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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噬魂阵破恶人相磨 ...

  •   看着坑底都没个人样儿,却还是坚持对着对方怒目相视,不死不休的二人,宋时瑾甚至产生了类似于“要不要把这二人都打晕”之类的想法。
      “听不清么?”宋时瑾凝眉道:“我说了,停手。”
      闻言,纪怀生极冷淡地瞥了一眼被玉笔钉住手脚的小孩,神色间还颇有些遗憾的意味。
      命真大啊……怎么没钉在要命的地方。
      扫了一眼纪怀生的神情,宋时瑾就知道这人八成又是在憋什么坏水,像一只滑溜又阴毒的海蛇,等着暗地里吐有毒的黑色泡泡,当下没好气地挥出一道灵力把人截住。
      “你也是,差不多得了,过来,出去了。”
      纪怀生闻言,似乎有些欣喜,忙听话地收了手,脸上扬起一抹甚至算得上天真的笑容。抬腿就要朝着宋时瑾迈过来,却又忽然顿住。
      想了想,纪怀生还是抬手将衣袍上的灰抹了抹。
      一下,两下,却抹不干净。
      沾了泥土血污的缎子,是怎么也抹不干净的。
      ……愣着干什么。
      宋时瑾有些不解,张口就要再唤。
      另一头,注意到了纪怀生的变扭,被钉住不得动弹的小纪怀生几乎是瞬间就明白了这人心里在想什么,像是看到了什么了不得的笑话一样,尖笑着嘲讽道:“没用!绝了这些腌臢念头吧!擦什么呀!想擦掉什么?我告诉你,做梦!没人记得你,没人会救你!大罗金仙见了你也只会捏着鼻子走,我们这样的人,谁救谁倒霉,平白惹一身腥!都去死,都下地狱……”
      于是,一个看起来不足十岁的瘦小孩童,就保持着被钉在岩壁的古怪姿势,不带重复地咒骂了有半刻钟。
      ……
      听着听着,纪怀生的脸色沉下去,逐渐越来越黑。
      宋时瑾揉着眉心,耳朵有些疼。
      好重的怨气。
      木然看着一边明明浑身没一处好地,却还是能中气十足地在那大喊大叫的倒霉孩子。宋时瑾毫不怀疑,如果不是受了伤,这孩子还能骂得更响更难听,便忍不住有些意味不明地看了纪怀生一眼。
      这人小时候,竟这般……泼辣。
      这一看不要紧,宋时瑾有些绝望地发现,纪怀生似乎真的把那些近乎是诅咒的恶毒言语都听了进去,而且看起来还颇为在意。
      这又是在做什么?!从前竟没发现,这人还这般敏感么。
      耳边持续刮过小纪怀生有些稚嫩的声音,叫嚷着什么“天煞孤星”“地狱厉鬼”,毫不避讳连着自己一起骂。宋时瑾晃了晃脑袋,不忍卒听,无奈之下上前两步,一把抓住了纪怀生的手。
      “欸——”
      纪怀生一惊,身子跟着一颤,下意识就想把手抽回去,却发现没有办法挣脱。
      “……脏”
      纪怀生耷拉着眼睛,哼哼唧唧半天,方挤出一个字,似乎这是一件再难为情不过的事。
      宋时瑾侧过头看了纪怀生一眼。
      倒不是矫情,面前的纪怀生确实灰头土脸,整个人像是从血泥里捞出来的。
      不过宋时瑾从小上山下河,降妖除祟,什么奇形怪状的人没见过,什么诡异惊怖的场面没经过,当下倒真的不觉得有什么,毕竟救人要紧。
      “没关系,还好。”想了想,还是选择照顾这人奇怪变扭的九曲心肠,宋时瑾放缓了语气,轻声道:“他不是在说你,你别听那些胡话——”
      还没说完,这话却被小纪怀生一道怒喝打断。
      “是你!我就是在说你!”
      说着,还一副生怕纪怀生听不见的样子:“我就是在说你!”
      ……
      倒霉孩子真烦人啊。
      “闭嘴!”
      忍无可忍,宋时瑾扯着纪怀生三两步跨到这倒霉孩子面前,空着的那只手一巴掌就拍到小孩的脑门上。
      “啪。”
      “莫造口业。”宋时瑾认真道。
      被一巴掌打懵了的小孩愣愣抬起头,张嘴又要说什么,没等开口,宋时瑾又是一巴掌。
      “啪。”
      “我……”
      “啪。”
      “唔——”
      “啪。”
      看着面前的小孩终于恹恹地闭上了嘴,宋时瑾方转身继续方才没说完的话。
      “不必往心里去,是非曲直是自己心里一杆秤,若任由旁人左右,则道心永无得就之日。”
      纪怀生愣愣地抬起头,黏腻的视线变得更加灼热,从二人紧握着的双手到宋时瑾那双生辉的,如星如月的眸子。
      宋时瑾原本修长好看的手指沾上了纪怀生身上血色的污泥,红得有些刺眼,却显得那双手更像是玉琢的。
      一双眸子就那么平静地映出纪怀生被血污模糊,看不清眉眼的面容。
      平静的,平和的,宽容的。
      惟有这样平和广博的水面,才能完整的盛放他完整的倒影。
      盛放,而后包容。
      或许涤净。
      纪怀生不敢眨眼,似乎任何的动作就能让那泓水泛起波澜,而后那倒影便要破碎,消逝一般。
      “愣着做甚。”
      再次被这人这般热切地盯着,宋时瑾又有些不自在道,觉得二人拉着的手也似乎有些僵硬和异样:“左右莫往心里去,回神,我们出去了。”
      说着,指尖微动间,将那玉笔召回,又一手提起那不敢再说话,只是一脸阴狠嫉恨盯着纪怀生的倒霉孩子就往纪怀生怀里一塞。
      “做什么?”
      怀里猛然被塞了东西,还是这倒霉玩意儿,纪怀生看着自己和宋时瑾之间被隔了东西,当下就有些抗拒:“拿开。”
      “莫置气。”宋时瑾有些好笑,解释道:“应当是这么办的,破阵。”
      听了这话,纪怀生才不情不愿地把人拢在怀里,下巴绷得直直的,一脸不情愿。
      但显然有人比他更不情愿。
      小纪怀生自被提起来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就称得上是精彩,被塞进纪怀生怀里之后,更是一副宁死不屈的受辱含冤模样,仿佛下一刻便要咽气了。
      宋时瑾就这么等在一边。
      半刻钟过去了,没有任何变化,天边外的血色浓雾没有丝毫减淡的迹象。
      除了相拥的两人已经僵得像块石头了。
      难道是……不够近?
      如此想着,宋时瑾起身,一边一个抓住领子就把人往一起挤。
      “其实……他很喜欢你。”说着,宋时瑾又转向另一边:“他也是。”
      “喜欢个——”纪怀生下意识冷笑着反驳道,却被怀里的倒霉孩子打断。
      “我呸!”小小的纪怀生面如菜色,尖声道:“你杀了老子啊,你不如杀——”
      三人挤作一团,小小的纪怀生拼命要跑,纪怀生也死命把人往外推,宋时瑾又在运功把二人往一起贴,一时间,倒也……热闹。
      正僵持着,宋时瑾腰间禁步又亮起一阵灵光。
      方才,便是这禁步指引自己入阵的。
      宝玉灵光乍泄,闪动间,正挣扎着往外爬的小纪怀生身上,似乎有什么东西被吸进了那禁步之中。
      小纪怀生的眼睛骤然瞪大,来不及说什么,整个人直直倒了下去,栽在地上。
      看着宋时瑾有些关切地望向纪怀生,地上意识渐渐模糊的小孩心头涌上一阵阵难言的酸楚。
      原来……真有神仙娘娘啊……
      怎么,怎么总是自己这么倒霉啊……
      小纪怀生的眼睛瞪得大大的,怎么也闭不上,直到自己的身体连同周围的一切开始变得透明。
      宋时瑾注意到,天边的血雾正在变淡,有些超出预计的情况发生,她有些惊疑不定地看着自己腰间的禁步。
      这东西跟着自己很多年了,从没有过这样的情况。
      想着想着,宋时瑾又把目光投向神色晦暗不明的纪怀生。
      同这人……有关么。
      虽然心中诸多迷雾疑问,可眼下如何出阵才最要紧,宋时瑾看了一眼身体正在变得透明的小纪怀生,抓起纪怀生就想着地上飞身掠去。
      荒林,深山,血雾。
      隐隐觉得这地方有些熟悉,宋时瑾凝眉向下望去。
      山峰耸立,崖壁奇绝。
      点、锥、方、圆、起笔、落幅。
      这群山,是一方规模极大的阵法,只是迷雾遮挡,尚且看不清全貌,也无法判断具体的功用。
      以山作阵的手笔,宋时瑾从前真的见过一次。
      宋时瑾垂眸,看向纪怀生鼻头的那颗痣。
      她好像……有些想起来了。
      想起,自己何时见过这人。
      周身的血雾散去,耳边风声呼啸,纪怀生有些恍然。
      看着宋时瑾抓着自己衣襟的修长指节,线条分明的下颌,同多年前脑海中重复了千万遍的残影完美地重合在一起,纪怀生眼鼻一阵无端的酸涩,几欲落下泪来。
      又是这个人。
      神仙一样出现在自己最灰暗难言的命运里。
      神仙一样拉自己出去,出最险绝的深山,出最诡秘的幻境。
      神仙一样美好得不真实。
      ……
      可总有事情是真实的,只有真实,才能区分迷梦,冲破幻境。
      可什么是真实的呢?
      或许是这个好得过分的人,或许是这份再真实强烈不过的心绪。
      纪怀生蓦地笑了。
      一瞬的悸动同震颤,便能让他解脱。
      从诱人深睡的美梦,或是最残忍不堪的过去。
      她总能看见,总能映出,总能打捞起。
      待云雾散去,宋时瑾只觉得头痛欲裂,自己的噬魂血阵带来的影响尚未完全消散,转眼又是一遭,任是自己也有些吃不消。
      一睁开眼,面前就是千淮拄着魂幡蹲在自己身前,一脸的探究。
      “不对劲。”千淮悠悠道:“很不对劲。”
      没功夫搭理这人,宋时瑾有些头疼地撑着身子起身。
      地上,纪怀生额头薄薄一层虚汗,似是从水里捞上来似的,眉头紧锁,几息之间猛得睁开眼睛,起伏剧烈地喘息着。
      “方才说到哪了?”宋时瑾强打起精神问。
      “说到不对劲。”千淮笑眯眯道。
      ……
      宋时瑾实在没力气插科打诨,就这么静静看着千淮。
      “说到广元府和广元观一前一后在城里做法事收魂,弄了这东西。”千淮耸耸肩,妥协道。
      “为什么是一前一后。”宋时瑾道:“为何一开始不让广元观来,毕竟他们更擅长这活计。再者,既然广元府揽了这差事,为何后头又换人,自己闭门不出满城找不到人,还传出话说是畏惧城中异象逃了。”
      “这话是广元观传出来的。”千淮扬眉,肯定道:“广元观同官府不亲厚,落井下石的事儿肯定最乐意干。”
      “差不多。”宋时瑾道:“我更倾向于,这种不亲厚,是价钱没谈拢。”
      “什么价钱?”千淮好奇道:“委任报酬?”
      闻言,宋时瑾扬眉望向千淮。
      好聪明的人,明明从没进过广元府,也没有跟着自己一行人查账。
      注意到宋时瑾的视线,千淮笑道:“别这么看我,官府同宗庙一起谋算委任报酬的事,你以为很稀奇么?”
      “不稀奇,更何况,城里百姓有人家同我说过,林中狼患,不闹出人命广元观从不插手,非得等死够了人才肯出面,草草了事,还不愿意端了狼窝。要干什么也不难猜了。”
      宋时瑾叹了口气,正打算要说什么,前方广元府正厅处忽然轰隆一声响。
      循声望去,是一身着官府制式衣袍的中年男子连滚带爬跑出来,面上涕泗横流,颇为狼狈。
      那男子身后,是狞笑着穷追不舍的一白衣道人,赫然就是方才一路逃进广元府的道长。
      “那是广元府尹。”身后,千淮轻咳一声提醒,还贴心地解释道:“看官服。”
      眼神扫过那人胸口处稻穗瑞□□缠的花纹,宋时瑾摸出一只玉笔召回,手腕提振,笔下一朵饱满的宝相花绽开,花枝蜿蜒,飞快将三人包围起来。
      广元府尹逃至三人身边,竟像是什么也没看到一样直直过去。
      “他要逃——”纪怀生道。
      “嘘。”宋时瑾将指尖抵在唇边:“安心,他逃不了。”
      说着,玉笔轻点几下,广元府墙边一道金光亮起,将整个广元府包裹在内。
      “什么时候弄的?”纪怀生赞道。
      “有备无患。”宋时瑾轻笑,复又专注神色:“听。”
      那府尹连滚带爬,却始终赶不上道长身法的速度快,几息之间便被人提溜回去。
      “本官说了!既,既往不咎!那监院我也帮你处理了,账本我一眼都没看,我都送回去了!人我也帮你搜罗了!仁至义尽!你却还要卸磨杀驴,未免,未免太——”
      那府尹跌坐在地上,颤着身子对着一步步逼近的道长惨声道。
      “太什么?”那道长嗤笑道:“怎么我听这话,大人还挺委屈?先把人放跑的可不是我,追回来是你该做的,收拾摊子罢了,怎么倒像帮了我多大忙?钱你一厘也没少拿吧,现在知道跑了?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说着,那道长衣袖一扬,一道莹白光柱对着府尹的胸口就挥了过去。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噬魂阵破恶人相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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