重，反正很叫央金满足，他喑哑低沉的嗓子很好听，细细的叫自己名字，叫的人心痒痒。

　　央金喟叹，其实这般也好。

　　两个人就这样相濡以沫，相互依靠。闲暇时一起养花，洛桑总要说一些佛理，央金就靠在栏杆上听他说。

　　阳光落下，雕刻出一幅不朽的画像。

　　时光流转，央金得了病，要活不下去了。

　　她看着窗外的花，“第一次见你时，辛夷开的那样艳，美的让人心心折。你呆呆的看着我…”

　　“我看见了天女。”洛桑悲悯的望着她，握着她的手不放。

　　“如是我闻…不老不死，不生不灭…”他低低的念起佛经。

　　“你怎么还记得…”央金失笑，美丽的脸上苍白没有血色，简直瘦脱了相。

　　“我现在是后悔了，早知道，就不该叫你住进我家。”她喃喃，“你或许会有妻子，会有孩子。”

　　洛桑摸摸她的头发，“你又说这话，每次生气的时候就说。”

　　她生气的时候就说后悔，洛桑往往堵住她的嘴，不让她后悔。

　　“这一次是真的…去年我们去见你阿爸阿妈，他们还叫我们好好在一起，咳咳。”

　　洛桑给她仔细的喂了水。

　　她沉默了一瞬，带着哭腔，“你要好好活着。多替我看看世上的花，万事万物。”

　　“还有你阿爸阿妈…我要，食言了。”她艰难的说出这句话。

　　脸上滑过湿湿的几滴水，是洛桑的泪珠掉在她的脸上，苦苦的。

　　“我想再看看花，你帮我，捡一只花进来吧。”洛桑泪流满面，他呆呆的应了，飞快的跑出去，窗边长着一株玉兰，很像那年的辛夷花。

　　“央金，央金，你看！”他喘着粗气，女孩躺在床上，手腕滑落，嘴角挂着笑。

　　洛桑手里的花儿落了。

　　影片一黑，顿时响起一片低低的哭泣声，好多人哭的不能自抑。

　　“文华这老头，他是不是要刀死我！”

　　细腻的，淡淡的，却是给人持久的伤感，没有什么狂吼大叫，跳崖跳楼，却刀的人心肝生疼。

　　忽然眼前大亮。

　　一个墓碑，上面是央金灿烂的笑容，旁边刻着字，丈夫洛桑立。

　　一时间哭声四起。

　　一双手放了一束花，洛桑淡淡的声音传出来，“这是今年的辛夷花，我特意去寺里求来的，想给你看看。”

　　他又做了和尚，头发剃净，僧衣着身，眼里是经历世事后的寂静，或者说麻木。

　　“你走了，我的红尘也走了。”

　　“原来还想向佛祖请求，或许我们下一世能够再相遇，但仔细想想，这一世就是佛给我的一个愿，送了我的天女来。”

　　“我很伤心，我们再没有来世了。央金。”

　　辛夷花上细心的撒了水珠，就像那天空山雨后，一个小和尚遇见了心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