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诛邪记》辰醉东风

71、何去何从

　　袁怀瑾如此直白的质问，令在场之人无不倒吸一口凉气。袁正和登时被气得脸色发白，刚想说些什么却忍不住剧烈咳嗽起来，一旁的青松见状一边为袁正和顺气一边向袁怀瑾呵斥道：“怀瑾，你可知你在说些什么！”

　　袁怀瑾憋闷了好几天，如今事已挑明，便索性说个痛快：“怀瑾当然知道自己说些什么！”

　　他来到袁正和面前决绝的道：“父亲，你想大权独揽，你想当仙道魁首，师父挡了你的路，所以你便除之而后快，对不对？可惜啊，孩儿跟师父一样，也是您成就大业路上的绊脚石，父亲不如连孩儿一并……”

　　“啪！”突如其来的巴掌声打断了袁怀瑾的话，袁正和颤抖的收回手，紧接着便弯下腰吐出一口血来。众人大惊，立刻围了上去，袁怀瑾先是一愣，随即上前一步想去看看父亲的情况，被云鹤长老拦了下来。

　　“怀瑾，你这次确实太过分了，宗主那么疼爱你师父，怎么可能会害他！”

　　袁怀瑾见父亲如此模样，早就将方才的怨恨抛诸脑后，抓住云鹤长老的袖子急切的问道：“师叔，父亲他怎么了？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一旁一直默不作声的宋星文闻言也凑了过来。

　　云鹤长老长叹一声向二人解释道：“玉寒师兄中了一种名叫‘七日醉’的毒，中此毒者，会在昏睡七日后不知不觉的死去。我们发现的太晚了，按脉象来看，今日已是玉寒师兄中毒的第六日，是宗主方才耗费了大量的内力才堪堪保住了他的性命。”

　　他看向袁怀瑾罕见的用责备的语气道：“怀瑾，你真的错怪宗主了！”

　　事实真的是这样吗？

　　袁怀瑾看向此刻正在闭目调息的袁正和，见他确实比往日憔悴苍老了许多，顿时觉得愧疚不已。

　　云鹤师叔说的没错，师父虽向来与父亲意见不合，但始终都是父亲的得意弟子，父亲是万万不会加害于他的。而自己却不分青红皂白当众质问父亲，难怪父亲会被自己起得吐了血。

　　此时袁正和已调息完毕，缓缓睁开了眼睛。袁怀瑾立刻低下了头，来到袁正和面前跪下道：“父亲，孩儿方才错怪了父亲，还请父亲责罚！”

　　袁正和长叹一声道：“罢了，你也是担心你师父，此事就此揭过吧！”

　　袁怀瑾抬起头问道：“父亲可查到加害师父的凶手是谁？”

　　袁正和摇摇头，一旁的青松替他解释道：“这下毒之人行事缜密，没有留下任何线索。唯一可以确定的是，这‘七日醉’乃是魔界特有的毒药……”

　　魔界？！

　　袁怀瑾和宋星文皆是一惊。宋星文下意识的道：“师父向来深居简出，很少与他人结仇，魔界害他做什么？”

　　云鹤长老冷哼了一声道：“魔界妖人行事向来歹毒，他们若想害人还需要理由吗？”

　　袁怀瑾不相信魔界会加害自己的师父，向袁正和提议道：“父亲，此事或许另有隐情，孩儿愿意立刻前往魔界……”

　　袁正和抬手打断他道：“此事颇为复杂，为父自有计议。”

　　见袁怀瑾还要继续争取，袁正和厉声道：“怀瑾，不要忘了你还在禁足中！”

　　袁怀瑾一愣，随即颓然道：“既是如此，还请宗主允许弟子留在山上照顾师父，以尽作为弟子的责任。”

　　“不行！”

　　袁正和斩钉截铁的道：“这段时间不太平，没有我的允许，你不得出无极城半步！至于玉寒，为父自会派专人去照顾他！”

　　说完他便不再理会袁怀瑾，而是向众人吩咐道：“玉寒被害一事错综复杂，未免引起不必要的恐慌，他的状况尔等不得对外透露半分，知道吗？”

　　“弟子遵命！”众人齐声应道。

　　袁正和咳嗽了两声，有些虚弱的道：“老夫方才消耗过多，怕是要闭关一段时间，有些事情还需交代一番。”

　　听闻袁正和宣布闭关，众人都不免有些惊讶，因为两个月后便是下一届的万仙盟会了，此次与以往不同，乃无极仙宗首次做东举办大会，对宗门来说意义非比寻常，按袁正和的秉性，即便此时他有伤在身，也必会亲力亲为好好筹办一番。

　　如今他宣布在此时闭关……

　　众人偷偷抬眼看着须发花白、一脸憔悴的宗主，不由得纷纷暗自感叹：看来宗主他老人家真的是老了。

　　袁正和要的便是这种效果。他忽略掉众人各种微妙的表情，继续道：“还有两个月便是下一届的万仙盟会，此次盟会对我无极仙宗的意义就不用老夫多说了吧！大会的一切筹备事宜老夫此前已安排好，你们照做便可。至于宗门其他事物，统交由青松全权负责，若有不服者，青松有权代老夫处置任何人，明白了吗？”

　　“弟子明白！弟子谨尊宗主命令！”

　　袁正和捋了捋胡须，满意的点点头，随后又单独向个别的人交代了几句，便率众起行返回无极城。

　　袁怀瑾没有随众人一同回去，而是向父亲请求留下来陪师父一会儿。袁正和知他心中难过，便没再多说什么，只是吩咐宋星文留下陪他。

　　众人走后，无极洞中除了昏迷不醒的玉寒长老，便只剩下宋星文和袁怀瑾兄弟二人。两人各自守在石床的两边看着沉睡着的师父沉默不语。

　　“师兄，”袁怀瑾率先打破了这份沉静，“师父的事，你怎么看？”

　　宋星文明白袁怀瑾的意思，沉思片刻道：“魔界虽然行事每每出人意料，但凡是都要有一个理由，我实在想不明白他们要害师父做什么。更何况按目前魔尊重渊的表现来看，如此行事不像是他的风格。”

　　袁怀瑾道：“我也不信，只可惜我如今已被禁足，不能去调查事情的真相。师兄，你能不能代我去魔界蝴蝶谷走一趟，或许我们能从黎纵那里会打听到什么线索。”

　　宋星文先是一愣，随即淡笑道：“你倒是信他。”

　　袁怀瑾道：“他是我为数不多的朋友，我自是信他。”

　　宋星文感叹道：“‘朋友’，别人口中的朋友或许只是随口一说，但师弟口中的‘朋友’，那可真是一辈子的朋友了！”

　　他看向袁怀瑾，有些郑重的问道：“怀瑾，抛开你我师兄弟的身份，我……算是你的朋友吗？”

　　“当然！”袁怀瑾毫不犹豫的答道。

　　宋星文罕见的欲言又止道：“哪怕……”

　　“无论师兄作何选择，师兄都是怀瑾一辈子的兄弟朋友！”袁怀瑾打断了宋星文的话斩钉截铁的道。

　　是了，这才是真正的师兄。

　　自袁正和“整顿”无极仙宗以来，宋星文整个人表现的实在过于平静。别人倒不觉什么，只道是他舍不得无极仙宗大弟子的位置才表现的如此顺从，只有袁怀瑾始终认为依自己对自家师兄的了解，他如此表现属实反常，果然……

　　袁怀瑾不知道宋星文接下来要做什么，但他知道哪怕师兄叛出宗门，自己也不会出手阻拦，因为如今的无极仙宗，委实不是修行之人该呆的地方。

　　走了，也好。

　　宋星文没想到袁怀瑾回答的如此斩钉截铁，微湿了眼眶看向他道：“抱歉师弟，我还有事要做，不能代你去魔界了。还有……如今形势复杂，作为朋友，为兄劝你不要再追查下去了，就如宗主说的那样好好呆在无极城，好不好？”

　　宋星文的一番话让袁怀瑾心中的那种不安的感觉更加的强烈起来，他隐约能感受到，父亲和师兄都有什么事情在瞒着他，但也都不愿意让他牵扯其中。

　　说的容易，若真的发生了什么事，依他的身份，又如何置身之外呢？

　　他讨厌这种打着为自己好的名义、实则将自己蒙在鼓里的感觉，刚想着索性不管不顾向师兄问个清楚，却突然看向洞口凛声道：“什么人！”

　　宋星文神色也是一凛，闪身来到洞口，刚要出手，便听一个声音道：“二位师侄，是我。”

　　来人是负责守山的楚长老，也是玉寒长老的支持者之一，宋星文知道此人并无恶意，便礼貌的将他让了进来。

　　“见过楚长老。”袁怀瑾起身向楚长老施礼道。

　　楚长老点了点头，来到石床边凝视玉寒长老良久，随即叹了口气道：“这一切终究是开始了。”

　　接着他转过头看向宋、袁二人继续道：“你们二人方才的对话老夫已然听到。老夫与你们的师父乃至交好友，有些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宋星文道：“楚长老但讲无妨。”

　　楚长老缓缓道：“想必你们二人也已隐约感受到，如今风雨将至，三界即将步入多事之秋，我无极仙宗怕是难以像上次一样全身而退，相反，甚至有可能会经历一场浩劫。你们二人皆是年轻一辈弟子中的佼佼者，无论将来你们作何选择，老夫都希望你们能保重好自己，毕竟，有你们在，我无极仙宗便还有希望。”

　　袁怀瑾难过的道：“楚长老，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楚长老捋了捋胡须，看似向二人实则对袁怀瑾道：“有道是祸福相依，或许只有经此浩劫，我无极仙宗才能迎来新生。所以在此之前，我们能做的，唯有‘隐忍’二字。”

　　隐忍……

　　是啊，隐忍蛰伏，静待时机，这不是他们无极仙宗最擅长的吗？

　　袁怀瑾施礼道：“弟子谨遵楚长老教诲。”

　　宋星文却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看向楚长老的眼神多了些许探究。

　　时辰将至，袁怀瑾和宋星文二人不便再在山上逗留，二人向玉寒长老跪拜辞行，又嘱咐楚长老多加照顾师父，便下山离开。

　　楚长老目送着二人离去的身影，最后将视线落在了宋星文的身上。

　　星文，你……究竟想要做什么呢？

　　与此同时，无极仙宗密室之中，已经恢复原来面貌的袁正和端坐在宝座之上，居高临下满脸怒气的盯着下方站立着的青松沉声道：“先生是否欠老夫一个解释？”

　　此时的他红光满面，说话中气十足，哪还有半点虚弱的样子。

　　青松不慌不忙的下跪道：“玉寒之事确实是属下所为，属下这么做也是为了盟主好。盟主若是想为爱徒报仇，那便立刻杀了属下，属下绝不会有半句怨言。”

　　随后便表现出一副忠心不二、誓死如归的模样。

　　“你！”袁正和见青松如此，反而不好再出口责备。他心下明白，青松此举在目前来说确实是最好的处置办法。如今木已成舟，玉寒之事已然无法挽回，也只能这样了。

　　“罢了，为了成就大业，老夫只能忍痛牺牲掉玉寒了。不过……”袁正和一改平日谦谦君子的模样，阴沉的看向青松，语气里充满着警告，“若是石先生胆敢将主意打在怀瑾的身上，那便休怪老夫翻脸无情了！”

　　青松立刻惶恐的道：“即便盟主给属下十个胆子，属下也万万不敢伤害怀瑾公子。”

　　紧接着他对天发了毒誓，这才让袁正和彻底放下心来。

　　如今一切都已安排妥当，袁正和不再拖延，立即带着天邪珠开始闭关修炼。

　　两个月，再过两个多月，这三界，便是我袁正和的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