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月》花盈九

1、风波不断

　　在神都摆烂二十年，突然告诉她她是为了毁灭神族而生的。
　　开什么玩笑，大祭司亲口预言她乃唯一拯救神族之人。
　　太真实了。
　　昏睡时出现的那如梦似幻的血腥场景像一个荒诞不经的梦，醒来时，曦月还有些发懵。
　　案桌上的小药炉还在咕噜咕噜冒着些气泡，曦月忙不迭地把药罐拿下来，装进小盅，心道趁着热给他送去，毕竟是因她之过才让他被降罪惩罚。
　　殿外的守卫前几日还拦着她出入，谁知曦月直接搬出大祭司来，言明大祭司只是让她思过并未限制她的自由，守卫们也就当作没看见，毕竟也不敢真的得罪这位神使大人。
　　瞧着这神都入目皆是喜庆的红绸哪有前些日子的阴云？
　　“晚些时日宴会不久开始了吗？为何戒严许多？”
　　“听说前些日子是有什么逆贼，估计是以防万一......”
　　“什么啊？我听说轩辕殿的长老通敌，都已经下狱了。”
　　“不要命了？敢在这里编排长老，若是落入别人的耳中，族长都保不住你们，赶紧把这些东西给二小姐送过去，把手上的差事了了，再多言，当心我撕烂你们的嘴。”似乎是一位年长些的侍女制止了她们的低语。
　　前面那些丫头面生的紧，大约是随着外地氏族而来，几大氏族联姻，这排场可真不小，大长老征婚，大祭司主婚。
　　“哟，这不是我们神使大人吗？伤势可好了？”一个突兀清丽的女声传来。
　　曦月垂眸心说这出门不看黄历，就知道没好事。
　　“我说欣姐姐，你看她气定神闲，还能违背大祭司的谕令，想来是好多了。”
　　“您今个儿和西陵氏的二公子大婚，何必理她这等子人呢？真是......”
　　晦气。
　　这些氏族的公子小姐，哪个不是千娇百宠的，就算送到神都来当质子，也是这样高高在上、颐指气使。
　　原本曦月就不同他们交好，平日里无论是谁对曦月说话夹枪带棒的少不了被她教育一顿，但今个儿又是柏皇欣的婚仪，来了这许多族长，也是大祭司看重的联盟，她实在是不好发作。
　　哪知这另一位大小姐是不是脑子抽了，以为自己家族的人都到了便有恃无恐起来，竟还在嘲讽她：“我说你这种连自己亲姐姐都不待见的灾厄还是别出来招人嫌了，你看看你，若不是你时旭长老怎么可能身受重伤还深陷牢狱之苦——”
　　那话语中夹杂了些许嫉恨，她凭什么？这贱人明明就是灾祸，她出生的时候天降血月，害死了自己爹娘，连带着她亲姐姐都不待见她，可大祭司占卜命数，却偏偏说她能拯救神族，还亲自教养，更是给了神使这和四大神殿长老几乎并肩的位置。
　　他们这些背井离乡来到神都，竟然还要比她矮一头，她们姐妹俩不过是女娲氏旁支的不能再旁支，远古诸神的血脉稀薄的和那海水似的，竟然能一朝得势，他们要蹉跎一辈子，怎么能不恨。
　　“我前些日子病着，还未恭祝二小姐和西陵二公子同心合和，结缔永恒，礼物早已备下，不多时就送到二小姐的居所。”曦月没搭理那话，却依然带了些许愠怒，除了大祭司之外，时旭便是这世上对她最好的人，被人这样提起，那就别怪我不客气。
　　柏皇欣笑盈盈的脸上闪过一丝尴尬，但很快隐没了下去，任谁都看得出，这婚姻之事，任凭他人如何称道的良缘，不过是牺牲品，两个在囚笼里长大的人，被强行安排在一起，还要陪着笑脸做戏，真是令人作呕。
　　“不打扰各位雅兴了，告辞。”
　　“你——”柏皇欣的脸上虽笑意浅浅，但刚刚出声的那位密友便忍不住再次讥讽，瞧着她远去的背影：“你们俩姐妹还真是不要脸，你姐姐勾引芒朔公子，你勾引时旭长老，一个赛一个的不要——”
　　“啊——”那女子话没说完，脸上便重重挨了一巴掌发出一声惨叫摔倒在地，这力度大的差点把人撅到长廊外边。
　　曦月漫不经心地甩甩手，另一只手安安稳稳地拎着药盅，瞧着墨绿色的药汁溅出来几滴，随即捏了一个诀罩上了放在一边。
　　“你敢打我，我可是......”
　　“你可是云阳氏的还是句疆氏的还是说柏皇氏的，都不重要。”曦月意味深长的瞧了他们这小群体一眼，神色锐利的似乎要将他们刺穿：“还是以为靠山到了？都送来神都做弃子了，还这么不知死活。”
　　此言一出，在场之人无不一惊，尖锐的话语仿佛最锋利的剑芒掀开了他们内心最隐秘的最不能为人所道的伤疤。
　　“辱骂长老是大罪，还用我再教你吗？嗯——”曦月目露凶相，凶狠地掐着那女子莹白的小脸强压在地上，这骇人的模样倒是让他们想起来了，曦月向来就是一个不吃亏的主儿：“占着远古诸神后裔的名头，不好好修炼，整日在神都作威作福，你以为如今的神族还是先前的神族吗？”
　　曦月嫌弃将她摔在地上，氏族的地位大不如前，若不是神都还需要他们，早就是弃子了。
　　“你不如也早点找个门当户对的嫁了，省得在这神都无所事事，平白招人嫌弃。”平日里她喜欢动手解决问题，嘴皮子倒是不怎么动，今日曦月这嘴像是淬了毒，句句都往她心窝子里扎：“我倒是忘了，你喜欢芒朔那张脸呢？还是时旭那张脸？可惜一个有婚约，一个那日入狱之时，怎么不见你向大长老求情呢？”
　　“我......”云阳渶似乎是被说中了心事，此刻羞愤难当地跪坐在地上，那小脸被曦月放开后面色涨得通红，一时不知所措，但随即又不服气吼道：“你以为谁都和你一样好命，得大祭司青眼吗？”
　　好命？灾厄？这竟然是出自同一人嘴里用来形容她，分明是她勤奋修炼，不敢松懈一日，在那场比试胜出之后才被大祭司留在身边，也不全然是预言的缘故。
　　“哼——”曦月轻哼一声，反正相看两相厌多年本来也没什么面子可以留：“蠢货。”
　　骂完这句，也懒得和他们纠缠，拎着药罐就要走，另外几个也不敢为难她径直让出一条路来，柏皇欣余光捕捉到一枚青色的伞，正缓缓向他们移过来。便垂眸不语，心道有好戏看了。
　　“放肆——，曦月我看我是平时太纵容你了。”身后长廊另一端，身着青色长袍，手执娲皇伞的长老走到了此处。
　　闻言曦月顿住了脚步，仰天长叹，我的好姐姐何曾纵容过我，过往无论是和谁起冲突，青月长老总是最公正明义，从不偏袒，或者说从不偏袒她而已。
　　任谁看了，都以为这里其他人才是她的妹妹。
　　以柏皇欣为首的都静静等待着这对姐妹的好戏。
　　“恶意中伤长老，没送她去天枢塔领罚，已然是纵容了。”曦月轻轻吐出这几个字，仿佛与她相对的不是血亲而更像是陌生人。
　　曦月也知道她把娘亲的死记挂在她头上，每每被误解，她也由着去了，心里没有如往常那边撕扯的生疼，毕竟半个月前从山崖上摔下后，最先跳下去寻她的竟然是时旭，卧床休养的这些日子一次也不曾见过她这姐姐。
　　众人不可置信地看着曦月，似乎有什么不一样了，对于青月长老的不待见她这个妹妹以前几乎都是忍气吞声，即使是青月长老不占理，也从未如此针锋相对过。
　　谁都知道当初青月的母亲在生产时不仅难产还有血月降世，传说她母亲断气之时，眼中倒映着血月的影子具是惊怖之色，所以青月不喜，他们也可以变着法的作弄曦月。
　　青月一时愕然有些惊讶曦月的异样，随即也反应过来想必这些人又说什么难听的话语：“就算如此，今日是二小姐的好日子，你如此小题大做......”
　　哪知曦月根本不想听，抬脚继续向前走，这长廊是通向望海崖的，海面上呼啸着海浪拍打在山崖上扑面而来的腥味，使得她下意识地抬手扇风。
　　“站住——”青月恼怒之下，一记强劲的神力向着曦月而去，曦月顿时脚下千斤重，被限制住了行动。
　　曦月重重呼出一口气，嗤笑着一声，瞧她这姐姐只是落了她的面子便如此不满吗？看来以前的确是她太过“温顺”。
　　右手中长剑翻飞，众人还未看清楚那剑势，青月的禁制神力就被她卸的干干净净，临了了还不忘回头嘲讽她们两句：“神力不济，找我麻烦都得靠别人。”
　　许是这里的争执太过激烈，以至于他们都不曾注意到周边的动静，守卫追着一群不明身份的人呼啸的剑光向着长廊这边而来。什么时候围过来了一群歹徒他们却浑然不知，为首一人瞧着这一堆公子小姐，想也没想立刻转变了方向向他们袭来。
　　后面的神官瞧着架势心道不好：“大人，小心逆贼——”
　　晚了，那贼首想要通过望海崖逃离神都就必须闯过这里，前面那一群人不好抓着钳制，前面那个落单的还不好说吗？神都这些酒囊饭袋，除了什么神使和几个长老哪儿还有什么厉害角色。
　　那不太巧，你抓的这个是软柿子中最不好捏的那个。
　　曦月疑惑的瞧着突然出现架在脖子上的刀刃，思忖着神都最近来了什么高手速度比她还快。
　　只是下一秒那刀刃就贴的更紧了，一手抓着曦月往后面退去：“氏族之女死了，雪姬还怎么拉拢人心，爷劝你们识相点，爷手里没轻没重的，当心这黄毛丫头的命。”
　　众人的脸上有点是不可置信，更多的是惊惧。
　　看到众人脸上的害怕他们更得意了，抓着曦月往崖边退去，只要到水里就他们能安然脱身。
　　可惜，众人的害怕和惋惜全是看向这个匪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