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一名半妖半神》沒有翅膀的燕

5、第四章

　　「墮神？」

　　這個詞讓上官靜聯想到墮落天使。

　　本是高高在上、純潔無瑕的天使卻因一己之慾而成為邪惡的化身。

　　山神大人她……也會成為邪惡的那方嗎？

　　白髮碧瞳的男孩抬起頭與上官靜相望，「若是成為墮神，那山神大人她即將面對的是天界所有人的追殺，上至天帝、下至天兵天將都會將山神大人視作仇敵。」

　　講到這，小碧身後的羽翼漸漸暗下光芒，不再泛起點點螢光，臉上的表情彷彿更加沮喪，就像平時做錯事，導致一連七天討不到泡麵當宵夜的模樣。

　　那一身碧綠色的嫩葉編織成的衣裳似乎也能夠感知到小碧此刻的心情，葉子邊緣漸漸泛起橙黃色的斑點，彷彿要枯萎一般。

　　上官靜見男孩的碧瞳中滿是落寞，以往古靈精怪、笑臉盈盈的神情在他臉上消失無蹤。

　　她的語調不自覺地放緩放柔，像是母親安撫嬰兒睡覺的嗓音，「如果……我是說如果……如果我們真的找到惡鬼，也順利將她消滅，但是結果卻沒有改變呢？到時候你……。」

　　會後悔嗎？

　　後悔自己的天真、後悔相信烏日是真心想要幫他們。

　　「不會。」小碧堅定地搖頭，「假如結果依舊沒變，但……至少我努力過了！我也不會因此去責怪小靜妳和烏日大人的。」

　　「因為這件事本來就與小靜無關，而烏日大人只是秉公辦事，我也沒有立場去責怪你們。」

　　所以……幫幫我吧！小碧滿懷期待地注視著面前的上官靜。

　　千年前小主人準備離開時曾囑咐過他要好好替她照顧好山神大人及後山。

　　可千年過去，他不但沒有守護好後山，甚至讓山神大人陷入沉睡，如今更因為他一時的失誤導致山神大人要被剝奪神籍、驅除神界……。

　　他不能再辜負當初小主人對他的囑咐了！

　　即便要獻出這條命也沒關係！

　　他沒辦法什麼都不做，在一旁袖手旁觀，眼睜睜看著山神大人離他而去！

　　絕！對！不！能！

　　「好。」就算小碧沒有開口，上官靜光看他的眼神也曉得他想要說什麼。

　　女孩從他的眼中彷彿瞧見一把橙紅色的烈火熊熊燃起，點燃男孩高昂的鬥志。

　　「既然你已經決定好要怎麼做了，我當然會無條件支持你的。但是……。」上官靜伸出手阻攔那名攤開雙手、滿臉笑容，像子彈般朝她彈飛過來的小精靈。

　　「我有些疑惑需要先釐清楚才行。」

　　「什麼……啊！」看見阻攔在眼前的五指山，小碧一個煞車不及直直朝著上官靜的掌心來個親密接觸。

　　他像條毛巾般軟綿綿地癱在上官靜的手指上。

　　此時此刻的小碧覺得全世界就好像旋轉木馬一樣圍著他旋繞，腦袋像被重物敲擊似地，好多顆星星在頭頂上歡快地圍成圈、跳著舞，手牽手一起嘲笑他此時的蠢樣。

　　「小靜！」小碧晃一晃那顆小腦袋，想要甩掉圍繞在他頭上的五角星，待暈眩感如潮水般退去後，才生氣地接著說，「妳說話就說話，一隻手突然伸到前面要幹嘛啦！」

　　「當然是為了防你那招像子彈般飛奔過來的擁抱。」

　　「我是為了要表達我對妳的感恩，才想說要給妳一個大大大大的擁抱，妳怎麼可以忍心拒絕！」

　　「這份情我心裡收下了，至於妳說的大大大大的擁抱，就不必了。」

　　「妳說什什什麼！妳居然忍心拒絕一個可愛小精靈的擁抱！？」

　　小碧拍動著身後的翅膀漸漸飛離女孩細嫩的手掌，整個人像童話故事中側躺在岸的人魚般趴在半空中。

　　「我好可憐呀，我只是一個爹不疼、娘不愛，沒人要的野小孩呀！」

　　等等，這句話怎麼那麼熟悉？

　　上官靜看著小碧擺出那副活像是受盡惡婆婆欺凌的小媳婦模樣，頭上青筋頓時冒起。

　　只是給個甜棗，就想蹬鼻子上臉了是吧？

　　果真是她記憶裡所認識的那個古靈精怪、得寸進尺的小碧呀！

　　「既然是個爹不疼、娘不愛，那惡鬼的事……？」

　　「等等等，不對！」一聽見上官靜想要收回剛才的話，小碧立刻甩開那副受人欺負、可憐巴巴的模樣，立刻換上討好的嘴臉，兩隻小手交握不斷地來回挫磨，一臉奸商諂媚的討好樣，「我是天底下最幸福的小孩了，能遇見小靜真的是我上輩子燒好香、做好事，這麼大的福……。」

　　恭維的話還沒說完，就被上官靜出聲打斷。

　　「你呀……。」上官靜看著小碧急著想巴結她的模樣，方才心中燃起的怒火頓時熄滅，嘴角不自覺地勾起一抹笑意，「好了，別鬧了！我們該說正事了。」

　　「遵命！」小碧迅速收起嘻笑的神色。

　　見小碧進入認真的模式後，上官靜緩緩地向他說出心中的疑惑。

　　「你不覺得今晚的事情發生的太過突然了嗎？」

　　「突然？」巴掌大的男孩微微一愣，不解地問。

　　「就是那名惡鬼出現的太莫名其妙了。你仔細想想，你能夠感知到這座城市中所有幽魂的存在，也能夠知曉他們身上究竟吸收了多少污穢，從而判斷他們還需要多久才會墮落成惡鬼不是嗎？」

　　「沒錯呀，這是我與生俱來的能力。這幾年一直都是靠著這項能力渡化幽魂的。可是這跟今晚的事情又有什麼關聯？」

　　「你難道真的都沒有覺得今晚的事情很奇怪嗎？」上官靜看著一臉茫然的小碧，不可置信地說。

　　起初她也沒有想那麼多。

　　與小碧一起生活也快三年了，雖然平常會和他一同渡化幽魂、聊些以往的奇聞軼事。

　　但實際上上官靜對於惡鬼、神妖、幽魂的認知，不過冰山一角而已。

　　所以即便今晚所發生的事情，在上官靜的認知中，有稍微不合理的地方，都被她以「見識淺薄」的理由合理帶過。

　　直到她聽見烏日的話。

　　他說這些年還是有不少人將山神當作眼中釘，明裡暗地都在找山神的錯處。

　　既然有人私底下偷偷尋找山神大人的錯處，想要趁機剷除異己。

　　那有沒有一種可能。

　　今晚的事情是有心人刻意安排的？

　　他們遭人陷害的念頭像雨後春筍般，在上官靜的腦海中不斷冒出。

　　假設山神大人真的遭人陷害，有人故意設下陷阱引他們入局。

　　那小碧為何無法提前感應到幽魂的存在，放任女鬼徘徊世間，最後因為吸收太多污穢墮落成惡鬼這件事就能解釋了！

　　他們遭小人暗算了！

　　可當上官靜把自己的想法一窩蜂地說給小碧聽，以為對方也會和她有相同見解時。

　　擁有一雙玻璃珠子般剔透黑眸的女孩卻看見小碧露出一抹既天真又茫然的表情。

　　該說那是天真還是傻呢？

　　「方才烏日不是說過有人想找山神大人的錯處嗎？那今晚的事情就有可能……？」上官靜決定給點提示。

　　「哪種可能？」可對方依舊在狀況外。

　　上官靜無奈地嘆了一口氣，她最後決定放棄用暗示的方式讓小碧連想到自己有可能被人陷害這件事情上。

　　暗示不行，那攤開來講總行了吧？

　　「小碧，你難道不會覺得今晚的事情是有人故意設局陷害我們嗎？」

　　「欸欸？為什麼小靜妳會有這樣的想法呢？」

　　「你細想一下，為什麼惡鬼可以逃過你的追查那麼久？若不是有人刻意將她的氣息隱藏起來，按照你的能力及個性怎麼可能會放過她。」

　　「不對呦！」那頭如雪般的短髮跟著小碧的小腦袋左右晃動，「這是有可能會發生的事情呢。」

　　「對嘛！所以這一定是……你剛剛說什麼？」

　　上官靜本以為方才的提醒，小碧定然能夠發現其中不對勁的地方，正準備順著他的話接下去時，才猛然發現小碧的回答出乎意料之外。

　　那表情、那眼神，彷彿就是在和小碧說，「你是在跟我開玩笑嗎？」

　　「我說這是有可能會發生的呦！」小碧以為小靜真的沒有聽見他剛才說的話，稚嫩的嗓音又再加大幾分，「其實人在死亡後，最先吞噬掉的污穢是生前自己所散發出來的。也就是說生前若是產生出強大的負面情緒，就會加劇死後幽魂墮落成惡鬼的時間喔。」

　　「舉個例來說，像是兇殺案中的死者，就有可能一死亡就立馬墮落成惡鬼呦！」怕小靜沒有辦法理解，小碧還非常貼心的補充例子給她。「不甘、悔恨、憎惡等各式各樣的負面情緒交雜在一起所形成的強大污穢，正是成為惡鬼的最佳機緣。」

　　「……」上官靜突然覺得烏日說的話蠻有道理的。

　　這傢伙是有跟她提過幽魂墮落惡鬼的嚴重性，可是沒有說過墮落成惡鬼的時間可以這麼快呀！

　　也就是說，以往三年每一次陪伴小碧去渡化幽魂的時候，都是有機率會發生今晚的事情。

　　只是以前的她福大命大，都恰巧沒有遇見而已！

　　居然要一個手無寸鐵的女孩去做這種隨時隨地就會命喪黃泉的危險事！

　　套一句烏日說的，自不量力！

　　難怪烏日一開始講話那麼苛薄，她與小碧做的事在他眼中一定非常荒謬吧？更別說居然還持續了快三年。

　　是小碧神經粗到不把她的命當成命，還是自己真的有什麼她沒發覺到的隱藏本領嗎？

　　不不不，她非常確信自己絕對沒有什麼通天的本事。

　　難不成她還可以不理解自己嗎？

　　「也就是說，你一直放任一顆不定時炸彈在我身邊囉？」上官靜努力壓抑著憤怒的怒火，盡量心平氣和地處理這件事。

　　不氣不氣，小碧神經大條這件事也不是現在才知道。上官靜在心中努力地安慰自己。

　　「欸、呃、不是……那個妳聽我解釋。」小碧碧綠色的瞳孔染上一層慌張，他拍動著身後如蟬翼般薄的翅膀，試圖與上官靜拉開距離，「……我錯了，我真的錯了，求原諒！」

　　他總覺得現在的狀況就像暴風雨前的寧靜一樣，等等一定會發生什麼驚天動地、嚇人恐怖的事情！

　　他要先與小靜保持一段安全距離才行，防止等等要逃跑的時候被阻攔住。

　　「你給我回來。 」上官靜猜到小碧心裡頭的那點小心思。

　　「不要。」小碧自然不可能讓自己陷入虎口。

　　「你要是不給我回來坐好，我就跟你新仇舊恨算個清楚。我看到時候你會被我扒幾層皮下來賠罪。」

　　對付小碧的唯一辦法，就是要狠狠威脅他，讓他怕才行。

　　果然小碧聽完上官靜的話後，立馬飛奔會原來的位置，跪坐在上官靜的面前。

　　「我錯了。」速度快到沒有一絲多餘的動作。

　　「這還差不多，之前的事算我大人有大量，就不跟你計較了。」

　　「真的嗎？妳不會騙我吧？」小碧欣喜地問，「不會等這件事結束後，來個秋後算賬之類的？」

　　「你再繼續說下去，我現在、立刻、馬上一筆一筆跟你……。」

　　「我錯了，不講了。」小碧立刻伸出手在嘴巴前做出一個拉拉鍊的動作。

　　上官靜看著小碧這麼沒出息的模樣，方才的怒火消退了許多。

　　她重新整理完思緒，才緩緩開口道，「雖然你說這情況有可能發生，不過也不能直接排除被人陷害的情況，所以我們還是有必要考慮到……。」

　　「哎呀，妳就放心吧，絕對不可能會有人費盡心思做這種事情來陷害山神大人的。」

　　「你怎麼就篤定不會有人起了這種心思？」上官靜看著小碧信誓旦旦的表情，眉頭微微一皺。

　　是他不知人心險惡，還是她太過杞人憂天？

　　「因為有烏日大人呀！如果真的有人動了壞心思，絕對逃不過烏日大人那雙眼的。以我對烏日大人的了解，他一定會把人綁起來，拿著燙的火紅的小刀一片一片地把對方的肉割下來，然後在上面灑鹽灑蜜灑螞蟻的！」小碧用著最天真無邪的口吻，說著令人毛骨悚然的話，「而且因為是神的緣故，只會讓對方痛不欲生，但完全不用怕對方會死掉呦。所以只要有烏日大人在的一天，就不會有人來找我們麻煩的。」

　　「所以我才說陷害這種事，是絕對不可能會發生的！」

　　聽你這麼說，換做是我，我也不會放著好好的神不當，去招惹一個嘴巴毒、又有病的虐待狂。

　　而且為什麼說得好像你親眼見過似的？

　　難道以前真的有神做出陷害山神大人的舉動，然後被烏日綁起來虐待嗎？

　　上官靜替那些可憐但不無辜的神默哀了一秒。

　　「咳咳，既然你都這麼說了，那這件事看起來真的只是一場意外，畢竟不會有人在以身犯險，招惹一個神經病……。」

　　上官靜發現自己越說越心虛。

　　想到方才她對烏日的態度似乎不怎麼友好，對方居然完全沒有動氣！！

　　她替自己能夠逃過一劫感到慶幸。

　　「那我還有一個疑惑。」

　　「請說。」

　　「假如我們真的尋到惡鬼了，那我們要怎麼消滅她？總不可能叫我留在原地看守她，讓你去通知烏日……大人吧？」上官靜遲疑了幾秒，隨即決定要和小碧一同喊烏日大人。

　　「當然不行呀，先不說惡鬼會不會乖乖地留在原地等我帶著烏日大人回來。光是讓妳獨自一人守著惡鬼這件事，本身就是不可能發生的，我怎麼可能讓妳去做這麼危險的事情呢？」

　　不要講的你沒做過似的！

　　「那我們要怎麼辦？你的力量不夠，而我又只是個人類，消滅惡鬼只有神或是代理人才辦得到。」上官靜腦海中突然冒出一個念頭，「難道你要去尋求其他神來幫我們嗎？」

　　「答對了！小靜妳真聰明，不愧是我的最佳夥伴，一下子就猜到我想要做什麼。」

　　「不過呢，我不是要讓其他神來這幫忙消滅惡鬼的。」小碧故作神秘的放低音量，伸手示意小靜靠近一點。

　　上官靜不曉得小碧在打什麼啞謎，只能照著他的指示，來到他的面前。

　　一人一妖就這樣低著頭、咬著耳，小小聲的說。

　　「小靜，我要妳與之締結契約，成為神的代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