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撩》苍梧埋骨

22、第 22 章

　　第二十二章-

　　田柾国最后还是跟朴智旻他们一道回去了。倒不是他等到了朴智旻的回答，只是金硕珍打破了这尴尬的气氛邀他顺路一起。田柾国戴着口罩走在前面，记者为了拍JM出院早早就围在医院门口。金硕珍大门口向记者们表达了感谢以及JM的病愈情况后就推着朴智旻上了车。记者追着车拍了一会也就都散了。
　　路上两个人始终都没再说话，田柾国家离得很近，只是正赶上上班的时间又是阴雨天，路上有一些堵。田柾国坐在前排，人似乎是有些累了，脑袋靠在车窗上，盯着那些垂落的水迹出神，直到开了十来分钟才到了田柾国家小区的门口。
　　“前面就到了，就把我放在这儿吧不用进去了。”田柾国揉了揉压扁的头发坐直。
　　金硕珍看着窗外已经斑驳了天色的大雨对田柾国说，“外面还下着雨呢，还是送到门口吧？”
　　“进去还得登记，你们也不方便，我回家洗澡就行了。”
　　金硕珍倒也没在坚持，让王千靠边停下。
　　田柾国开门直直走进雨里，一如那个冬天决绝离开的朴智旻走入风雪一般。雨水打湿了他的头发和衣服，也打湿了背后注视的眼神。小孩背影被雨水模糊了，他却倔强地不肯躲，偏偏总是这样无声的瞬间，勾起朴智旻的心疼。
　　车子重新启动，金硕珍也顺着朴智旻的目光收回视线。
　　“你和这小子也真是有缘，在首尔还能碰见。”
　　朴智旻默默点了点头算是回答，嵌进掌心的手指终于松了松。
　　金硕珍摸了摸下巴像是想起什么，“怪不得他不愿意做艺人。”
　　“为什么？”朴智旻抬头。
　　金硕珍本以为朴智旻已经和田柾国混熟了，没想到他并不知道，“那家医院是他爸的，原来是医院的继承人。”
　　“这样啊。”朴智旻随口应着。
　　“做医生有点浪费那张脸了。我每次看他给你换药有点看医疗剧男主的感觉”
　　“那你看我是什么？”朴智旻一眼瞪过去。
　　“女主。哈哈哈哈。”金硕珍发出擦玻璃似的笑声丝毫不在意朴智旻丢过来的白眼。
　　正笑着，金硕珍的电话响起来，他止住笑接起电话，电话中传来一句，“吊轨钢丝有人为切断的痕迹...”
　　田柾国冒着雨走回家已经浑身湿透了，还好是夏天倒是不会着凉。田柾国拉开门，果然没有人在家。他换掉湿衣服，洗了个热水澡。
　　他最后丢给朴智旻的质问，反复出现在他脑海中，同朴智旻微张的慌张的瞳孔，反复浮现，压制不住。他好像真的变成那个扯桌布的小孩，把好东西都扯到地上，再也得不到了。是他贪了心，越了界。果然不是每个人都适合扮猪吃老虎的，他真是天底下最蠢的笨蛋了，什么都藏不住的笨蛋。
　　他不知道为什么得逼自己变成另一幅自己并不熟练的样子，可能这就是所谓的成熟吧。没有耐心，没有粉饰，没有装点的人，总是那么不讨人喜欢。
　　他就这样冲了很久，全身都染上红色。
　　“滴滴滴滴”门口的密码锁响了，田柾贤把伞立在门口，转眼就看到椅子上搭着的湿衣服，浴室也传来水声。
　　田柾国换好浴衣出来，正好对上田柾贤的眼睛。
　　“哥？”
　　“晚上有聚会就早点下班了，你呢？”
　　“我...刚下夜班。”
　　“那你吹了头发再睡。”田柾贤把包放好准备换身衣服。
　　“也不困了...”田柾国一边擦头发，一边回答。
　　田柾贤突然问，“要不要和我一起去？是我大学同学聚会，大部分你都认识。也出去多转转。”
　　田柾国顿了一下，说，“不去了吧。”
　　“闵玧其...问起过你。我想，至少也该问一下你的意见...”
　　田柾国擦头发的手在空气中顿住，闵玧其，那个不该再被提及的名字，让他失神片刻，眼神灼烫。
　　头发凌乱地散在眼前，田柾国散碎的目光看向田柾贤，“难道哥还想让我和他再见面吗？”
　　田柾贤的眉头蹙着，说“难道永远都不见了吗？你总还是要回来，要做医生，要在同一个圈子。到时候，你还要再逃出去吗？”
　　田柾国苦笑，“那我该去问谁好呢？我们的爸爸，你们的教授，田院长？”
　　田柾贤决定不再争辩，把选择权给田柾国自己，“你自己决定吧。老爸其实从没说过你什么。”
　　“去就去。”
　　田柾国还是勉强睡了一会儿，起来换了一身舒服的牛仔和田柾贤两个人一起出了门，雨已经停了，然而天色依旧阴沉，路面残留着大雨过后的痕迹。田柾国路走的有些心不在焉，一不小心就踩到小水洼。他看着脏了的鞋边，突然想起许多年前的夏天，他在哥哥班门口，透过窗棂看到的那个男孩。有着白到让人在炙夏都觉着清爽的皮肤，一双透着冷冽的眼睛，向他看过来的一瞬间，心脏跟着漏掉一拍...雨也是那是下起的。可惜世界上没有逆着转的钟，也幸好没有。
　　田柾国收回思绪跟着田柾贤上车，聚会会喝酒所以他们直接打车过去了。
　　聚会选在了市中心的音乐会所，他们算是到的比较晚的，里面已经聚了十几个人了。
　　一个人过来搂住他哥的肩膀感叹道，“天哪，你弟都这么大了！”
　　“是啊，今年都要毕业了，现在在我们医院实习呢。”
　　那是田柾贤上学时的班长，他比划了一下自己的下巴说道，“咱们上学的时候他才这么高，现在长这么帅了。”
　　田柾国也跟对方鞠了一下躬算是打招呼，他找了一个靠边的位置坐下。挨着的女生他不太眼熟，不过还是浅浅打了个招呼。服务生进来摆上了水果小吃和酒，班长给每个人倒了一杯，一起干了一杯。
　　十几个人站成一圈举着酒，班长刚准备说祝酒词，包间的门被推开打断了他的话。这些年那张脸似乎也没什么变化，依旧是苍白而冷冽的一张面容。
　　“我来晚了。”
　　班长忙过来拉住闵玧其，往他手里塞了个酒杯，跟着起哄道，“老闵来晚了，自罚一杯。”
　　闵玧其勾起一抹笑扫了扫屋子里的人，而最终眼底一颤落在了角落那张别开的侧脸上，久久没有移开。他仰头一口把酒全咽了，还略带不好意思地说道，“真不好意思，手术耽搁了一阵。”
　　一个人说着，也来敬酒，“还没恭喜我们老闵年纪轻轻就升了副刀，真是咱同学里面最出息的！”
　　很多人围着闵玧其左一杯右一杯地敬酒。
　　田柾国也端起自己的酒杯闷了一口，辛辣的酒液沿着食道一路向下烧，他也在无人注意的角落轻轻看了一眼闵玧其。闵玧其年少就已经成熟的气质已经愈发沉稳，他笑着和他的同学们应酬着。年纪轻轻已经小有所成。如果不是那件事，或许闵玧其会成为他父亲最得意的学生吧。
　　田柾国学了很久调酒却不常喝，酒量也是不好，不过灌了自己两杯，头就已经开始发晕。周围喧嚣的声音在酒精的作用下仿佛被搁在耳膜之外，他们交谈的声音显得如此不真实。
　　而闵玧其的身影却在这一片迷蒙中逐渐清晰，田柾国刚松弛下来的神经一下子清醒了过来。闵玧其端着一杯红酒坐到了他身边，一个合适的不远不近的距离。
　　“好久不见。”
　　闵玧其手里的高脚杯轻轻磕了一下田柾国放在桌子上的酒杯，自顾自抬手喝了一口。暗红的酒液顺着闵玧其薄削的唇流进去，他的脸上也没有多余的表情。
　　“好久不见。”田柾国也打了个招呼，只是没有动桌上的酒。
　　周围的吵闹好像自动在他们周围停了下来，形成了一道沉默的屏障，两个人谁都不能先开口打破它。直到闵玧其第三口酒下肚，才说，“在国外过得还好吗？”
　　田柾国一直在脑子里预想过闵玧其可能丢过来的提问，只是没想到他会这么问，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闵玧其头转过来，或许出于多年不见的疏离没有对上田柾国的眼睛，只是淡淡说，“我给你打过电话，可惜联系不到了。”
　　“我挺好的。”田柾国盯着自己绞在一起的手指说，“现在都挺好的。”
　　“以后也不想联系我了？”
　　田柾国饮尽杯中酒，想着闵玧其说的以后这两个字，才发现，他从来没有设想过以后。也就是因为时常不去想，才栽了一个跟头又一个。他知道躲，知道忍，也知道退，唯独忘了还有以后。
　　“以后该联系的时候，再联系吧。”田柾国笑笑。
　　闵玧其也默默地点头，他也知道有些事情是做不到很快就释怀，除了假以时日他不能再做更多了。
　　就在对话似乎要戛然而止的时候，田柾贤正好就过来拉走了田柾国。他带田柾国来除了是想让他解开心结，也是想让他多认识认识医生同僚，将来回来工作也好多积攒积攒其他医院的人脉。除了田柾国本就认识的几个以外，田柾贤一一把自己的同学介绍给他认识，也免不了多喝了几杯。几圈下来，兄弟两个都有些醉意了，便歇在沙发上，一边看着几个酒量好的还在边喝边唱。
　　闵玧其递了两杯冰水过来，“喝点醒醒酒吧。”
　　田柾贤点头谢过，帮田柾国也接过来递到他手上。
　　上学的时候田柾贤和闵玧其算得上是很好的朋友，田柾国出国上学以后两个人只是偶有联系，如今疏远了许久再见也是有些尴尬。不过田柾贤不想在他们两人尴尬的关系中间再火上浇油，于是替田柾国接着东西。
　　“方便的话，我一会儿送你们回去吧。”闵玧其说。
　　田柾贤正想拒绝，田柾国的手机突然响了，备注是王千。田柾国下意识觉得可能是朴智旻那边有什么问题，不敢耽搁就接起来。
　　“喂？出什么事了吗？”
　　嘈杂的音乐声和田柾国略带醉意的声音从电话另一边传来，是夜店的声音，朴智旻不满地抿了抿嘴，亏得他还在因为白天田柾国的话内疚。小屁孩居然一个人去快活了！
　　听筒里许久没有回应，田柾国才发觉出不对，接着问。
　　“朴智旻？是你吗？”此时的声音倒是像酒醒了几分，带了点急迫。
　　“是我。”朴智旻的声音终于回应了他。
　　田柾国突然觉得，他来找他了，而一切都不那么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