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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   (一)

      我喜欢陈晨辰,从小时候见他第一眼就喜欢。

      十七年在别人看起来很长很长,但是于我而言,在喜欢陈晨辰的每一天里都是一样的。一天是喜欢他,一年是喜欢他,十七年还是喜欢他。

      我的时间被分成了两份,一份是想他,一份是在想他。

      (二)

      长大后,再次相遇,陈晨辰在迎新生的开学典礼上作为高三的优秀学生代表在台上演讲。他太耀眼了,耀眼到他拿着稿子迈步上台的那一刻起我的心跳就已经抢先一步认出了他。

      九月的天不算太清凉,我们站在大太阳底下宣誓,前排女生鬓角挂着被燥热的阳光晒出的细汗。而我,从他走进我视线的一瞬间起周围的时间就被风吹得凝固了,耳畔环绕着誓词,嘴里念着的口号似乎被他的闯入撞的破碎,我的呼吸变得急促,我能感到握紧拳头的手在微微颤抖。

      身旁的女生在宣誓后捏了捏我的手,她低声问:“你的手好凉,你不舒服吗?”

      我摇摇头,说:“没事。”

      这句话好熟悉,像是我们初见时,他问我的那句。

      (三)

      那天,是晴天还是多云,我记不清了。北桥公园有一个铺满紫藤萝花的小长廊,花都开了,应该是春天。

      我坐在廊下的长板凳上仰头大哭,我的父母在我后面不远处争吵。公园里的人来来回回从我面前走过,没有人理我,也没有人祝我生日快乐。那天的花开的好不好看,香不香,我不记得了。我穿了新裙子,那是我最漂亮的裙子,是当年最流行的样式。眼泪从眼眶里流出来,打湿了我的爸爸妈妈给我买的唯一一件裙子,没有人理会我。

      我讨厌那件裙子,他们离开后我再也没有穿过那件衣服。

      他们还在后面争吵,我坐在长廊下哭的头昏脑涨,白色的蝴蝶扑闪着翅膀从我身边绕过去,它也许在想为什么只有这一小块儿地方在下暴雨。我起身想自己走回家去,可是我哭的缺氧眼前一片昏暗,踩在台阶上摔倒了。我忍着疼扭头看向我的父母,他们的眼神好冷漠,像是在看陌生人,对我摔倒这件事不予理会。

      我蹲在地上还想继续哭,突然一个人上前扶着我的肩膀拉着我站了起来。是个小哥哥,我没哭,却是看着他愣住了。我承认,我从小就是个肤浅的小女孩,膝盖磕破了好像也不知道疼,他真的太好看了。

      他温柔的问我:“你的手好凉,你疼吗?小妹妹。”

      好像是有点疼,我顺着他的目光低头看着我的膝盖,一片青紫,磕破的伤口还在往外渗血。好疼,我“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他有些手足无措,眼神飘向远处的妈妈,抽出扶着我的手。我抓住了他的手,握得很紧。我能感觉到他很紧张,他的手心出汗了,不知道是不是害怕我对着他嚎啕大哭。

      他的妈妈微笑着从不远处走来,听着我的哭声似乎是有些责怪的意味,说:“陈晨辰,这个妹妹哭了,怎么不把你的糖分享给她呀。”

      陈晨辰,真好听,像是早上刚升起的太阳。他把兜里的糖全都掏出来塞到我的手里,我看了看那一把五颜六色的糖,没有再继续哭了,我害怕他们俩嫌我哭的烦也不再理我。

      他的妈妈看向我的还在继续争吵的父母,没说话,转头对我说:“乖乖,跟哥哥在这儿等阿姨,徐阿姨去药店给你拿点药好不好。”

      我点了点头,依旧没有松开陈晨辰的手。我们两个坐在廊下的板凳上,一只带着铃铛黄色的小狗跑了过来它蹭了蹭我的腿,像是在安慰,我伸手挠了挠它的脑袋,软乎乎的。小黄狗蹲在我和陈晨辰的中间,它摇着尾巴,铃铛随着它身体摆动在泠泠作响。

      陈晨辰把他最后一颗糖单手剥开递到我的面前,他的右手还被我的左手握着。他歪头看着我,示意我吃掉他手心里的糖,我低头把那颗糖咬走含在嘴里。

      我抬头看向头顶的低垂的紫藤罗花,深吸一口,说:“这花好香。”

      他也抬头用鼻子闻了闻,说:“是挺香的。”

      徐阿姨拎着一小袋子药小跑过来,蹲下要给我涂药,小黄狗识趣的往一旁蹲了一下。

      我的父母终于停止争吵,我的妈妈略带歉意走了过来说:“怎么好麻烦你,我们一会儿就带着她回家了。”

      她不是觉得对我亏欠,她只是觉得别人的善意让她身为母亲而有些无地自容罢了。我的父亲却始终不愿意迈开他那双高贵的腿,也不愿意开口答一句话。我忍不住转头看他,果然,依然还是一双死鱼一般的眼神从我面前冷冷地飘过。

      徐阿姨没有拆穿她虚伪的谎言,只淡淡的说:“顺路的事儿,不尽快处理天热了可是要留疤的。”

      我的妈妈在一旁附和:“是,多多,还不快谢谢阿姨和哥哥。”

      “谢谢你,阿姨,”我听话的对着徐阿姨道谢,“你真好看阿姨,和电视里的明星一样好看。”

      徐阿姨笑了,给我涂药的手轻轻的,我咬着牙看着徐阿姨给我上药。我的两只手都用力抓住陈晨辰的右手,左手被他握紧了,陈晨辰在给我打气,我一点儿都不疼了。

      他用另外一只手轻轻拍了拍我的手背,鼓励的说:“你真勇敢,我像你那么大的时候摔倒妈妈给我涂药的时候,我还会哭鼻子呢。”

      我似信非信,说;“真的?”

      他看着徐阿姨,眨着眼睛,说:“你问问我妈妈。”

      徐阿姨肯定的点点头,说:“对的,你真的很棒啦,哥哥之前摔倒只会哭呢。”

      妈妈的声音从背后幽幽的传来:“她也就在外面才会装作坚强,在家肯定早就哭了,现在肯定在装呢。”

      勇敢被戳破后,羞耻瞬间爬满我的全身,我低下头感觉脸有些热热的,松开了紧握着陈晨辰的那双手。

      徐阿姨轻声的说:“那也很勇敢。”

      陈晨辰也在说:“对的,真的很勇敢。”

      徐阿姨看了眼腕间的手表叹了口气,把药瓶拧紧装在袋子里递到我的手里。

      妈妈说:“多少钱我……”

      徐阿姨摆手打断她的话,对着陈晨辰说:“给妹妹说再见,我们要走啦,爸爸来接我们了。”

      陈晨辰站起来跟我说再见,那时候不知道什么是难过,我只知道心脏的位置好像被人揪起来了闷闷的,堵得我还想哭。

      陈晨辰临走时蹲下问我:“你叫什么名字?多多吗?”

      我有些犹豫,不想告诉他我的大名。我俯身在他耳边小声的说:“合意,林合意。”

      他点点头,也在我耳边轻声的说:“我记住啦,我叫陈晨辰,下周六你还来这里玩儿吗?”

      我不确定我会不会爽约,看着他不知道怎么开口。他对我说:“我可以在这儿等你来玩儿,我和妈妈会来的,你不来也没关系。”

      他们俩走远了,我悄悄的落了一滴泪。

      我跳下凳子,忍着伤口撕裂的痛飞奔到他们俩身边,用力搂住了徐阿姨的腰,我眼里还闪着泪花颤颤巍巍的说:“谢谢你徐阿姨。”徐阿姨顺毛摸了摸我的脑袋,轻轻的安抚了下。

      我转头也抱住了陈晨辰,对他说:“谢谢你,小陈哥哥。”

      陈晨辰和徐阿姨的出现,是我六岁那天的上天补偿给我的生日礼物,那一把糖果,比我吃过的任何一个蛋糕都要甜。

      (四)

      我和陈晨辰相差四岁。

      按道理我是不可能跟他上同一所高中,因为我父母感情的不和谐,我的幼儿园零零碎碎只上了半年。爷爷在镇上退休后我们从老家搬到市区,我学东西快,奶奶在家教我的东西我能学的又快又好。于是我就跳过幼儿园,直接比同龄人早两年上了小学。

      从小到大,我的成绩从不让爷爷奶奶操心,一直稳居年级前十,家里的墙上贴的都是我得过的奖状。我高考完后,爷爷把墙上的奖状一点点的撕下来,把角抚平整放在盒子里,现在那个盒子还在我的柜子里放着。爷爷说,那是他和我的荣耀。

      红杨高中是我们市区重点高中,学校分科机制与其他的高中不同。学校校长和各科任老师一致认为文理科是一早就应该在心里盖棺定论,所以高一上期的第一次月考后我们就进行了文理分班。

      前二十班是理科班,后二十班是文科班。班级是按成绩分的,成绩好的被分到前面的班级,成绩靠后的就在后面的班级。每学期实行末尾淘汰制进行重新分班,我选择了理科,分班考试在理科段25名,顺利进入理科一班。

      和我一起考进理科一班的还有当时我的好朋友麦冬,她就是那个在开学典礼上捏我的手问我冷不冷的女孩。

      麦冬是我所遇见的最有个性的女孩儿,活泼开朗,自信阳光,多才多艺,她在我们整个年级段都小有名气。她长相甜美却身材高挑,说话温柔却认真坚定,情商很高特别会照顾别人情绪。麦冬就像是冬日冷冽寒风中温暖的小太阳,她要是在古早言情小说里肯定是典型的女二号,为什么是女二号,你们自己琢磨一下吧。麦冬众多人格魅力中最吸引我的就是她做事果断,逻辑清晰,能把复杂的事情做的井然有序且容易理解,从不拖泥带水。

      麦冬的磁场比较神奇,吸引相互欣赏的女孩以及单纯喜欢她外貌的渣男。我说她是恋爱脑,她不觉得。她说我是花痴,我也不觉得。

      我因为原生家庭,自卑怯懦。去英语社竞选的稿子背的滚瓜烂熟却不敢上台,因为台下坐着的评委之一是身为英语社社长的陈晨辰,光是在脑海里想象站在台上的场景我就会紧张到手心出汗,心脏颤抖。

      麦冬在英语社竞选快要结束时,把缩在教室啃指甲的我推上了演讲台,不知道她用了什么办法把陈晨辰支走了,我就在台上开始我的演讲。演讲稿中有一段是节选自莎士比亚的十四行诗,那一段是我想说给陈晨辰的。可是我真的要读给他时我却退缩了,在我说完最后一个单词时,他推开门回来了。

      事后我很懊恼,我顺利完成我的演讲,在我鞠躬后台下掌声雷动。英语老师跟我说我的演讲很是精彩,夸赞了我写的稿子还有我在台上演讲时自信的样子。自信?我没有自信,起码在我喜欢的人面前我没有。自卑会把我仅剩的一点儿强撑的自信蚕食殆尽,留下的是额间潮湿的汗和颤抖的嗓音。

      陈晨辰作为社长在台下对我说:“林合意同学,欢迎你加入英语社。”

      我拿着话筒在台上说:“谢谢。”

      我在台上,陈晨辰在台下,他错过了我精彩的演讲,也没听到我要说给他的情话。他看着参赛者的名单叫出了我的名字,并没有认出我是北桥公园那个抓着他的手哭鼻子的多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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