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扯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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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百年前的大原，正经历一场长达十年的寒冬，粮食几近无收，城外饿殍满地，可浩林帝王却日日却沉湎酒色、重刑厚敛。
在大原南面，北岳王重视发展农业生产，在天灾来临之前囤好了三年余粮，可叹正是这份先见和仁爱之心，为他埋下了巨大的隐患。
甲申四年，延绵在大原的北边的千机山脉，一名千机女婴呱呱坠地，千机族人生而为奴，她出生时命运就已注定。
甲申十八年，浩林政治腐败，城内再无余粮，百姓易子而食，有余力的人纷纷举家迁往北岳。
甲申二十年，北岳的仁善反而激怒了皇帝，浩林帝借口攻打北岳，这一仗就持续了一年零六个月。
甲申二十一年，当年降世的女婴习得一种神秘术法，能将死人改造成为傀儡供其驱使，她号召了一支战无不胜的傀儡大军，斩杀诸侯，解放奴隶，至此千机全境独立，众人称其千机魔姬。
千机山异军突起，北岳王忌惮她的力量却对她残酷的手段不齿，浩林王觊觎她的力量，可眼下消灭北岳才是心头大患，无暇顾及那点边毛之地。
一年后，大原呈三分鼎立的局面，战乱频仍，天下大苦。
浩林王权根深蒂固，北岳抵挡了一年多，已是兵穷马困，独木难支，北岳王不得已与千机联手，共同消灭浩林。
在那场战役中，浩林王大败，北岳王受了重伤不久后身殒，他儿子少子煜继位北岳少主，史上称为北河之战。
念到这里，陆空顿了一下。
真羽轻笑得有些模糊：“继续。”
“本来北岳该按照协议与魔姬平分天下，可魔姬突然病逝，千机军群龙无首，大原被少子煜收归囊中，次年，各路诸侯纷纷归顺，至此，三家归成。
“病逝？“
真羽笑了起来，笑声越来越大。
陆空合上书本，静静看着她。
“你觉得千机魔姬是怎么死的？”
陆空眼中恍惚，嘴上却说着不着调的话，“书上所言怎可尽信，我既没有参与，又怎会了解。”
真羽敛了笑：“那就给你个机会，了解了解。”
陆空瞪大了双眼。
“作为我重见天日后的第一个奴隶，让我想想，要你干点什么好呢？”
陆空慌了：“你想怎么样！”
真羽轻蔑道：“少子煜不过是个爱在背后玩弄手段的卑鄙小人，他的子孙也配得这天下？”
陆空挤出一丝惨笑：“你要我帮你夺取天下？你真看得起我。”
真羽眼中浮现几许鄙夷。
陆空忙不迭劝道：“你听我说啊，古来兵不厌诈，咱输了就是输了，如今天下太平，也有少子煜一份功劳，再说了，如今在位上的不是他子孙……”
真羽给了他一脚。
“哎——”
陆空直挺挺地摔了下去，砸到了地上，溅起一团尘土。
当年与浩林、北岳争夺天下的女魔头竟然目不识丁？
两百年前，少子煜在统一大原后干的第一件大事就是统一文字和度量衡，边陲几地的文字均被废除，又历经了时间的变迁，字形变化很大。
真羽解除封印后，的确很多东西要重新学过，这几日陆空都忙着给她授业。
她学得很快，几日工夫，陆空肚内为数不多的墨水都被掏空了，但也足够她对当下的时事有个大致的掌握。
经过这段时间接触，陆空发现魔女也没有书中说得那么蛇蝎心肠，有时候还有点可爱，比如像个普通小姑娘那样注意自己的形象，比如拿糖当饭吃。
她吃糖的速度极快，隔一段时间就会提个空碗找上陆空，并用凶狠无比的语气道：“把糖交出来，不然就揍你。”
每次她来要糖，陆空就会带她去对门的小杂货铺抓两斤糖饴，想起这种反差，陆空都会情不自禁地发笑。
似水的日子一晃而过，便迎来了如火的七月。
自打回了玉京，陆空都难得出门，所有狐朋狗友的邀约他一次也没去。
众人还以为他要改邪归正，结果金屋藏娇的事情不知怎地传了出去，好友们纷纷骂他重色轻友，号称要将他从玉京四公子里除名。
陆空闻言苦笑，不是他不想出门，而是他离不开真羽，无论他怎么走，超过她方圆五百米都会回到她身边，只要真羽不想去的地方，他都去不了，他的自由她说了算。
经过了月余的了解，真羽摸清了朝局形势，当今皇帝司马韶光，的确不是少子煜的后代。
也许是报应，少子煜和他的老爹一样，都是倒霉的早死鬼。
北岳王是他爹的独子，少子煜是北岳王的独子，少子煜甚至比他爹更不争气，连妃嫔都没纳过就急急去了西天，他薨时，北岳家算是彻彻底底断了后。
少家断子绝孙之前，少子煜效仿尧舜禅位给大臣司马拓，所以当今在位的皇帝，其实是司马拓第十一代孙子司马韶光。
刚听闻这个消息时，真羽觉得真是世事无常，想当年三分中原，打得尸横遍野、血流成河，最后由司马家捡了漏。
正是司马拓的皇位得来名不正言不顺，老世家们打心眼里并不怎么服他，这么多年一直都是阳奉阴违，西北部境外的土地上对大成也是虎视眈眈。
真羽的目的是夺取天下，夺取天下就要复辟千机。
可如今天下太平，她找不到切入点，若非乱世，便无法操纵傀儡大军。
复辟第一步，那就得先让一切乱起来。
而司马韶光的死，便是能让一切乱起来的引子！
七月十五，迎来了中元节。
这一天鬼门大开，皇宫里除了巡逻的，一般人天黑后便不再出门。
特别是东六宫的小夹子道，是各种传说中最负盛名的阴阳道。
传说在明月高挂的夜里，呈现一阴一阳两个面，人走阳道鬼就走□□，若人与鬼狭路相逢，鬼便会让人替它去地府。
所以除了必要巡逻，所有人都会避开走小夹子道。
可小夹子道好死不死离东宫很近，对真羽来说，是刺杀司马韶光的最佳路线。
入夜后，无星无月，一切毫无生机，仿佛无边的浓墨重重涂抹在天空中。
房内水汽氤氲，有美人正在沐浴，柔顺的青丝下，明亮又干净的眼眸灿若星辰。
他胸前风铃花纹在雾气中时隐时现，脖子上都是殷红的痕迹，一看就知道出自谁的毒口。
陆空用热面巾按压搓揉伤处，哀嚎声此起披伏。
“你只是被我啃了两口，却用噪音折磨我，陆空，你好大的胆子。”
熟悉的声音，熟悉的味道，那个女人又来找他了。
那天真羽吸了陆空的血后，她便上了一段时间的瘾。
在树干上压着要他，在门后压着要他，在床上压着要他，完全不顾及时间、地点和男女有别。
最近真羽晚上都没来找他，陆空都有些放松警惕，忘记了她会把自己当所有物，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眼下这个情况……陆空惊慌失措地抓住面巾，他可□□的呢。
那面巾也就半尺多长，轻飘飘地浮在水面上，好像遮住了点又好像什么都没遮住，欲盖弥彰的更羞耻了。
陆空的身体滑下去，在水下紧紧抱成一团，如果可以，他想把头也一并埋进去。
他越滑越低，说话时在水面上吐出一串泡泡， “我说姑奶奶，你能不能稍微注意着点，我是个大男人！”
真羽一进门就听见陆空惨叫，已经不耐，又瞥见了不该见的，眼痛头痛！
她把一件黑黢黢的衣服丢到屏风上，皱眉道：“赶紧洗完，换上衣服跟我走。”说完便风遁离开。
陆空没心情沐浴了，赶紧换了衣服出门，真羽已在院子里等候。
她一袭修身黑衣勾勒出曼妙身材，腿是腿，腰是腰，那什么是什么的。
打住，打住，大半夜的想这些对身体不好。
“会不会轻功？”
陆空摇头。
“会不会御剑？”
陆空摇头。
他有心疾，陆家又惯着他，陆空从小到大时间都花在功课以外的任何事情上，修为自然不咋地。
真羽对捆绑了这么个废物也很是恼怒，但也无可奈何，她将纸叠成纸鹤，滴血念咒，纸鹤幻化成数倍大小，乘着他们直上云霄。
今夜虽是鬼门大开，但街头小巷依然有不少思念亲人的百姓出来焚纸烧香。
贯穿玉京的玉带河，无数花灯随着水流飘摇，每盏花灯都寄托着对逝去之人的思念。
从纸鹤上向下看，天上暮沉，地上灯火却似人间星河。
陆空心下微动： “没想到，竟有这么多人不畏鬼怪也要出来缅悼亲人。”
真羽冷嗤：“都是群无聊之辈，人死则为鬼，人有人的阳关道，鬼有鬼的独木桥，见之而不能相守，不如相忘。”
陆空反唇相讥：“对生者而言哪怕他们所思之人化成鬼魂，他们也愿意一睹以慰相思之苦，你这个女人冷心冷意，怎么会懂。”
真羽顿了顿，随后淡淡道：“你说的对，我的确没有心。”
陆空以为真羽忽悠他，笑得前仰后合： “人怎么可能会没有心。”
真羽捉起陆空的手，放在自己胸口上。
陆空整个人定住了，脑子里像火山喷发似的，轰的一声，血全部冲到头顶。
刚才吃的亏的现在连本带利全回来了！
真羽一个冷冽的眼风扫过去，一把割掉了陆空如野草般蓬勃生长的杂乱想法，她轻描淡写道：“别胡思乱想，注意你的掌下，仔细甄别。”
陆空这才恢复正常，顺着手掌静心感受，一息过后，他抽回手，脸色大变，“你……你你，你是人是鬼！”
真羽讥诮道：“你以为接近天道，突破轮回的代价是什么？”
“什么代价？”
真羽面带冷色，似乎在讲别人的事：“失去做人的滋味，失去心！”
陆空怔怔看着真羽，神色复杂。
之后，真羽不说话，陆空也不敢再多嘴。
仲夏之夜，纸鹤在风中的簌簌声，浇灭了所有暑气。
纸鹤转个弯朝向皇宫，陆空预感大事不妙，魔姬怎么可能会那么好的兴致半夜拉他出来欣赏风景！
到了宫墙外，真羽收了纸鹤，陆空有一堆话想问，真羽打了个响指让他噤声，他不得不亦步亦趋地跟着真羽，只不过边走边哼哼。
真羽被陆空哼烦了，一巴掌将他推进了路边的仓库里，有些事情，她一个人也就够了！
冰冷的圆月终于舍得从云层中探出头来，小夹子道分出一明一暗。
真羽行在黑暗中，好像她生来就应如此。
在路的尽头，她见到了纠缠一生的人。
作者有话说第3章 扯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