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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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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归站在冷风中,想起自己很喜欢的一句歌词能够很好地描绘此刻的场景。
夜晚,几乎没有路灯,左手边是夜晚里的小镇,是破旧的落后的都市,右手边是一望无际的旷野,平原地区的风毫无阻拦地吹得脸生疼。
好酸涩,心里。安归戴上了宽大的卫衣帽,把自己包裹在布料里,能够汲取到一些安全感。
不告而别会不会不太礼貌……但我实在是太害怕了。安归想。
刚刚老人拉着自己的手,笑眼盈盈地问,你是来做什么的呀?这种天气,菜都被冻坏了,只有土豆能够储存很久。“所以我有很多很多的洋芋,专门来招待你们的呀,”老人说,“总有很多人会来我家,你们都太年轻了,我看到你们就想给你们做饭吃,像我的小孙儿。”
前言不搭后语,但莫名其妙的和蔼。
安归看着桌上的食物,起身,“我想出去走走。”
“好啊,去吧,我劝不动你们咯,别被冻死啦!”
安归发疯般地狂奔,只听得到耳边的呼啸,还有茫茫的夜色。时间越来越晚了,温度一点一滴消逝,就算奔跑出了汗,没一会儿就干爽得冰冰凉凉。
索性就躺在草地上吧。
真奇怪,这里明明没有云彩,也没有一点星星。其实平时也很想就这么一直躺着,在某个草坪上,或者是山林中。任凭夜色笼罩,看看到底会不会有什么小妖怪捉走我。
回忆忽然闪现。小小的安归坐在教室里,胆怯地望着身边的小孩们,好奇他们的精力旺盛和乐于交际。一年级的第一天,安归因为个子高被调到了最后一排,但她总是驼背,陌生的环境带给她极大的不安。一年级的最后一天,她在最后一排埋着脑袋,想着刚刚与班里最活泼的小孩的对话。
“上次家长会,我看到你妈妈了,她为什么那么老?”
“那是我奶奶。”
“不是不让爷爷奶奶开家长会吗,你妈妈呢?”
“……”
她没再说话,那小孩儿也没说话。虽然对方并不粗鲁,甚至是小孩中的礼貌者,但自己还是被刺伤了。那句“我没有爸爸妈妈”,是怎么都说不出口的。
下一个片段是和李末一起跳皮筋。为什么会和她成为好朋友呢?记不清了。小学的她们经常一起跳皮筋,之后便形影不离了。
想着想着就想流泪。躺着的时候,眼泪会流到耳朵上,冰冰凉凉痒痒的。她伸手擦擦耳朵。
一只大手覆盖在安归的脑门上。“我靠!”安归吓得一激灵,翻滚起身。戴着兜帽的少年叹气,“安归,你怎么能随便躺在这种地方。”
“又见面了,哈哈,一起躺会儿吧。”安归生无可恋,重新倒在草地上。“既来之,则安之,我经常幻想,打开异世界的大门,逃离身边的一切,但是在这种寒天冻地里默默死掉,好惨。”
少年无言,默默坐在她的身边。
“你知道吗,我刚刚回顾了我的前十七年,觉得精彩极了,人在自己最幸福的时候死去真是一件特别的事情。”
“幸福在……?”
“我的爸爸妈妈特别爱我,妈妈每天都给我做早饭。我们住在郊外的小别墅里,养了一只猫。我有很多爱我的好朋友,去过很多地方,学着自己最喜欢的绘画,马上就要艺考了,老师总说我是天赋型选手。”
“还有呢?“兜帽少年淡淡问。
“我喜欢玩偶,我有一个房间,里面摆满了玩偶。每一个玩偶都有自己的名字。”安归顿了顿,“我最喜欢耳朵了。”
“哦?”兜帽少年罕见地表现出了兴趣,“耳朵?玩偶的名字?”
“是啊,耳朵!”安归露出开心的笑容,“它不会说话,但它是我唯一的树洞。”
“唯一的树洞……”兜帽少年喃喃自语,“别躺在这儿了,带你去个地方,度过今晚。”
“什么?你来历不明,要对我做什么?”安归漫不经心地背过身去,佯装瑟缩,语调却懒洋洋的,一副不放在心上的意思。
“我比你早来一天,那是我昨天找到的住所。”他放下兜帽,“我是尤里,希望你能记住我的声音。”
安归愣愣地转过身,坐了起来。
“你走反了,这片地带是走不出头的荒草地。往对面的方向走,会出现一座破败的小镇,那里有些生机。”
“生机?天啊,你疯了还是我疯了。在这种鬼地方的生机,谁知道他们是什么人。是不是人都不一定呢。”
尤里突然笑了,露出两颗小虎牙。“还不傻。”
“我摸爬滚打也十七载了,知道什么更恐怖。”她看向尤里,神色忽然认真了起来。“我宁愿在这荒郊野岭呆着,默默死掉,也不会和你走。”
“我既然选择躺在这里,就做好了离开的决定。”
只是这个决定很不人道就是了。她心想。奶奶和李初李末他们,可能会担心自己吧?或许现在正满世界找自己呢。但如果回去了,自己又能做些什么呢?早上懂事地起床,做好自己和奶奶的早饭,再带上自己的午饭上学。在学校里听着大家聊无聊的八卦,晚上回家后写完作业已经什么都来不及做了,画板上的画三个月了还没画完。画笔?怎么有资格再拿起它。无聊透顶的日子一眼望到底,毕业后找个班上,朝九晚五加班家常便饭。
要是可以重新回到小时候就好了。
尤里看着她,试图说些什么,却被一声尖锐的鸟鸣打断了。
纯黑色的鸟落在安归面前,叼着一封火漆封口的信件。信件花纹繁复。“好有意思的地方。”安归癫笑,打开这封信的同时,字体开始发光,响起了一个沉稳优雅的男音。
“安归小姐,欢迎来到我的家乡。这里是很有意思的地方,可能和你原来的世界有些不一样,但我们保留着自己的社会规则。很荣幸,能够在种种机缘巧合下与你相遇,还希望你能够享受这趟旅程。或许不应当用‘旅程’这个词汇,因为我很期望你能够留下来。当然,你有离开的权力。只不过你得当着我的面,来行使这一权利。我就在城市的中心,期待你的光临。”
读罢,信件与信封急速地枯萎,如同秋日的落叶,悉悉索索碎在了二人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