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公子和憨夫》又野

8、关于蹭饭

　　锅里的红烧肉正在咕噜噜的冒着泡，色泽红亮，肉皮晶莹剔透，肉身紧实饱满，翻炒的时候香气四溢，灶台事四面通风的，不用风吹，香味就能挨家挨户的飘进去，而这个味道总是能吸引到一些人。

　　肉贵，一般人家除了过年会打打牙祭，其他时候哪儿舍得买肉吃啊，可这几天，罗家总是饭点能飘来阵阵肉香，几乎是一顿不落的香味，要脸的关上窗户，隔绝香味，不要脸的拿个碗就上门讨要。

　　罗山青一开始不好意思不给。但是给了一次以后就会有第二次，有了第二次之后灶台这就开始排起了队问他要肉吃。

　　他想不行，不能再给了，再给沈公子就没得吃了，于是就开始拒绝来讨肉的人，讨肉时态度好的可以喊爹娘，不给的时候橫的直骂娘。

　　沈扶玉正好出来，看到手里拿着碗就知道是什么意思了，走在最前面的那个人骂骂咧咧罗山青有娘生没娘养。

　　“山青啊，我来看你了。”

　　罗山青抬起头，看见大哥罗文提着一罐东西推开院门走了进来，陈冯秀和两个小孩跟在屁股后面。

　　“大哥，大嫂，你们今天怎么来了？”

　　罗文嘿嘿嘿笑着，举起手里的罐子晃了晃：“来给你送好东西啊。”

　　沈扶玉看都没看他们就回去了。

　　罗山青看到这一罐，为难的说：“大哥，我之前还没用完。”

　　罗文啧了声，拳头捶了下他的肩：“你傻啊，这东西永远都不嫌多，你先买着，留着慢慢用，反正也坏不了。”

　　罗山青想想也是，做菜哪儿不放盐啊，于是说：“那行吧，我就收着了，谢谢大哥。”
　　“这就对了，还是老价格，一百文。”罗文说完又搓了搓手，碰了下罗山青的肩，小声的问：“最近有没有人问你买盐？”

　　罗山青摇头。

　　“怎么还是没有啊？”罗文有些着急：“不是，你有没有和别人说啊，都两个月了，也没见过你来我这拿过一罐啊。”

　　罗山青难为的说：“大哥，卖私盐会被查的。”

　　罗文嗓子不满的响了响：“罗山青，话不能乱说啊，什么叫卖私盐啊，我这是从正规渠道拿来的，不过是比盐商那里便宜而已，现在的盐多贵啊，我这盐不香吗？傻不傻啊你。”

　　陈冯秀推了下罗文，瞪了他一眼：“你轻点行不行啊，想让全村人知道啊。”

　　罗文看了看四周，好在都没人，他清了清嗓子，努力摆出心平气和的样子：“你好好卖，会给你钱的，都是一家人，还能害你不成？但你记住，别说是从我这拿的，你就等于是我的一条路，你这条路还是发现我，你就没钱赚了！”

　　罗山青抿着嘴，犹豫了下，还是说：“大哥，你卖给我，我接受，但是让我贩卖私盐这事，我做不了”

　　罗文有些来火了：“不是，你有什么资格来说教我啊，就让你当我这点小忙你都不愿意，还是不是我亲弟弟啊？真不知道爹娘生你到底是干什么用的。”

　　罗文和陈冯秀一直以为罗山青又傻又笨，所以再卖私盐这件事儿上想利用罗山青搭个线。罗山青讲亲情义气，就算被发现也不会把他们供出去，可是没想到，罗山青在这事儿上竟然那么梗，死活不松口。

　　陈冯秀看到屋子后有人来了，赶紧拉开罗文：“行了你，山青说不愿意就不愿意了，闭嘴吧你。”

　　说着给罗文使眼色，他们今天来可不是为了盐这事儿来吵架的！

　　“山青，别理你大哥，他就这样，随他去吧。”陈冯秀双眼不停的瞄着锅里：“话说回来，山青，你烧什么呢，这么香？大老远就闻到了。”

　　罗山青这才想起自己锅里的肉，赶紧掀开木盖，香气瞬间蔓延。

　　闻的罗文都忘了私盐这事儿，直咽口水，他都忘了自己多久没吃肉了，俩孩子都扒拉在灶台看着红油油的肉，嘴馋的很。

　　罗山青把红烧肉盛到碗里：“今天是红烧肉和清蒸鱼。”

　　罗文和陈冯秀等的就是这个，陈冯秀笑着说：“真香啊，山青厨艺真是的越来越好了。”说着往他脸上撇了下，发现左边侧脸有条红痕，她惊呼了一声：“呀，山青，你脸怎么了？怎么有条红的？”

　　罗山青摸着那条红痕，不好意思的说：“不小心被划了下，不碍事。”

　　今天早上沈公子因为零嘴的事又生气了，打他的时候指甲划到了他的脸，不过不疼，没沈公子拿拐杖打疼。

　　陈冯秀嘴上说着小心点，手掌推了下大宝的背。

　　大宝立刻摇着陈冯秀的手：“好香啊，娘，我饿了，想吃。”

　　小宝也跟着说：“我也是，我想吃肉。”

　　罗文装作不耐啧了声：“说什么呢，那是山青舅舅给别人买的，你们俩死小孩馋个什么劲。”

　　罗文边说还边撇着罗山青。

　　罗山青虽然是个榆木脑袋，但也能听的出来罗文的话，他在犹豫，不是他小气，更不是他舍不得，是因为他想都留个沈公子，沈公子太瘦了，风一吹就能跑。

　　陈冯秀见他不吭声，还奇怪，要是以前早就傻愣愣的说一起吃了，肯定是屋子里的沈扶玉，一个男的还成了狐狸精！

　　她跟着假笑了下：“山青啊，别管他们，小孩就这么馋，”

　　罗山青点点头，没管他们，转身把盐罐子放在了柜子里。

　　陈冯秀：“……”
　　怎么一点眼力见都没有啊。

　　陈冯秀又给罗文使了使眼色，让他赶紧想办法。

　　罗山青洗着手：“大嫂您等一下，我进去拿钱。”

　　沈扶玉半靠在床上，一条腿弯起在床上晃来晃去，吃着零嘴看着小人书，正在看第十六话，狐狸精化身成人魅惑地主家的傻儿子，就听见罗山青站在自家屏风后问：“沈公子，我能进来吗？”

　　沈扶玉带着质问的语气：“干嘛？”
　　罗山青拘谨的阿霍：“我拿钱。”

　　沈扶玉皱眉：“你拿钱干嘛？”
　　罗山青老实的回答：“大嫂卖我东西，我得把钱给他。”

　　沈扶玉听到那两个字就烦：“她怎么又来了？”
　　罗山青听出他不开心了，赶紧好生好气的解释：“她就是来给我送东西的，什么都没做，很快就走了。”

　　这个答案算是让沈扶玉满意了，想问他买了什么，门外突然传来一声：“呀，你俩在做什么孽啊！”

　　俩孩子正站在灶台前仰着头张着嘴大哭。

　　罗文骂骂咧咧道：“哭什么哭？有什么好哭的，又不是没吃过肉，嘴馋什么啊。”

　　“大哥，出什么事了？”
　　罗山青连钱都没拿急急忙忙的跑了出来。

　　陈冯秀上前，赔着笑说：“对不起啊山青，刚才他俩不注意，拿了你块肉吃，没事，下次我买肉的时候还你。”

　　罗文还在那儿冲俩孩子骂：“哭什么哭！”
　　俩孩子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我要吃肉，我要吃肉！

　　侄子哭成那样，罗山青又不能让他们走，转头看了眼屋子，没办法的说：“我今天买的多，要不就留在来吃晚饭吧。”

　　“那多不好意思啊，肉多贵啊。”陈冯秀见他同意了，走过去扯了扯俩小孩的手，凶道：“还哭？还不和山青舅舅说谢谢。”

　　大宝和小宝抹着眼睛，抽抽嗒嗒的说谢谢。

　　他们是不哭了，犯难的就是罗山青了，沈公子那儿可怎么交代啊。

　　于是在临到吃晚饭前，罗山青捧着满满一盘云糕和蜜枣放到了沈公子的桌前。

　　沈扶玉觉得奇怪，以前打他都不给，现在这么主动的端过来，而且还快要到饭点的时候，最重要的是罗山青那张不会撒谎的脸，完全就等于实在告诉沈扶玉，我有猫腻。

　　在沈扶玉的杖打威胁之下，罗山青立刻把罗文留下来吃饭的事坦白了。

　　果不其然，沈扶玉把放零嘴的盘子都掀了。

　　“怪不得要给我吃零嘴，你想用这个填饱我的肚子，不让我吃肉是不是！”

　　罗山青费力的解释：“没有，我是怕你不开心，想先哄哄你。”

　　沈公子生气才是他最担心的，这人实在是太难哄了。

　　沈扶玉没想到他还挺会先斩后奏的，还说要当菩萨供着，现在连吃肉都没他的份都没了，怕是以后连喝水的杯子都要给别人了，谁家菩萨那么惨！

　　他越想越气，气的胸膛起伏：“不想我生气就让他们走，他们就是来蹭饭的，你是瞎了还是看不懂啊！”

　　解释实在不是罗山青的强项，沈扶玉越是生气，他越是没办法，千言万语最后还是小心翼翼的看着，无措的化成憨憨的一句：“是我的错，你别生气了。”

　　沈扶玉懒得和这个榆木脑袋多说，拿起拐杖就赶着他，气急败坏的说：“你给我滚，他们欺负你，现在连你也欺负我，滚远点，别让我再看见你。”

　　晚餐很丰富，罗山青还宰了只鸡，当然不是自己养的那两只，罗山青也当然知道去他们是来蹭饭的，看吃香就知道了，陈冯秀还好，还记着俩孩子，不停的往孩子碗里夹肉，罗文是全然不顾妻子孩子，一个劲的往嘴里塞肉，饭吃了三碗，连剩下来的汤汁都没有放过。

　　陈冯秀撩着鸡汤，找来找去找不到另一个鸡腿：“山青，怎么就一个鸡腿啊？”
　　罗山青似乎有些紧张的说：“还，还有一个我吃了。”

　　陈冯秀不满的说：“山青，下次就别那么贪吃了，别和孩子抢，他们正长身体呢。”
　　罗山青点点头，说了声好。

　　房间小，吃饭旁边就是屏风，屏风后就是沈扶玉，陈冯秀看了眼屏风，提高声音故作关心的问：“山青啊，那位沈公子不吃吗？”

　　罗山青瞄了眼屏风，不知道该怎么办。

　　“别管一个外人了，少个人还少张嘴。”罗文狼吞虎咽的咽下饭，举起碗说：“山青，再给我盛碗饭。”

　　罗山青拿过碗，刚站起来就听见屏风后传来一声沉重的落地声，肯定是沈公子一脚把床头的小桌子给踢翻了。

　　好不容易熬到吃晚饭，把罗文送到村口，罗山青赶紧回了家，从灶房拿出藏好的红烧肉和鸡汤，碗里还搁着一个鸡腿。

　　罗山青又盛了碗饭，小心的端起托盘往屋子里走，他推了下门，没推开，他又推了下，还是没推开，罗山青心里咯噔一下，伸手拽了拽门，果然门被拴住了。

　　罗山青尴尬了，他敲了敲门：“沈公子，是我。”

　　里面没声音。

　　罗山青又说：“我给你藏了个鸡腿，你要吃吗？”

　　里面依旧没声音。

　　罗山青蹰躇了下，继续说：“那我不进去，我就在门口，你把饭拿进去，你晚上都没吃，会饿的。”

　　里面：“……”

　　罗山青没辙了，原地转了个圈，最后蹲了下来，想着放在地上，自己走开，说不定他就出来了，想想又不行，地上又有虫，万一吓到沈公子了怎么办。

　　“我就在门口，你要是饿了就开门。”罗山青端着托盘，默默的站在门口。

　　天早就黑了，秋风瑟瑟，开始下起了雨，屋檐还算能遮住一个人，罗山青就缩在檐下，把饭护在胸口前。

　　屋内点着蜡烛，里面的光影把罗山青的影子拉的很长，他听着里面的声音，他咳嗽了一下，翻了页书，又动了动身体倒了杯茶喝，现在天冷了，茶也冷的快了，喝的不是冷茶吧，罗山青一边听着一边想着。

　　听和看不一样，看是实的，听是虚的，他晚上会梦到沈公子，昨晚就是，他用虚的形式想象，温柔娇嗔的沈公子，流泪不止的沈公子，嗓音沙哑的沈公子，沈公子裹在滑溜溜的锦被中，细腻的不敢用力，他知道这样不对，但是沈公子总是跑进他的梦里，他还记得那种手感，摸起来就忘不了，柔软的恨不得揉进自己身体里。

　　罗山青摩挲着托盘，身体竟然被冷风吹热，太硬了。

　　他真的好喜欢沈公子。

　　不知道站了多久，罗山青摸了摸碗，有些凉了，再去热热吧，要是还不吃去……就破门吧。

　　罗山青这么想着，门突然泄出一条亮光。

　　门就开了一条缝隙，沈扶玉站在后面，烛光把他的白衣把他的周身照的萤萤发亮。

　　那张脸长得极其漂亮，他凶巴巴的说：“把饭给我，你不准进来！”

　　罗山青看着缝隙里的沈扶玉，傻乎乎的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