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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殿下要去吃席 ...

  •   来接明守的依旧是韩公公,此时他抱着佛尘站在车边,睨着这位五皇子出门的那股小心劲儿,心里经过昨天那番试探没什么结果,倒真有几分对这个皇子的可怜可叹。

      有着这么个见风就倒的身体,哪怕心里有万般城府,恐怕也是日薄西山,力不从心。

      何况,韩公公边想着,边上前两步帮忙搭把手,扶着五皇子踩上车厢,看着这位殿下登上马车,却似乎不敢直接坐下,小心又犹豫的伸手探着,摸索着车厢里面的事物,尤其警惕着铺着的坐垫,亲自用手来来回回试了好几遍,才肯在身边嬷嬷的帮助下坐好。

      雍国习俗蛮野,人情俗世更是粗鲁无礼,歹毒无常,在那个地方呆上五年,这位五殿下看着不但没了皇室宗亲的傲气,还变得如同惊弓之鸟,风声鹤唳。

      周边看戏的百姓没韩公公想的这么多,齐国虽说朝廷文武满庭彼此不相上下,但民风仍是尚武的,骑射剑枪,都颇受追捧,虽不至个个虎背熊腰,可也筋信骨强,身强体壮,少见有明守这般宛若弱柳扶风的身形,此时见了这金尊玉贵的皇子却如此病弱纤细,目光里的好奇全变成了怜悯,更有上了年纪的老妇人看不清远处,好奇问着人们,听着人们的描述,都露出几分怜爱来。

      明守靠在车厢侧边,调整着呼吸,常人感觉不出,干冷的空气却如同一把钝刀,从鼻腔一路向着呼吸深处一刀刀磨着他的咽喉,几乎喘不过气。

      马车轱辘辘前行,街边百姓的说话声清晰入耳,像是细线,不依不饶的钻着耳朵,又痒又疼。

      惋惜的话语,怜悯的叹息。

      惋惜他变成了一个废人,怜悯他就这么吊着一条命,日日夜夜,受着一身病灶折磨,不得安枕,不得好活。

      可这是他自己选的路,明守又深吸一口气,马车内烤着火箱,冷倒是不冷,可是仍然烘热干燥,冷刀子变成了热刀子,他自虐般感受着那股痛意,脑中却愈发清晰。

      他不怕那些人知道自己背后的所有动作,但只有他身体是真正的坏死,才会看起来没有威胁,却又不能轻易的在百姓万民眼里就这么死去,那些暗地里的、他还没摸清的人,才不会一直盯着他、甚至直接对他下手。

      他才能苟延残喘,拖着这条命,去查他想知道的事。

      母妃失火、舅舅暴毙、自己受刺。

      这显而易见是针对明守、甚至整个陈家的一场围杀。

      可是明守不知道这里头到底掺杂着多少方的势力,当年他乍然经变,匆忙出国又遭到毒害,等一切混乱理清,他身边只剩最亲近的几个侍从,好不容易想尽办法递了消息入国内,也如投石入海,没有回音。

      能做的这么大胆狠毒又干脆利落,绝对不是当时任何一方的势力单独能成的。

      何况,当年武将盛势,他的舅舅镇通侯手掌三十万大军的符令,镇守北方边疆,后宫有母妃受宠,整个陈家不说沾借外戚之光,只镇通侯一人之威,在前朝也是风生水起,锋芒最盛之时,无人能出其右,哪怕言官议论讽谏,也从来不受影响。

      可是镇通侯身死,陈家势力便立刻崩塌,速度之快如土崩瓦解,短短几个月,竟然在诺大京城就这么销声匿迹,仿佛凭空蒸发,连他如今回国,派人到下巳老家,也没有任何线索。

      然后,便是蛮族入侵,世家权势复起,太子身死,宦官入朝议政,新太子又立,几方势力互绞不肯退让间,压下了西边守将一封又一封的加急烽火信。

      直到守将城破战死,蛮族步步紧逼,前朝这才暂歇了互相掐架,开始手忙脚乱的应对起来。

      然而就是短短几日,蛮族集结部落,打进了过饶十三山,占领了整个草原,甚至跃跃欲试,想吞掉黄台山一脉,战士苦苦死守,也只能暂缓颓势,没有支援,依旧是节节退败。

      黄台山脉连贯齐国最为西北的天然纵向山脉,是天然的边境,易守难攻,若是被打入,从此齐国边陲小城便再无自保之力,蛮族部落想要侵占骚扰,便如同探囊取物了。

      正当朝廷一片惶惶,宦官世家却还不肯退让,手握禁军私兵却不出援,明里暗里,都在指摘对方之时,前线却突然一扫颓势,如同神兵天降,战士们回头反打,硬生生把战线推回了过饶山。

      做到这一切的,是原本守在边境城镇的一个小小营垒侯,裴劝行,据传闻,他是自告奋勇奔赴前线的,在扭转败事的那一战,他屡出奇招,阵法险竞,奋勇冲锋,斩首敌将整整两名,以一己之身力挽狂澜,堪堪保下了齐国最后的防线,也是守住了这个内乱大国最后的体面。

      此消息一传入京城,裴劝行便被百姓视为天降神将,一时间坊里街头人人奔走相告,民谣诗颂,百般赞词尽添一身,几乎被奉为天神,朝廷更没有追究他擅离职守之之责,直接封了将军,嘉奖他英勇善战,命他接替死去的守将,守住前线,击退敌军。

      裴劝行接了封赏,带着战士又是连连胜仗,一封又一封的喜报传到前朝。同时,原本只是地方小族的裴家也进入京城,势力如同雨后春笋,节节高起。

      一如当年的陈家。

      又过两年,裴劝行的亲侄子裴临也展露出了军事天赋,很快就连占军功,成就了裴家一族双名将的荣光。

      明守抬手,白的几乎透明的指尖轻轻触上眼睛所在的位置,感受着上面覆盖着的白绡。

      钟再揽对那位裴小将军的“混世魔王”“耀武扬威”的形容,料想这位裴临便不是什么正经人物,还有几日这位年少成名的小将军就要回京了,元风那边去探裴家的事也还没有回音,到时他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若是他们真与当年的事有勾扯,明守心里想着,掌心微曲,盖着眼上白绡,上头残留着外边寒风的冷意,侵肌醒神,提醒着他此时看不见的事实。

      裴家如果与宦官或者世家勾结,那么曾经战果或许也有高位权衡之间排兵布阵演戏之嫌。

      毕竟裴劝行的出现时机实在正确的惊人。

      在镇通侯暴毙,北有雍国逼迫,西南蛮族入侵,齐国腹背受敌,民心惶惶的时候,出现了一位宛若天神的将领扭转了败局,一瞬便可成为民心所向。

      没有人会再怀念倚靠曾经镇通侯的安稳镇守,拥有传奇色彩的天神故事更受百姓喜爱,也没有人再会发觉陈家消失的彻底,因为新兴的裴家会如同鸠占鹊巢,顶替一切的空缺。

      境遇相转,福祸轮变。

      明守放下手,感受着指尖回温,看起来病的手都抬不起、瘦弱伶仃的人,却在狠毒盘算着杀人灭族的事。

      他让元风去查,便是在给裴家最后一个机会,若是真的如他所想这般,那么即使拖着他这条命去和那些身强体健的人硬熬,他也要把这些人统统带进地狱。

      驿站。

      还不知道自己老家已经被人盯上的裴临一个利落翻身下马,牵着马进马厮拴好,又哥俩好似搂着马儿说了两句,那马儿皮薄毛细,漂亮肌肉健硕,线条流畅,很是高大威猛,此时在主人面前却十分温驯,俯首蹭着裴临的手。

      马厮外,又一人走近,那人身穿金色流云盔甲,身形修长,却并不健硕,反而透出一股儒将气势,见到裴临大声嘲笑:“小临,说了这样许多,你老婆理你了没?”

      这位看起来和裴临差不多大的俊秀郎君,竟然就是百姓眼里三头六臂,让敌军闻风丧胆的神武大将军裴劝行。

      这是在嘲笑他成天把马儿当祖宗养着,裴临头也不回,亲手往马槽里添了睡与草食,这才转过身。

      裴劝行看着面前已是比自己还要高大的侄子,即使日日看着,还是不禁恍惚了几分。

      少年人身形一天天拔高,刚被扔进军营时的青涩倔气早已不见,经过亲身上战场一次又一次的厮杀,他身上已经凝炼了不弱的杀伐血气,身子骨也彻底抽开了,乍一看,俨然是一个成熟大人模样了。

      然而裴将军心里刚没安慰几秒,就看到这个兔崽子装模做样的冲他一笑,长的人模狗样,嘴里吐出的话却是全然混账:“小叔,你痣没点呢。”

      裴将军第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愣了一下,等想通了话里的意思,知道自己被说是牵线搭桥的媒婆,气的要动手打人,裴临却早已事了拂衣去,云淡风轻的走远了。

      “臭小子!”

      等裴劝行栓完马再见到裴临,已是在驿站给他们安排的阁楼里了。

      见他进来,裴临不紧不慢的折起手上看完的信纸,扔进炭盆里面烧成了灰烬。

      裴将军知道自己的小侄子有秘密,但叔侄俩一直心照不宣,从来不互相过问太多,此时还是忍不住开口:“你一向有自己的注意,这我知道,但如今京城局势错综复杂,小叔还是要问你一句,你掺进去有多深了?”

      “我不在任何一方的明面,,家里也不要有任何的偏向。”裴临表情若有所思,没回答多详细,反而张口问道:“小叔,你曾在京城呆过不少时间,可了解一个人?”

      “谁?”

      “五皇子,齐明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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