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不还》陆牙牙

3、各怀心事

　　宋清汝觉得身子已无碍，便在凉亭品茶闲坐看天上云卷云舒，好不惬意。

　　桑云见公主无聊便问道：“今日日头这样好，不如桑云陪公主去踏青可好？”

　　宋清汝一听便有了兴趣：“当真？”

　　桑云一板一眼的说着：“桑云必不会欺瞒公主。”

　　宋清汝立即起身道：“那与我新做的那件鸭卵青的齐腰衫裙岂不相配。”

　　宋清汝换了衣裳才出门一抬眸便瞧见了南宫彧在调马鞍，忽的他回头见了她便笑着说了些什么宋清汝听不大真切了，只呆呆望着。他今日着一身山矾细花纹锦服骑装，只用一支羊脂玉冠束着乌发，腰间是一条葱青白祥云纹的宽边锦带。站在日光下一尘不染，笑得如同戏文里的人物一样明媚。着实让人移不开眼。

　　半晌听的桑云道：“公主，南宫太子问可否同公主一同春游。”

　　宋清汝立即低头，只觉脸上已在隐隐发烫。佯装平静的应着：“那便一同去罢。”匆匆上了马车。

　　这一路上她恍恍惚惚只听得一旁哒哒马蹄声。南宫彧骑着马，待到风起时撩动纱幔望向车内的女子，她双眉弯弯，眼神清澈，微抿着唇，脸上似有淡淡忧虑。

　　南宫彧忍不住关切着:“公主所忧何事，在下可否解公主之忧？”

　　宋清汝收起了烦忧看向了他平静回复:“无甚可忧，当是太子殿下看错了。”

　　忽的她看到了熟人笑靥如花，下了马车大声喊道：“歆玥，歆玥。”

　　远处的人听到后，更是直接向她奔来。她着一身鹅黄齐胸襦裙，圆圆的脸庞上挂着明媚的笑容好似一个暖暖的小太阳。

　　她满是诧异的问着：“清汝姐姐，你居然出宫了？”

　　宋清汝微微笑着：“景色这样好自然得出来踏春了，不如你同我们一起吧。”

　　宋歆玥：“好啊好啊，我刚好无聊的很。”

　　宋清汝介绍着：“这是皇叔家的独女，福宁郡主，宋歆玥。这是南宫的太子，南宫彧。”

　　南宫彧和宋歆玥互相见礼。

　　宋歆玥又开始乱点鸳鸯谱：“南宫殿下果然仪表堂堂，品貌不凡，和我姐姐在一起真是郎才女貌，羡煞旁人啊。”

　　宋清汝一时之间不知说什么，戳了戳歆玥示意别说了。

　　南宫彧倒毫不在意的说着：“郡主这话我倒是乐意之至，可毕竟公主清誉要紧往后可莫要如此说了，叫有心人听着不免编排。”

　　宋清汝急忙解释:“太子莫怪，我替妹妹向殿下赔罪。”

　　南宫彧：“公主言重了。”
　　宋歆玥气鼓鼓的大喊：“常莫，我的蜜饯呢？”
　　只见身后跟着一个面容冷峻，不苟言笑之人从腰间解下那个月白的布袋，上面绣着朵朵盛开的海棠，里面满是各类蜜饯果子。歆玥接过来拿起一颗先是喂给了宋清汝，随后自己吃了一颗大的。
　　最吃惊的是还塞给常莫一颗，他依旧一言不发只乖乖张嘴任由她将蜜饯塞到嘴里。随后她脸上已没了方才气鼓鼓的模样，换上了明媚的笑容将布袋递给了常莫。

　　宋清汝无奈笑着拉她上了车。

　　到达山脚处，一行人下马沿着青石铺成的小径向上而去。春风轻拂，周身有隐隐雾气散开伴随一阵淡淡花香，放眼望去山间点缀着微微绽放的杏花，山脚下是一汪泉水，依稀听得见浅浅的水流声。让人如梦如幻，仿若置身仙境。

　　一个准备下山的和尚幽幽开口：“聚散不由人，得失天注定。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宋歆玥随即就去和尚跟前问：“大师，你是说我们吗？”

　　那和尚却只道了句“要变天了。”便笑着下山去了。
　　一行人纷纷不解，依旧迈着步子继续前行，只觉得这和尚真怪。

　　行至半山腰时却见乌云忽卷，天暗了下来。

　　宋清汝抬头望着，想起方才那和尚的话：“上山时晴空万里转眼便要落雨了，怪不得大师下山去了。”

　　桑云：“公主不必担忧，山顶有寺庙我们去那儿避雨。”

　　南宫彧：“看这天，怕是到不了山顶了。”

　　南宫彧对身边的苍楚说道：“你先去拾些干柴以备不测。”

　　苍楚：“是。”

　　桑云：“公主，你去前面那个亭子等。我去摘些果子来。”

　　宋清汝:“快去快回。”桑云已转身离去。

　　宋清汝也向前面的凉亭快步走去，南宫彧同她一道大步向前。

　　宋歆玥，和常莫紧随其后。

　　谁知这雨已经稀稀疏疏的落下了，宋清汝又加快了步子，或是急了些。竟一下滑了。南宫彧慌乱中握紧她的手，将她揽入怀中。
　　石阶上宋歆玥急切的喊着她：“清汝姐姐。。。”差点也跟着掉了下去，还好常莫轻功极好一把揽过她。
　　这一刻好像周围的雨声都停歇了一般，只听得到常莫清晰的心跳声。他极不自然的询问她可有受伤，宋歆玥抓着他的胳膊听着他此起彼伏的心跳，脸上染了些许红晕。她也是一反常态变得十分安静只是摇头表示未曾受伤。
　　呼喊声越来越远，两人一同从石阶一旁的坡下跌落，他生怕地上的残枝划伤她，便将她头紧紧埋在了自己怀里。这一刻没人会比她们更近些了，宋清汝不敢动弹也害怕乱动会让彼此受伤。
　　一路跌落至一块巨大的岩石前被挡住，这才停下来。两人挣扎起身，那岩石上写着杏花溪。

　　宋清汝指了指他额头，示意他受伤了。

　　他明白了她的用意摇摇头道：“一些小伤，不碍事。”

　　这雨还是稀稀疏疏的落着，两人看到个山洞，找了些洞中的干草残枝生了火取暖。

　　宋清汝看着他额上的伤口，再次提及：“回去还是找御医包一下。”

　　南宫彧也解释着：“方才情急之下多有得罪，还望公主见谅。”

　　宋清汝隔着火光望向他：“是你两次救我于危难，我当多谢你的。”

　　南宫彧笑笑盖过了此事。他问了那晚落水时想问的问题:“其实公主并不是一个性子清冷的人吧？”

　　宋清汝疑惑着:“何以见得？”

　　南宫彧缓缓解答:“公主落水那晚便知晓了，扶北人都言公主性子清冷。可那晚我却看到了一个偏爱繁华闹市不一样的公主。”

　　宋清汝:“你堂堂南宫太子心思倒是细腻。”

　　南宫彧拱手:“在下谢过公主夸赞。”

　　宋清汝回眸莞尔一笑，他当真像暮春的日光一般，暖暖的。

　　南宫彧暗叹“原来她笑起来眉眼弯弯还有个浅浅梨涡，竟煞是好看。”

　　她拿着树枝在地上画着什么漫不经心的说道:“我原以为如皇兄和太子这般的人都是雄才大略，气吞山河的，不曾想太子殿下竟是个心思细腻的。”

　　南宫彧望了望洞外的雨笑道:“其实我虽贵为太子却不受父王宠爱，徒有虚名而已。我要的也从不是这太子之位，我只愿母妃安康如意。”

　　宋清汝看着眼前的太子叹道:“生长于皇室便会有太多的身不由己。”

　　南宫彧指了指外面的雨：“你听这雨声格外让人心安。”

　　宋清汝望了望稀疏的雨不由感慨:“可皇族拥有了天下至高无上的权利和荣耀，理应尽责让黎庶免于战火，安居乐业。”

　　南宫彧惊奇的望着她：“公主大才。不该囿于闺阁之中，当入朝同那些士大夫般为天下计。”

　　宋清汝笑着摇摇头：“我自有我的使命。”

　　南宫彧：“是啊，你我的使命是注定好了的。”

　　洞外的雨也渐渐停了，只剩雨滴“哒哒”敲打树叶的声音。他们衣服也被树枝划破了好几个口子，像极了家道中落的流浪之人。但是已经顾不得体面了，为了天黑赶回去只得尽快出发。

　　南宫彧望向她，见宋清汝身后树枝上一条蛇正悄无声息的靠近，南宫彧怕吓着她便只能先斩后奏:“公主，在下僭越了。”

　　说罢南宫彧伸手一把将宋清汝揽入怀中，颈上刺痛了一下，心想八成是被咬伤了。

　　宋清汝回头这才看到那条蛇已经爬走了，南宫彧见蛇已走即刻放开了手。低头赔罪:“实在对不住，我又逾矩了。”

　　宋清汝摇了摇头轻声道谢：“多谢你。”

　　两人相谈甚欢笑着一同前行，奈何南公彧眼前一片模糊已然无法行走。宋清汝见状，上前将南宫彧扶坐于台阶上倚着树。她靠近他坐下查看得见颈部的伤口，见他唇色已微微泛紫现如今周围也没有解毒的草药，只能将表皮毒素吸出。现在心中亦顾不得男女之别，唯有性命之忧了。
　　她握住他肩膀，头埋向他颈窝，朱唇轻启落于他伤口上缓缓将毒吸出，往复三次。随后从她身上那件鸭卵青的齐腰衫裙上撕下一条给他包扎，打了一个不甚可观的结。宋清汝望着地上黑红的血，说道:“这也是缓兵之计，得赶快回去请御医。”

　　可是她也背不动他，找树枝做个木床拉着他吧，可是又害怕那树枝上的蛇还会伺机而动。还好现在地上全是些枯叶她拽起他双腿拖着他前行。心里想着“太子殿下现在性命攸关当不会介意我把他拖地上走的，还是赶路要紧。亏得桑云是个夺命还不来救我。”

　　过了大约一刻钟南宫彧便醒了。两条腿酸疼，抬头一看宋清汝正拖着他在地上走。他急忙喊停。

　　宋清汝开心不已：“你终于醒了。”

　　他起身盯着她无奈的笑了，抬手想替她拂去发丝上的落叶。回过神时顺势指了指她的发丝言道：“你发间有一片落叶。”

　　宋清汝扯下落叶面露难色道:“性命攸关，太子殿下应当是不在意这些小节的！”

　　南宫彧连忙摆手道:“怎会，多谢公主不曾抛下我还费累拖着我。公主学过药理吗？竟能解蛇毒。”

　　宋清汝答道:“我不通晓药理，但我听人说把毒吸出毒性便不会很快扩散。”

　　南宫彧呆呆望着难以想象当时的场面，不自觉摸了摸颈部:“公主，男女有别，这怎使得？”

　　宋清汝气恼着这竟是个呆子:“男女固然有别，可我又怎能让你命丧于此而袖手旁观。”

　　南宫彧眉头紧皱:“在下回宫定当向抚北皇上提亲。”

　　宋清汝心中竟有些落寞道:“若殿下因为我救你而提亲当真是断送自己的良缘了。何况你两次救我于危难，这次就算扯平了。”

　　南宫彧紧张的大声说道:“谁说你不是我的良缘。初识你时我便想要靠近你，那晚从水中救起你，我的心中又喜又忧。喜的是我救了你，忧的是怕你有事。我既心悦于你，你便是我的良缘。”

　　宋清汝听着愣了半晌，直直的看着他。殊不知她的心也不复往日平静了。

　　南宫彧看着她好似被吓到了赶忙开口:“是在下孟浪了，公主殿下勿怪。”

　　宋清汝一时不知如何开口，脑中好像有一座宫殿轰然坍塌，可她心中竟然是欣喜的。

　　南宫彧认真道:“公主不必急于回答，日后必会看到在下真心。”

　　宋清汝只能答道:“好。”

　　桑云突然冒出:“公主，我们不是有意偷听的，是不小心听到了就没有打断。”

　　苍楚跟着桑云木木然点了点头。

　　宋清汝羞红了脸:“桑云，你为何才来。”
　　苍楚背起南公彧下山悄声问着：“殿下，事情进展怎么样？”
　　南公彧有些难为情得皱眉：“颇为顺利，只是这样对她实属不公。”
　　苍楚：“眼下先将事情办妥回南宫将娘娘救出来。”
　　南公彧点了点头同意苍楚的想法。
　　后面的宋清汝急忙问桑云：“歆玥应当无碍吧。”
　　桑云似笑非笑和宋清汝低语着：“公主放心吧，那常莫是月影暗探可把郡主宝贝的紧呢。你们掉下去时郡主崴了脚，常莫已将她抱下山了。”
　　宋清汝：“怪不得那丫头喂他食蜜饯呢，原是如此。”
　　下山时天边已经悬上了那轮残月，它好像是在等夜晚星河的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