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第 1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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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绮是在噼噼啪啪的雨声里骤然醒来的。突然从噩梦中惊醒，她呼吸急促，面色惨白，一双平日里总是神采奕奕的大眼睛失去了焦距，变得黯淡无光，空洞而迷茫。
她单手捂住胸口，配合深呼吸努力平复过快的心跳。动作间黎华的外套滑落，上面残留的海盐雪松的清冷气味让她的心神略微放松了点。若绮不由自主地提起外套又往身上裹了裹。
其实她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不会再做这个噩梦了，怎么今天突然间又梦到了？
未及细想，狂风卷着暴雨再一次透过午睡时刻意预留的车窗缝隙灌了进来，冷风冷雨让她一个激灵。若绮这才注意到身处的环境，只见前后左右的车窗玻璃已经被湍急的水流冲刷得一片模糊，根本无法看清外面的景象。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怀疑车子是不是掉进了水里？
一股未知又熟悉的恐惧感席卷全身。
她迅速起身把车上所有的门窗键按了个遍，只有侧面一扇车窗按下有反应，然而玻璃降到一半就卡住不动了，任凭她再怎么操作都毫无反应。
迎着兜头兜脸的风雨，若绮眯起眼睛，艰难地把身体靠向下降的那扇车窗向外张望，地面经过暴雨持续不断地灌注，早已汇成了一片汪洋大海，浑浊发黄的水面上零星漂浮着被风刮落的树叶枝条，各类垃圾，甚至好像还有一只窨井盖。
得打电话求救。若绮习惯性地伸手朝座位侧旁的小桌板摸过去，没有手机。车厢的照明设施也坏了，昏暗的视线里，目光所及，刚才躺着的沙发座椅上同样空空如也。她伸手摸索座椅的缝隙处，甚至小心翼翼地趴跪下来在支起的腿靠下方寻找，还是没有。
若绮的心慢慢沉了下去，躯体开始僵硬。挫败、懊恼、愤怒、绝望……各种负面情绪连同记忆深处的那份恐惧纷至沓来。不！不要再去想！尽管她这样告诉自己，大脑却不受控制地回忆起两年前在T国被绑架的那段经历。
……
裸露在外的光洁皮肤磕在粗粝冰冷的水泥地上，又扎又疼。若绮的眼睛被黑色的布条蒙住，看不清周围的一切。视觉受限，其他感官就越发灵敏。长时间被迫躺在阴冷潮湿的地上，身上又只穿了条单薄的无袖长裙，地面散发出的寒气直抵五脏六腑，不由打了个冷颤，同时下意识地佝偻身体护住腹部。
“醒了？女明星？”带着戏谑的沙哑男声传来，伴随着一口潮湿粘腻的热气喷在耳廓，若绮闻到了口腔腐烂的臭味，一阵反胃。
“啧，我让你那么恶心吗？”男人毫不费力地捏住她的下巴，像在捏一个小物件。若绮疼得发出了□□，男人常年抽烟的手指散发出难闻的气味，若绮不受控住地又开始干呕。
“啪！”重重地甩了她一个耳光还不解气，男人又胡乱往她腿上踢了几脚，若绮条件反射般地卷缩起身体。
“臭婊子！你嫌老子恶心，老子还嫌你口水臭呢。”
这一记耳光打得若绮耳朵里“嗡嗡”作响，耳心也涨痛起来。不光是脸上火辣辣的痛，小腿被踢的地方也痛。
愤怒、恐惧和疼痛使她浑身发抖，“你们要干什么？！你们的行为是犯法的！要坐牢的！”说到后面破音的语句出卖了她内心的惶恐。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像是听了一个天大的笑话，男人连同周围一阵悉悉索索的笑声，笑得人毛骨悚然。
“坐牢？坐什么牢？在场的兄弟谁不是几进几出？少用你们的那套社会规则来吓唬我们，我们可不是被你们这群人模狗样的狗东西吓大的！”
嘘声起哄声四起，夹杂着稀稀拉拉的辱骂：“啧，臭娘们”、“什么东西？不过有钱人的玩物”、”贱货一个”……
男人给自己点了支烟，缓缓蹲下，对着若绮漂亮的脸蛋吐了口烟圈，满意地看到她被呛得不停咳嗽打呕。
“啧啧啧啧啧～”即使蒙着眼睛，若绮也能感觉到此刻男人在她身上停留的视线有多么令人作呕，“真漂亮！豪门阔太还是当红女明星，温宁海真他妈的艳福不浅！”
回想起刚才碰触时如豆腐一样细腻滑嫩的皮肤，男人心口一阵骚动：“不知道方天后的床上功夫怎么样？骚不骚、带不带劲？温宁海这样的小白脸满足得了你吗？或者，兄弟几个开个直播，让粉丝看看他们眼里的女明星在床上有多么骚？”
“哈哈哈哈哈哈哈”“哦哦哦哦哦哦~”又是一阵猥琐下流的起哄声。
地上的女人抖得更厉害了，这般狼狈的模样哪里还有半点人前的风光无限？男人笑得越加猖狂，阴暗自卑的心理得到了莫名满足。他最讨厌他们这些高高在上的所谓“上流社会”的精英了。同样生而为人，凭什么这些人就这么好命？尤其像眼前的这个女人，不过一个戏子，就靠长得漂亮好命地勾搭上了有钱人，从此过上了锦衣玉食香车宝马的生活！多么讽刺！
“阿BEN！我不记得有交代过你这样招待方小姐。”一道冰冷年轻的男声响起。若绮感觉眼前亮了一点，“吱呀”“砰”的声响里，沉重的铁锈大门再度被阖上，若绮又陷入了晦暗不明的光线里。
随着男声发话，四周一片寂静。连带的被叫做“阿BEN”的男人也一改方才的猖狂，收敛了气息。
“嗒、嗒、嗒”，皮鞋落地的声音由远及近地回荡在空旷的环境里，在若绮听来分外磨人。
“抱歉方小姐，底下人不懂事，让你受委屈了，见谅。”他的声音称得上斯文悦耳，但演员特有的敏感让若绮不由自主地联想到了那些阴暗的缠绕在一起的爬行类动物，仿佛此刻它们已经顺着男人的声线游走在她的身上，她不由泛起了阵阵鸡皮疙瘩。
男人命人将若绮从地上扶了起来，好心地给她安排了一把椅子让她坐下，还让人用冰毛巾替她敷脸。若绮正猜想下一步他们会做什么，冰冷悦耳的男声再次从头顶上方响起，带着某种令人不寒而栗的恶意：“还不好好招待方小姐，不然温总该多心疼。”
……
车内灌进了不少水，饶是保姆车底盘高，水也已经浅浅没到了脚背。明明开着车窗，若绮却觉得车内空气越来越稀薄。
不能这样坐以待毙！若绮给自己做心理建设，方若绮你冷静，你必须冷静！这次你没有被绑架，没有人为伤害！这只是自然灾害，一时半会儿应该死不了人。乐观，你要乐观！正念，保持正念！
若绮坐下来，闭上眼睛，尝试放慢呼吸放空大脑。这样过了几分钟，呼吸慢慢平缓，头脑逐渐冷静，她爬到前面主副驾的收纳盒里去翻找安全锤，有最好，如果没有，只要是坚硬的砸得碎玻璃的东西都行。
“若绮！”黎华的声音穿透漫天风雨，若绮一度以为是幻听。直到一叠声的“若绮”由远及近。她难以置信地张大了双眼，转身跪坐在椅子上，两手扒着座椅的后背努力伸长脖子朝后排的车窗空隙看出去，黎华模模糊糊的身影正举步维艰地向她走来，积水已经快没过他的膝盖，身上衣裤早已湿透，紧贴皮肤万分狼狈。
若绮眼眶发热，忍不住拍打窗户大喊：“我没事！车子坏了！车门打不开，窗户也开不了！”
听到她安然无恙的声音，黎华一路悬着的心徒然放松下来。
谢天谢地，她没事。
他走到车子跟前，使劲拉了把车门，岿然不动，“车窗还能降下来吗？你再试试。”
“不行！我都试过好几次了。我在找安全锤，不知道车上有没有。”
黎华拾起一截飘过来的树干，对着半开的那扇车窗边角用力砸下去。连续不断砸了几十下，玻璃上终于有了几条裂缝。还是细了点，这样敲不知道要敲到什么时候。黎华开始低头去水里找其他的替代物。
“找到了！”若绮在一阵翻箱倒柜的搜索后终于找到了安全锤，也不知是谁，把逃生工具随手放在前排椅背自带的收纳盒里，能第一时间找到才怪。
她拧开盖子，正要对着黎华敲击过的地方摁下去，窗外黎华大声喝止：“危险！万一玻璃扎到身上，把东西给我，我来！”
若绮闻言手上动作一顿，转而拾起旁边黎华的外套披在头上护住脸，一手握紧安全锤继续用力摁下去。整块玻璃轰然碎裂，飞溅的玻璃渣让两人同时后退一步。
“干得漂亮！”黎华扔了树枝，如释重负地舒了口气，张开双臂示意若绮钻出来：“小心玻璃！”
若绮提起外套抖掉上面可能残留的玻璃渣，重新盖回头上，蹑手蹑脚地从车窗爬了出来。黎华稳稳地接住了她。
“没事吧？有没有受伤？”他焦急而又欣喜得问。
若绮摇摇头：“没有。”
黎华小心翼翼地把人放下，“我们得快点找个地方躲雨。”
好在这时雨势也有了变小的趋势。车子所在的位置离他们拍戏的地方有一段距离，自然离厂房也有一段不算短的距离，当下贸然往回走显然不是明智之举。黎华瞥到离他们几百米开外的地方有两三幢低矮的老式居民楼，看上去地势也比较高。他半搂半扶着若绮，一脚深一脚浅地如履薄冰般地往居民楼走去。
位于城乡结合部的老公房建造年代久远，破破落落要拆不拆的。原本住里头的本地居民几乎都迁了出去，仍在的几户人家多数是租房居住的外来务工者，这个时间大部分都在外面打工。整栋楼里静悄悄的，忽然不知从哪户人家传来几声小孩的哭闹，又很快被带着浓重口音的陌生方言安抚住了。
黎华和若绮站在楼梯口的过道上，透过老旧的格子窗望出去，整座城市失去了原来的色彩和活力，天地间仿佛只余下了黑白灰三种色调，犹如一幅过于浓墨重彩的水墨画卷，让人喘不过气。
“……找到了，我们现在在车子附近一栋居民楼里避雨，暂时……”黎华话还没说完，手机信号被迫中断了，他“啧”了一声，同时也松了口气，至少向剧组报了声平安。
若绮这会儿才略微缓过神，巨大的，劫后余生的喜悦让她瘫软得几乎站立不住，黎华适时扶住了她。她放任自己靠在他身上，男人温暖的体温和坚实的臂膀让她紧绷到现在的神经渐渐放松下来，身体不可自制地开始颤抖。
“没事了，没事了，若绮。”黎华拍拍她的肩膀，一时之间竟不知道是在安慰她还是在安慰自己。如果刚才方若绮出事，如果她出事，黎华简直无法想象，不由心口狂跳，一种失而复得的情感使他情不自禁地想要去拥抱她亲吻她。于是他俯下身，近乎虔诚地吻上方若绮的额头，眉眼，鼻尖，最后辗转着吻上了她冰冷柔软的嘴唇。
若绮的脑海里宛如炸开了一朵朵绚烂的烟花，黎华身上炽热的气息驱散了她身体的寒冷，她就像一个行将就木的人忽然抓住了一线生机，一双手无意识地紧紧攀上了对方宽阔的后背。
若绮的回吻让黎华不再小心翼翼患得患失。他抬手扣住她的后脑勺，另一只手紧紧箍住她不堪一握的细腰，好似要将她揉进身体里。黎华的吻从最初的浅尝辄止变得霸道炙热，呼吸也开始变得越来越急促。
有一些行为是会成为肌肉记忆的，若绮昏昏沉沉地想，譬如黎华的吻。戏里戏外他们吻过无数次，却从未像此刻这般，如此狼狈如此充满激情。
大雨滂沱生死未卜，他们却躲在阴暗老旧的楼道里唇舌交缠，吻得天雷勾地火。
若绮的眼泪不明所以地落了下来。黎华尝到了口腔里咸热的味道，他微微张开眼睛，看到方若绮更加汹涌的眼泪。她的痛苦和恐惧似乎藉由这些无声的眼泪传递给了他，黎华只觉一阵心痛难当。
他离开她被吻得嫣红的嘴唇，转而捧起她的脸，一点一点地吻去她脸上的泪水和雨水，然后珍而重之地吻上了若绮的眼睛，他亲吻过无数次的眼睛。薄而温暖的眼皮在嘴唇下轻轻地细微地颤动，黎华只觉得自己的一颗心像是浸泡在了方若绮的泪水里，又酸又涨又柔软，充盈着无尽的柔情蜜意和心满意足。
怀中方若绮单薄的身体犹在不可自制地细微颤抖，偶尔夹杂着几声破碎的呜咽。黎华不明白为什么她会有这样深的惧怕，直觉告诉他应该不单单是刚才的经历。
他叹了口气，再次收紧双臂牢牢抱紧她，把身体的热量传递给她，若绮靠在他滚烫起伏的胸膛上，强而有力的心跳声抚慰着她脆弱的神经。
黎华抬起一只手抚摸方若绮湿漉漉的长发，温热的嘴唇一下一下地亲吻着她的头顶：“我在这里，若绮你不要害怕，我会保护你，宝贝你不要哭。”
昏暗光线里，黎华琥珀色幽深的眼睛里盛满晦涩难辨的情绪。倏地，一滴泪，从他的眼角滑落。
作者有话说第18章 第 18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