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翎呇》阿德麻雀

16、借住

　　“呃，久仰贺猎户大名，”陈宿憬率先尴尬地开口，手中正握着秋毛，“今日我等叨扰贵府了。”他忙要起身，被贺戎制止。他伸手摆了摆，勉强镇定地环视屋内之人。贺阿柳和陆长文坐在床边，林漫漫则和这个大概是陈府的大少爷围着木桌，四人除了陈宿憬都捧着兔肉汤，他甚至能看到他们碗中堆着的煮烂皮的红枣、菌菇，以及白嫩的兔肉。不过，那只嘈杂的流萤飞哪去了？还多出一只红雀。最重要的是……

　　“咋就水煮了？我还想串起来烤着吃呢。”他泛起嘀咕，陈宿憬“啊”了声，怀疑自己听错了。陆长文本低头喝着兔汤，这时一抬头，全不顾及地说：“烤兔肉好啊，加些八角生姜，很美味的。”

　　“真的？八角生姜是啥？”贺阿柳吸着菌杆问，没等陆长文回答，林漫漫便给贺戎指指铁锅的方向：“我哥有剩两只兔腿。”

　　“那行，那行。”贺戎满意地朝铁锅走去，走了一半后又觉不妥，他转过半个身子，恰巧陈宿憬也在看他，差点伸直腿站起来。“何事啊？”

　　贺戎的眼睛在他和陆长文间来回移动，贺阿柳看贺爹爹站住脚，也跟着问：“何事啊？”他嚼着熟烂的兔肉，声音含糊不清。

　　“你们…”贺戎犹豫了会，“什么时候回家？”

　　陆长文嘴快接道：“回家？不回了。我们要在这住下。对吧宿憬哥。”他说的好理直气壮，以至大家都把目光看向陈宿憬，可陈宿憬不知道怎么应。“是…”他捏着秋毛的手变紧了,“是离家出走了，还望贺猎户不嫌弃，能够收留我们，一日。”他面露诚恳，在装礼貌这块，他可是受益于陈延安许多呢。

　　贺戎疑惑；“离家出走？富人家最近都好尝试新鲜事物了？”

　　林漫漫毫不吝啬地替他解答了疑惑：“ 看话本，被打出来了。”

　　陆长文憋住偷笑，陈宿憬“喂喂喂”地看了眼他，然后对上贺戎明白地样子，放弃抵抗：“好吧，是这样。贺猎户，我真是无家可归了才投奔您府上，您就让我们住一日吧，待过今晚就好了。”

　　陆长文见势用手肘撺掇贺阿柳，让他说好话。

　　“贺爹爹，我想和他们玩。”贺阿柳耿直道，“可以让他们睡草席。”

　　陆长文小声说：“其实可以挤一张床。”

　　“挤一张床。”贺阿柳复读道，“只要贺爹爹睡觉不摆大字就行。”

　　这小子还真是什么都说，贺戎扶上额头，叹了口气：“嘚嘚嘚，让你们住了。你们分一个住隔壁竹屋去，我这顶多塞一人。”

　　“我哥不同意。”林漫漫举手发言。

　　“你同意吗？你还吃我兔子汤呢。”

　　“我随便。”林漫漫笑笑，“大叔，我的小刀你买了吗？”

　　贺戎看他一眼，“嘁”地摸出布袋里的玩意儿，扔了过去。林漫漫眼疾手快地单手接住，道：“谢啦。”，给陆长文和陈宿憬秀一脸。

　　陆长文羡慕极了：“我父亲从不给我买匕首，他不让我学武。”

　　贺戎走到铁锅边提起两兔腿子，思索了番便挂上膀子，顺带提起角落的装内脏的布袋。血腥味直冲鼻腔，使他的脸部肌肉紧缩。他再取下墙上的大弓和箭篓，动作干净利落，仿佛一刻也不想待在这里。“那，我出去打猎了。”他在关门前回头嘱咐，“别乱走啊，有事找那位鸡棚上的家伙。哦，对了。”他挤出空闲的手摘掉布袋，轻放在地上。对贺阿柳道：“给你的。”门迅速关上。

　　陆长文不解，看着贺阿柳去拿布袋，道：“那么晚了还打猎，看得清吗？贺猎户不会是不想管我们逃了吧。”

　　“他去做陷阱。”林漫漫边翻看匕首边回答。

　　贺阿柳拆开布袋，倒出一个长相奇特的布偶，引得另外三人凑过来看。陈宿憬伸长脖子探头，好奇地问：“那是什么？”他握着秋毛走下椅子，陆长文已走到贺阿柳旁边，他说：“好像是布偶，有点丑。他卖这个干嘛？”

　　陈宿憬说：“不知道，用来玩的吧……秋毛好像很喜欢。”他从贺戎进屋前就一直把秋毛翻过来翻过去，企图找到它身上藏着的图纹符纸。此时疲惫不堪的秋毛正两眼发光，“啾咕啾咕”地要靠近布偶。贺阿柳把布偶递向秋毛：“秋毛喜欢吗？”秋毛坚定地点点头，眼神同样坚定。林漫漫坐在椅子上小声吐槽：“这只傻鸟什么不喜欢。”

　　“啾咕。”秋毛生气地回嘴，意思很清楚——你。林漫漫耸耸肩：“不待这了，我回家。”他最后三个字说得很大声，匕首插回鞘中。

　　陆长文奇怪道：“这里不就是你家？”

　　林漫漫示意他们挪挪位子，他拉开门，单手指了指竹屋的方向：“我哥和我住那呢，那才算家。”

　　再说，十几天后就不在这儿了。

　　陈宿憬叫住他道：“那我们俩谁去你的竹屋？”

　　“随便啊。”他看着两人，贺阿柳抱着布偶，也转左转右地看着。

　　“我去？”陆长文试探性地问。

　　“你去。”

　　“哦，好吧。”陆长文跑回床边再次吸溜一口汤，把精光的碗安放好。他擦擦嘴跟林漫漫走出去。门终于被合上，陈宿憬瞅准时机举起秋毛，对着贺阿柳说：“现在就剩我们了，你快告诉我秋毛是不是有机关。”

　　他认真地逼近贺阿柳，贺阿柳害怕地后退，不知道怎么回答。

　　“我…我…”

　　门跟弹簧一样“得儿——”地敞开，两人齐齐转头，林漫漫和陆长文在消失不到五分钟后急急出现，八眼茫然。“怎，怎么了？”陈宿憬收回秋毛，自然地给它梳理毛发。

　　林漫漫和陆长文几乎是同时道：

　　“我哥不见了。”

　　“他哥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