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神·李靖传》怀旧船长

62、第062章｜门户之变

　　李靖先前全无防备，也没觉得三位道人有何异常。铁栅落下后，才回身道：“三位道长，这是何故？”但三道人半眼都没瞧他，快步离去。
　　他手扶铁栏，只数声便停止呼喊。既然道人有意引入陷阱，呼喊何益？他暗骂自己毫不设防轻信他人，挥拳砸在铁栏上惩戒自己。回身一看，室外铸有铁窗，窗外有一条碧蓝的河流，窗下是万丈深渊。
　　两个时辰后，一位须发斑白的道人领着与李靖一起上山的三个道人，来到铁栅前。黑脸道人道：“这是我崆峒山道魁紫羽真人。见了真人，若有半句虚言，定惩不饶！”
　　紫羽真人道：“居士不必担心，我崆峒山向来礼遇贤士。贫道只问你：那华清风究竟在何处？现在境况如何？”
　　李靖经数年历练，在不知虚实时学会了话不说满，于是抱拳道：“不知道长与紫霄真人如何称呼？”
　　紫羽真人道：“紫霄真人是贫道师兄，那华清风虽是师兄亲传弟子，但并未出家。居士只需告知华清风去向，贫道自是不会为难你。”
　　李靖道：“华先生与我交情甚厚，托我来崆峒山找清流道长，华先生并未说他有甚么师叔。”
　　紫羽真人面色一变：“师兄羽化，华清风又没出家，崆峒山自然由贫道接掌。”
　　李靖一听，原来这崆峒主人并非嫡传，便道：“我从岭南来。华先生在帮助岭南冼太夫人修筑藏兵洞穴，让我先行，他在完工后即回崆峒。”
　　四个道人面面相觑，不知李靖说的真假。紫羽真人道：“贫道怎知你并非说谎？”
　　李靖道：“真人以为能将我关在此处？这间小屋，我至少有两种办法离开。”
　　四个道人都摇了摇头。但见李靖伸手在壁上一按，顿时铁栅开启。不待四人反应，又将铁栅放下，伸手拔出孤星剑，横剑一削，顿时拇指粗细的铁栏被斩断四根。李靖收剑，仍然站在屋内，道：“这回真人可相信了？”
　　紫羽真人稽首道：“原来李公子与本门颇有渊源，我等不知，得罪了公子，请到观内叙茶。”
　　李靖重开断裂的铁栅门，跟着四人进了观中。其时崆峒建筑较为简陋，观中正殿供奉了黄帝问道广成子的画像，已有七八个道人侍立。道童奉了茶，李靖也不客气，道：“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还请真人请出清流道长，也好完成华先生交办事项。”
　　紫羽真人道：“实不相瞒，这清流原是华清风找上山来侍奉师兄的道童，华清风离山日久，又非出家人，崆峒虽僻居西北，但好歹也是道家圣地，岂能数年无主？于是我等从终南山来此重振门户。可那清流就是不服，只好把他关了起来。”
　　李靖听华清风说过，紫霄道人平时饮食由清流道人照顾，若关起来恐怕有性命之忧。当即要见清流。不多时，黑脸道人领着清流到了正殿。那清流二十出头，形貌俊朗，见了李靖，神情诧异。
　　李靖道：“清流道长，我姓李名靖，关中三原人，与华清风先生有缘，特来拜会。”
　　清流道人道：“贫道师兄可安好？”
　　李靖道：“华先生在助岭南冼太夫人修筑藏兵洞穴，再有一月就回山，先让我来见清流道长，说有要事相托。”
　　清流道：“李公子有所不知，我五岁就跟着师父。紫羽师叔本在终南山修行，一月前带着人跑来抢占崆峒山，把我等数人打伤禁闭。现下好了，华师兄回山，定会主持公道。”
　　紫羽笑道：“师兄一死，你们这班小鬼还想造次？华清风那小子作恶多端，就算回山我也不惧。”说罢，昂然道：“李公子，你要见清流也见着了，劝你莫要管闲事。否则，连你也一并收拾了。”
　　李靖摆手道：“在下只是受人之托，绝不敢管贵派家事。若能让我与清流道长私下把话说完，我即刻离开。”
　　紫羽道：“就在这里说。我等避开些就是。”于是率众离座，退到殿门口。李靖站在殿中石柱旁，招手让清流靠近，随后猛然抓住石柱上的蛇头把手转动。只听轰然一响，石柱旁砖石下陷，李靖和清流直立下坠。等紫羽真人跑进殿中，那砖石已平移上来，严丝合缝，与先前殿中模样毫无二致。
　　李靖和清流陷到下层，进了间密室。他打燃火折，见墙上排着一个铁八卦，八个方位均有八个把手。李靖在震位上一按，但听轧轧作响，壁上开了一条通道。清流见李靖熟练操作，如在家中一般，自然知道是机关的制造者华清风所授，当即跟李靖进入通道。
　　通道外是一道铁门，门上有日、月、山、水、鸟、兽六种图案，李靖伸手在鸟形图案上推动五下，铁门缓缓开启，有光照了进来。门外，是一间悬壁石窟，正对着山下滔滔河水。一位须发全白的老人盘腿而坐，衣衫褴褛，面色苍白，手上锁了铁链，如同一尊石像。
　　清流扑通跪地，哭道：“师父……您老人家还好么？”
　　那老人没有动。李靖上前一看，老人双眼深陷，两个深深的孔洞十分瘆人。伸手一拭，似已没有鼻息。就在他再次试探鼻息时，只觉一股强劲的力道逼来。李靖本能后撤，但已被那力道拖住。原来老人双手微动，铁链哗哗作响，已连续攻出几招。
　　华清风号称“铁臂神猿”，练成了铜皮铁骨，紫霄真人是他师父，自是非同小可。那被拴住的双手异常灵活，擒、削、点、劈，每一式都配合得天衣无缝，专攻李靖下盘要害。由于李靖身形高大，此时须弯腰格挡，几次想居高临下痛击其面门，又觉不忍。在这迟疑之间，老人一指击在他右小腿上。李靖忍不住惨叫一声，当场倒地。
　　清流拜伏在地：“师父手下留情！李公子是来救师父的，不是歹人……”
　　这老人正是紫霄道人，虽脚筋被挑不能行走，两眼被挖不能视物，双手被锁不能擅动，但毕竟是与冼阿英、巫山织女同辈的绝顶高手。他没理会清流，张口说道：“小娃儿，你右腿受过重伤？”
　　李靖喘息方定，赶忙行礼道：“在下三原李靖，拜见真人。”
　　紫霄道：“听你气息，年未及弱冠，能有此身手，当真不易。只是三原李家功法，似乎算不上一流，李公子莫非另投名师？但不知尊师是谁？”
　　李靖一时说不清楚。舅父韩擒虎自是授业恩师，巫山渔女、顾木生、虚云和尚、袁氏兄弟、孙思邈等人，多少都有影响，主要还是自己不断揣悟，扎实用功，特别是孙先生调息之法最是有益。当下回道：“在下微末之技，所幸常遇高人指点。此次前来，受一位高人所托，有一物上奉真人。”说罢从怀中摸出玉玦，双手捧送，递到紫霄手中。
　　紫霄手握玉玦，浑身触电一般，喝道：“清流先回内室，为师要与李公子说话。”
　　清流赶忙退回铁门内。李靖启动机关，把铁门闭合。紫霄道：“李公子对本门机关如此熟稔，想必与孽徒华清风交情匪浅。”
　　李靖不敢隐瞒，把江州血案、巫山石室、岭南洞穴等关涉华清风和冼阿英之事讲了，特别对冼阿英之事讲得更为详尽。紫霄真人听罢，默然无语，只是反复摩抚玉玦。良久，一声长叹：“世事如烟，过往皆空。李公子心性纯良，殊为难得。方才你与我交手时，不忍攻击我头部，宁可小腿受击，足见有怜悯之心。我那孽徒华清风，若有你半分仁德，岂会落到如此下场！”顿了顿，低声问道：“李公子能将冼阿……太夫人当下形貌，说与贫道么？”
　　李靖知他无法忘却冼夫人，当即把冼夫人着装、胖瘦、气色、神态等都说了，只是隐去了冼夫人身形略微佝偻的实情。紫霄每听一句，面上都浮现出温暖，如同朝霞映面。李靖说得仔细，他听得入神。听罢，叹道：“想不到五十多年，她仍风采如昔，而我却形同枯骨！多谢李公子同贫道叙说这些，了却我平生之愿。你去开门，让清流出来。”
　　李靖照做。清流出来后，拜伏在地。紫霄真人道：“清流，清风送你上山时，你只有五岁，一直随侍为师左右。清风对为师下毒，断筋挖目，我现在已不恨他，都怨我当年识人不明。你受他要挟，但仍能以吊篮送饭数年，足见你心之诚。只是已有月余未来送饭，是何道理？”
　　清流伏地哭道：“一月前，终南山紫羽师叔带领十数人上山，将我等囚禁，声言崆峒是道教圣山，应当重振雄风，不可荒废……”接着将过程讲了。
　　紫霄捻须道：“我这个不成器的师弟，本事微末，野心却是不小。也罢，李兄弟，清风亡故前，是否将开启铁链之法告知于你？”
　　李靖一愕，暗悔之前没想到这一层。他检视铁链，一头系上壁中铁柱，一头是刚好能套住手腕铁环，并无锁孔可以开启，且那铁链是玄铁所铸，寻常刀剑不能断。想起虚云和尚铸炼孤星剑时言及此剑已属神品，当即取剑凝神，迅捷一击，那铁链应声而断。李靖先斩断链头，再斩击铁环，只四下便将紫霄真人腕上铁环斩落。
　　紫霄真人长吟一声，道：“李公子此剑当属神品，且你年纪轻轻就能运剑如此精准，前程未可限量，贫道多谢了。但凡你有所请，贫道尽力而为。”
　　李靖道：“在下无所请，只是想知晓如何化解西域奇毒。”于是将萧琼下毒要挟之事讲了。
　　紫霄真人道：“贫道中毒，才受清风那孽徒所控，挑去脚筋，挖去双目，再将玄铁熔铸成链困我于此，想逼我说出奇门精要。此人倒也有些天分，但哪知贫道一生最恨被人胁迫，岂能告诉他？至于那西域奇毒，的确要命，不到一年，功力散失不说，残躯瘫软无力。眼看就要归天，有一晚，一番僧现身此处，声言他可救我性命……”
　　李靖奇道：“真人是说，那番僧突然现身此处？是从密道而来？还是……此窟悬壁千仞，他如何进来？”
　　紫霄真人道：“别人自是不能来，就算送饭的清流，亦是从清风布置的密道进出，且只能通往上层。那番僧不通机关之术，只能攀援绝壁而上。当世能从绝壁而上者，不过四五人而已。但说出他的名号，李公子就不会奇怪。他就是西域圣僧宝象法王。”
　　李靖内心一震，接口道：“看来，是他给了解药？”
　　紫霄真人道：“正是。不过法王要贫道给出《备穴秘典》以作交换。当时贫道对清风恨之入骨，发誓手刃叛徒，所以先求活命，要求法王先给解药，如能奏效，可给秘典。法王当即给贫道服下解药，一月后复来，贫道虽不能恢复全部功力，但气力渐复，自知若不给秘典，法王必取贫道性命。于是指点他到秘室，自行取走秘典。”
　　清流听罢，如在梦中：“师父，都怪徒儿无能，让那番僧随意来去……”
　　紫霄真人摇首道：“别说你武功低微，就是为师康健如常，恐怕也非他敌手。法王西来，自称当世达摩，武功高深莫测，其志非小。李公子若要得到解药，恐怕得寻到法王才行。”
　　李靖道：“据传宝象法王现为突厥汗国座上宾，在下为求活命，当北上寻访。此间事已了，在下不便多有打扰，这就请求离去，请真人善自珍重。”
　　紫霄真人道：“不忙。敝山有事未了，还需仰仗李公子出力，将我那不成器的师弟打发走再说。李公子描述相貌极为传神，请将紫羽形貌说与贫道。”
　　李靖照实描述了。紫霄摇首叹道：“年龄是大了，却无甚长进。”命清流撕了一块道袍当布巾缠蒙双目，再伏在清流背上。李靖开了机关，三人通过密道返回道观前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