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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皎月篇–早早相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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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凌家父母的指使下,凌月华恭敬地送青莒二人离开。
凌月华欲言又止,与孙兴对峙时锐利的双眼此刻饱含思恋,“青莒姑娘,希望你能替我姐姐申冤。”
青莒扶起半弓着身子的凌月华,满口答应道:“我们一定尽力。”
从凌月华和凌家父母的嘴里,两人大概知道凌皎月是个怎样的人。
凌皎月相貌平平胜在清秀,尚在闺阁中时就是有名的贤良。
柳叶眉,不甚明亮的杏眼,单薄浅色的嘴唇,人很扁平清瘦,乍看让人觉得配不上皎月之名,细细看去有一种“烟笼寒水月笼沙”的朦胧美。
她常穿着一身旧了的袄子,不见奢华,惟觉淡雅,不像小姐像妇人。
凌家是富商,凌父凌母年迈觉得力不从心之际,给了凌月华和凌皎月一人一间铺子,让姐妹两个开始掺和家里的生意。
凌皎月分到的是一家脂粉铺子,她为人和善,和来店的顾客们相处得很融洽,价格公道,生意做得挺好。
孙兴是凌父凌母家里雇来的掌柜,凌父凌母就是见他踏实肯干,做生意又精明,才把凌皎月许给了他。没想到孙兴的“精明”用到了岳父岳母,老婆孩子身上。
识人不清,把女儿推进了火坑,是凌家二老后悔至今的一桩事,也是二老胸口最粗,最坚韧的一根悔丝。
“青莒姐姐,你是会读心吗?”蔺含风不叫师姐,青莒也不去挑他的错。
青莒含糊道:“差不多,不过能读懂的有限。”
“那你应当读过了婵婵和孙兴的了吧,知道他们想的是什么不就离真相近了一步?”
青莒一开始就查过了这两人的悔丝。
“孙兴想从凌家父母口袋里骗出更多钱财,除此之外看不出别的。”
孙兴的悔丝条条沾染了金银名利,不是没能从这家多赚点钱,就是没从那家多得些利。
“看不出别的了?”
蔺含风思忖孙兴还真是个不折不扣的守财奴。
“看不出了。”
“那婵婵呢?”
“婵婵啊,除去无关紧要的,她最近最后悔的是没在一早就答应孙兴的求婚。”
青莒发觉孙兴与婵婵的相识恐怕要比孙兴和凌皎月更早。
“所以根本不是婵婵的插足,而是孙兴他脚踏两条船了?”蔺含风猜测道。
“很有可能,这孙兴一定不是个好人,凌皎月的死跟他脱不了干系。”
孙兴这样利欲熏心的人,难保做不出这样谋财害命的事。
“青莒姐姐,那你还能算出什么?”蔺含风崇拜地望着青莒。
“算算算!算什么算啊!我又不是老神仙!我们要去调查!”
蔺含风被训斥一顿,狭长的眼尾被沮丧压得耷拉下来。
“那我们去调查什么?去哪儿调查。”
“玉红楼和脂粉铺子,选一个吧。”
青莒给蔺含风抛出了两个选项,蔺含风忙不迭选了。
“去脂粉铺子!”
“那好,咱们先去脂粉铺子查一查。”
蔺含风听出了青莒之后还是要去玉红楼的意思,颓然跟着青莒走了。
凌皎月的那间脂粉铺子在凌皎月死后,被凌月华接管了,她怕她姐姐留下来的东西被孙兴糟蹋了。
在凌月华的许可下,青莒挨个询问铺子里的员工。
“我和皎月姐关系最好了,你们问我保准儿没错。”一个叫李翠翠的姑娘开朗道。
“凌皎月在铺子里有什么相熟的人吗?”
“相熟的人?”李翠翠惋惜道,“皎月姐和谁都不红脸,和谁关系都不错。”
“若说是关系最好,那还要是玉红楼的婵婵。”李翠翠黄黑色的脸挤出了带着怒气的红晕,“当时还在互称姐妹,皎月姐死了后,她立刻就搭上了孙兴。”
李翠翠没好气地“呸”了一声,“不要脸的小贱人,我真替皎月姐不值。”
青莒问过话后,去找蔺含风,她谈个话的功夫,蔺含风这厮又不知道去哪里鬼混了。
“蔺含风?”青莒大声呼唤着。
“我在这儿。”
门外的蔺含风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费力地穿过人群,挤到青莒面前。
“你这是去进货了?”
蔺含风被人流挤得头脸发涨,他放下东西,理了理头发,才回答:“我只是去买了点东西。”
青莒去看他的悔丝,果然,新的悔丝已经生成了。
蔺含风本来好好地跟在青莒身后,那一阵儿行人格外多,三下两下蔺含风就被人流冲散了。
他四处张望,寻找青莒的踪迹,人没见着,却被一个鬓发皆白的老妇人拉住了。
“公子,给刚才的小姐买一把梳子吧,桃木做的,一梳琴瑟合,二梳阖家欢,三梳子嗣绵。”
老妇人说了几句吉祥话,开始说价了。
“只要100文就好。”老妇人见蔺含风的装束,一看就是不谙世事的公子哥儿,狮子大开口道。
蔺含风正想着送青莒这样的礼物是不是太唐突了,老妇人已经自己把价格慢慢降到了80文。
“好了好了,我买。”
蔺含风觉得是自己太欺负人了,才让老太太把价格一降再降。
他愧疚地掏出100文来,愧疚地递给了老太太,然后愧疚地接过了那把梳子。
周围的商贩见了这样的冤大头,纷纷推销起自己的商品,蔺含风不好意思推拒,只好买了一大堆回去。
蔺含风羞涩地掏出怀中被手帕包裹着的桃木梳,递给了青莒。
青莒还没从蔺含风离谱的愧疚中走出来,就看着连包裹它的手帕都比不上的桃木梳,两眼一□□:“它……它它多少钱?”
“100文啊,大娘还想要算我便宜些,我不想她赔本就原价买了。”
“街上大家都很热情。”
青莒只想撕烂蔺含风羞涩真诚的笑容,她无奈嘀咕道:“谁不喜欢卖给人傻钱多的人东西?”
蔺含风没听清,他问道:“什么?”
“我是说,如果我是商贩我也喜欢你。”
青莒没当好话说,蔺含风却当好话听了,他看起来反而有点高兴。
“走走走,我带你看看,你那把梳子到底值不值钱。真是个傻子,被人卖了还帮别人数钱。”
蔺含风引着青莒走到方才的摊铺附近。
“好了,你就在这儿站着。”
青莒状似无意地有过卖梳子的摊位面前,老妇人吆喝道:“姑娘要不要买把梳子来啊。”
青莒停步,在摊位上扫视,迟迟不开口说要买。
“姑娘啊,你这头发黑得像碳一样,还泛着光,真好看。这么好的头发就要用我这梳子养。”
“姑娘,买一把吧。”
青莒对着摊位上的木梳挑挑拣拣,时而蹙眉,时而摇头。
“婆婆,多少钱一把?”青莒带了本地的口音。
青莒看上去不见得有多满意,他先问了价。
“只要20文。”
远远的蔺含风大为震撼。
“我不要了,太贵,街南面的只要18文。”青莒转身要离开。
“姑娘,姑娘,我卖你18文,别走啊,15文也行。”
青莒目的达到,头也不回地离开,去回身找了蔺含风。
蔺含风见识到了青莒和摊主婆婆的拉扯,如遭雷击般地被劈得迷迷糊糊。
“婆婆她……”
蔺含风不可置信,人性怎么能这么恶……
青莒安慰道:“也没什么,婆婆不过是血赚了你90文罢了。”
人与人之间的信任怎么这么脆弱……
蔺含风再遭重击,他把他买的散落一地的东西收了收,他不想让青莒知道这些零零碎碎的东西拢共花了五百两银子。
两人拎着东西各回各家。
不多时,青莒的大门被扣响。
“青莒姐姐,是我!”蔺含风在门外等着青莒开开门。
“做什么?”青莒打开了门,疑惑道。
蔺含风把街上买的东西大半都送了来,因为都是些脂粉衣服什么的。
“街上买的,我用不了,送来给你了。”蔺含风解释道。
蔺含风帮着忙把东西送进了屋里,尽管青莒并不需要。
“我买了清风楼的菜,要不要去我那里用一些?”蔺含风腼腆地邀请道。
“走吧。”
这几日来,她都是到蔺含风那里用饭的,她已经习惯。
青莒尽管去了多次,还是为蔺含风家里的情况唏嘘。
屋前有庭院,屋后有花园,花园里有一掬小潭,时刻不停地汩汩流着细水,天气一热潭上就笼了一层雾。
院里二三十个丫鬟小厮只侍候他一个。
屋内布局雅致,日常熏香,微风穿过书房带到前厅,又混杂了几分墨香。
青莒夹了一筷子菜塞在嘴里,啧啧道:“真是奢侈。”
蔺含风殷勤地给她布菜,还很有眼色地能看出她爱吃什么。
“你家里是做什么的?”青莒看着他金碧辉煌的家宅,心里酸溜溜地问。
“不做什么,不过是祖上有些薄产,由管家代理罢了。”
青莒觉得真是奇怪,这么有钱又单纯的小少爷干什么非粘着他学本领?
“你爹娘呢?”
蔺含风的筷子一顿,不遮掩地回答:“我爹在我几岁时被征兵带走了,没几年就传回书信说他战死了。”
“我娘思虑过度,也跟着去了。”
“现在的这份家业是我外祖父的。”
小少爷还有一段心酸史呢,青莒感慨着,还能有如此心性真是难得。
吃饱喝足,蔺含风问青莒:“我什么时候可以正式跟你学习呢?”
青莒有些心虚,吃人嘴短拿人手软,她白吃白喝了这么久,一件正事也不替人办。不好不好。
“我今日就回去撰写心法,明日交给你。”
蔺含风凤目轻颤,嘴唇勾起,立刻就眉开眼笑起来。
小少爷真是好哄,青莒心想。
是夜,青莒抓耳挠腮地回想当年初学时的心法,她后悔当初没好好学,而今想默写出一份差不多的都很困难。
蹦跳的烛火中摇曳着青莒冥思苦想的身影,几团烛火辉映,一阵晚风透过门扉穿过来,青莒的身影连着翩飞的衣袂倒映在窗棂上。
她连蒙带猜,把心法默写完毕。
在吹灭烛火准备休息之际,她的眼睛瞥见被随手安置在一旁的衣衫,脂粉一众东西。
香粉美人,就该用这些华而不实的东西来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