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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9、背书 ...

  •   阿嬗托着腮,盯着《神谱》,目不转睛分外认真。

      扶奂一眼便瞧出她那是又出了神,收回目光后随着沾上墨的笔尖,一并落在了书简上。

      “看来今日的背书,也要欠着了。”

      阿嬗一个激灵,坐得乖巧。

      “扶奂?”

      “嗯。”

      “我是不是,最丑的神啊?”

      “怎么突然问这个?”

      “龙说我是他见过的最丑的神。扶奂见过的神,肯定比他多,肯定有比我丑的,对不对?”

      扶奂瞥去一眼,淡淡道:“他评价得很中肯。”

      “嗯?!”

      入夜,有滚滚天雷的声音。扶奂正在屋里看书,阿嬗抱着枕头敲响了房门。

      扶奂开了门,正要开口询问,结果第一道天雷响起,语无伦次的阿嬗猛地略过扶奂,飞快地爬上了扶奂的床,钻进了扶奂的被褥里,将自己狠狠地埋了起来。

      那是某位上仙飞升为上神的天雷劫。可阿嬗似乎听不得那声音,竟吓成了那样。

      扶奂拽了拽被褥,阿嬗却紧紧抓着,怎么都不肯出来。

      天雷迟迟不落下第二道,想来是那位上仙历劫历得艰难。可闷闷隆声还在,似是天在不满。

      每传来一道隆声,那被褥就裹紧一分。扶奂无法理解阿嬗的害怕,但他见过地界的孩子害怕雷声时,孩子的父母都会轻轻拍打安抚他们。

      扶奂回忆着,也学着,轻轻拍着被褥,试着安抚阿嬗。

      许是阿嬗埋累了,扶奂见她探了半个头出来,收回了安抚的手。

      “呜,扶奂……”

      这一声呼唤,扶奂忍不住又将安抚的手伸了回去。他的手掌轻轻放在阿嬗的脑袋上,良久才开了口。

      “要记着,别让其他的神,知道你怕天雷。”

      “嗯。”

      虽然之前扶奂还嘱咐过她,不要让其他神知道她需要入睡,但其实这四年,阿嬗只见过扶奂这一位神。虽不明白扶奂为何如此嘱咐,可阿嬗还是点头应下。

      第二道天雷猝不及防,阿嬗扑到自己怀里也猝不及防。扶奂抬在半空的两只手不知该如何安放,良久才拍在她的后背上。

      “别怕。”

      扶奂一手继续拍着,另一手去抓被阿嬗抛弃在后面的被褥,盖在了阿嬗身上。

      在第三道天雷声传来前,在阿嬗将自己抱得更紧前,扶奂捂住了阿嬗的耳朵。

      “已经结束了。”

      话虽这么说着,可在阿嬗没有松开之前,扶奂仍是捂住她的耳朵。

      余声仍在闷闷。阿嬗挣扎了良久,才缓缓松开扶奂,挪着微微直起的身子,缩回到了被褥里,只露出了脸来。

      “已经结束了。”扶奂迟钝地意识到自己说了重复的话,顿了顿,补充道,“回去歇息吧。”

      “我、我今夜,可以在扶奂的屋子睡吗?”

      扶奂本想说不可以,可阿嬗的手小心地从被褥里探了出来,抓去了一角衣袖。

      “嗯……快睡吧。”

      待阿嬗躺下后,扶奂注意到了还被阿嬗抓在手里的衣袖。他没有抽回,由着阿嬗继续抓着,另一只手重新轻拍着安抚她。

      “扶奂。”

      “嗯。”

      “我可不可以,不飞升?”

      “为什么?”

      “那个天雷听起来就很凶,要是再打在身上,肯定很疼。”

      “等你飞升,怕是等个千余年也不过分。”见阿嬗撇着嘴,扶奂淡淡地笑了笑,“飞升的天雷,共有三道,也不尽是自己历的。届时,若你还是害怕,我代你。”

      “可这毕竟是我的天雷劫,扶奂代我,没关系吗?”

      “我是你师尊,代你历个劫而已,不是什么大事。”

      阿嬗冲着坐在床边的扶奂笑着,道:“扶奂最好了~”

      扶奂脸上的笑意不自知地跟着深了深。他给阿嬗掖了掖被褥,第一次觉得没掖好,又重新掖了第二次。

      “好了,快睡吧。”

      快睡?只要不是让她坐得笔挺地背书、习字,让她做什么,她都困不起来。

      困不起来的阿嬗将手里的衣袖抓得再紧了些,问道:“扶奂扶奂,你当年飞升,天雷也都是让师尊代历的吗?”

      “我的天雷劫,都是我自己历的。”

      “听起来很厉害的样子。”

      “教你确实屈才了。”见阿嬗眨巴着眼睛看着自己,扶奂一声轻笑,替她再掖了掖本就掖得好好的被褥,道,“不过除了我,怕是没有神能教导你了。”

      阿嬗又撇了撇嘴,扶奂的笑意便又深了深。

      阿嬗嘟囔道:“我也就是背书什么的差了点,又不是什么都不行……”

      扶奂却假装没听清一般,道:“要背书?好啊,正巧你不困了,快起来吧。”

      扶奂说着,拽起了被褥。

      谁知阿嬗这次手劲是更大得厉害,一番拉扯中扶奂竟没讨到半点好处。

      “我我我、我困了,要睡了!”

      护住被褥的阿嬗连忙往里侧滚去,将自己蜷成了一团。扶奂不再欺负她,放下房帐后,便回到桌边继续看书。

      虽说目光留在书简上,可有一半的心思,都在阿嬗身上。

      扶奂发现,虽然阿嬗就躺在床上乖乖睡着,可自己没瞧见她,总放不下心来。

      有没有踢被褥,捂着会不会热……有没有做梦,会不会着魇……

      也不知是纠结到了几时,扶奂终究还是放下书简起了身,走到床边撩起了房帐。

      阿嬗睡着的姿势,总是蜷成一团。她几乎贴着床沿,而那被褥连她半身都没盖住。

      至于她带来的枕头,更是在被褥之后。

      扶奂提了提被褥,要往她身上盖去。大抵是扰醒了阿嬗,只见她翻了身,往自己蜷来。

      阿嬗这一动,扶奂又是两只手抬在半空不知如何安放。直到阿嬗在自己身边停下,扶奂才迟钝地将被褥盖在了她的身上。

      “扶奂……”

      “……嗯。”

      “呜……不要背书。”

      扶奂一声轻笑,带着无奈。

      “……扶奂……扶……呼……”

      阿嬗再蜷了蜷。扶奂待她停下后,才继续轻拍着。

      不知为何,扶奂很喜欢这么轻拍睡着的阿嬗。

      就像是在无月无星的暮夜里提着一盏灯。纵然风冷,纵然夜长,也有了些许……嗯,安心。

      他不再担心暮夜无光,也不担心白昼骤雨,阿嬗好好地在自己跟前,他便能安心。

      扶奂转醒时,阿嬗正抱着自己的手臂,睡得仍是沉。扶奂微微一惊,他不曾想过自己会有睡着的一天,一觉便是天亮。

      扶奂小心地掰开阿嬗的手,小心地将倚在床柱上的身子支了起来。

      阿嬗醒时,扶奂已在客堂许久。阿嬗一副迷迷糊糊睡不醒的样子,扶奂盯着书简目不转睛地把《神谱》递给了她。

      阿嬗撑着自己的头,含糊不清有气无力地念着那些名字。

      良久,扶奂忽而道:“近几日,你回来得都有些晚。”

      “啊?哦……”阿嬗支了支身子,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清醒些,“就是没画完,怕多欠一个课业,所以在前山多耽搁了一会儿。”

      “作画难不倒你,怕是在外头玩疯了,忘记回来了吧?”扶奂的余光里是阿嬗缩了缩脖子的模样,他顿了顿,又问道,“是这几日,瞧见什么新奇物了?”

      “我见到了狐!它比书简上画的,还要好看!”

      扶奂终于正眼去瞧阿嬗。阿嬗脸上是毫不掩饰的欣喜,这欣喜只有她去前山的时候才露出来过。

      他突然想起昨夜阿嬗的梦呓,他突然想到最后那两声唤的会不会不是“扶奂”,而是“狐”。

      扶奂收回目光,淡淡问道:“你喜欢?”

      “嗯!扶奂扶奂,等我飞升入《神谱》,我可以选它做我的契兽吗?”

      “不可以。”

      “为什么啊?!”

      “狐的九尾已经有很多神预定了,加上它有几百年没有从壳里出来,怕是要引来神的疯抢。狐的九尾是上乘材料,可以炼作任何仙器;狐的皮毛在兽之中也是顶好的……”扶奂见阿嬗怏怏的,用着稍稍缓和的语气道,“狐不是什么厉害的兽。等你入了《神谱》,再给你挑只好的。先背书吧,后日我要去第九重天,给那位飞升的上神道贺,回来后要取犀渠身上的材料,届时你一并跟来瞧瞧,长长见识。近几日欠的背书,这两日一并补上。”

      阿嬗还在不能收狐做契兽和犀渠受难的悲戚中,忽而又听到欠的背书要一并补上,登时觉得更悲戚了。

      阿嬗震惊地掰着手指头,不确定道:“六七日的背书,都、都要……”

      “嗯,都要补上。”

      阿嬗一脸生无可恋,扶奂心底倒是生出一丝得逞的得意来。

      扶奂催促道:“快背。”

      阿嬗撑着脑袋,含糊不清的声音比刚才要洪亮些,可很快又歇了下去。

      前山。

      狐在一处隐蔽的树影里蹲着,忽地被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的龙吓了一跳。

      “白泽说近日瞧见你了,我本是不信的。没想到啊没想到,你居然还有再出来的一天。”

      狐弓着背,龇着牙,一副随时要打一架的架势。

      “你这是什么态度?!若不是我,上一次你连回到壳里的气力都没了!”

      狐低吼了两声,龙无可奈何地直了直身子。

      “好嘛好嘛,对不起对不起,当时袖手旁观是我不对。可我哪知道啊,天帝居然会亲自来姜午取你的尾巴。那家伙和谛君不一样,一个是眼尖、一个是耳尖,抓着我一个余光了不是?但是天帝出手确实阔绰,就那什么什么仙丹妙药的,保你修为再上一层……等会儿,你这修为,那些神给你的,你不会一个都没用吧?”

      狐甩了甩尾巴,显得很不耐烦。

      “你啊,真是倔。每次有神来取你尾巴和皮毛,你都能闹得整个姜午都不太平。哎,我记得你上次说,以后都不会再出来了。你这么倔,是什么让你改了主意了?”

      狐撇开了头,是不愿再搭理龙。

      龙笑了笑,也不恼,说道:“是因为阿嬗吧?白泽同我说阿嬗刚瞧见你,你就跑没影了,我还以为你会像讨厌那些神一样,也讨厌阿嬗呢。哎,别这么凶嘛~这姜午的兽啊,没几只不喜欢阿嬗的,又不是什么丢脸面的事。”龙见狐又不搭理自己了,转而道,“阿嬗啊,欠了好几日的背书,按照以往的经验,这两三日的,怕是都来不了了。怎么,你找她,有要事?”

      狐踌躇了两步,转身要走。

      见狐要走,龙又慢悠悠道:“扶奂那脾性啊,想来就算阿嬗挺过了这两三天,他还能为难阿嬗好一阵子,还是想点法子弄些什么,让阿嬗讨好一下比较好。哎我听说扶奂一直在找那朵自带光泽的花,你知道在哪儿吗?”

      狐没有作答,自顾自走远了。而龙只是笑了笑,往后山瞧了瞧,随后也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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