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柯]白月光今天自由了吗？》山有何华

3、chapter 3. 深蓝（三）

　　不出神宫深庭所料，深蓝今天依旧没有客人光顾。
　　他轻轻地擦拭着酒柜上的酒瓶，从一个不起眼的角落抽出了一瓶未开封的苏格兰威士忌，擦干净上面并不存在的灰尘，想了想，他把这瓶酒放在了一个更引人注意的位置。
　　做完这一切，他又一次坐下来看着昨天没有看完的书。
　　深蓝没有客人，但他并不在意，倒不如说没有那些无关紧要的东西来打扰他看书才正中他的下怀。
　　经营深蓝也并不是为了赚钱，他对这种无聊的事情并不感兴趣。
　　他漫不经心地摆弄着桌子上的黄玫瑰，鹅黄色的花瓣在灯光下轻柔而又朦胧。
　　书架的高处一本十分破旧的书被摊开，随意的摆放在那里。和四周整齐的立在那里的其他书本格格不入。
　　忽然那本书的书页无风自动，哗啦啦的翻动起来。
　　深蓝里传出了一个有点尖细的声音。“我有的时候真的很怀疑，你是不是什么都不在乎。”
　　神宫深庭翻着书页的手停顿了一下，随后他微微一笑，仿佛是在同老朋友开玩笑一般说:“这可真是相当严重的指控啊。”
　　那本破书仿佛是被神宫深庭轻飘飘的态度气到了，书页抖得更厉害了，让人怀疑他下一秒是不是就要散架。
　　那道尖细的声音变得有点激动:“你当然不在乎，就算是对于那个叫绿川的……呃嘎。”
　　这个声音的主人仿佛被什么东西掐住了脖子，瞬间安静如鸡。
　　而神宫深庭扬了扬眉毛:“叫绿川的……什么？”
　　书架上的破书彻底不动了，如同一个没有灵魂的死物。
　　良久，空气中又出现了一个冰冷的男声，听起来有点无机质的僵硬感。
　　[也许您并没得和他说那么多。]
　　“他”指的是绿川光。
　　神宫深庭叹了一口气，没有反驳，只是耐心的问。“为什么？”
　　那个声音再次响起，语速变得很快。[苏……绿川光只是普通人，您告诉他的东西无疑是在……]
　　“协理1207。”神宫深庭打断了他的喋喋不休，问了一个毫不相干的问题。“你觉得黄玫瑰和今晚的月亮相比，谁更好看？”
　　协理1207:……您又在发什么疯？
　　协理1207:[我认为这并不……]他艰难的回答。
　　“你当然认为这并不重要，1207，没有人会认为两串数字0和1有什么美感……另外今天是阴天，所以没有月亮。”
　　协理1207:可恶，又被摆了一道。
　　那个冷淡的男声不再说话，深蓝又一次恢复了往日的宁静。
　　神宫深庭无声的勾了勾嘴角，心情愉悦的又翻了一页书。
　　他明白1207的意思，但明白和照做是两码事，他向来随心所欲惯了，自然不会1207的话。
　　1207憋了很长时间，才不忍住提醒。[您别忘了我们的约定。]
　　神宫深庭听了这话，放下书。“当然，说起来，我们的契约也快结束了，我自然希望我们合作一直愉快。”
　　协理1207被神宫深庭的话噎住了，但他没过多久又恢复了往日的冷静。
　　[就算如此，过多的干涉绿川光的命运也不是明智的选择。]
　　神宫深庭笑了笑，露出了一个有点好奇的表情。“说起来我也很好奇，在你眼中，我、绿川君、还有这个世界的其他什么东西，到底有什么不同？”
　　1207的声音卡了一下，干涩的回答。[您和他们当然是不同的。]
　　长发男人无声的笑了一下。“这么说，绿川君在你眼里和其他数据流也没有什么两样。”
　　[可在你眼中不也是一样的？您明明知道，您所看见的……]
　　“这就是我们的不同了，1207。”深宫深庭打断了他的回答。
　　“你永远无法分辨人类和数据的区别，和数据不同，人类是拥有自我意识的独立个体。换言之，是无法被控制的。
　　“人类可以改变世界或者创造奇迹，这是在精密的计算也无法推演出来的
　　“所以我很好奇，如果在天平的一端放上足够多的筹码……‘他’能够触碰乃至你改变你口中不可违逆的命运吗？”
　　[我不明白。]
　　神宫深庭用幼稚园老师对待孩子的口吻说。“不明白吗？那也没关系，你就当是我厌倦了只有0和1的世界，想要看一点不一样的风景好了。”
　　[哪怕那个人本身就是虚假的？]
　　“哪怕他本身就是虚假的，1207。”神宫深庭温柔的笑了笑。
　　“从一开始我就不会奢求在如此虚假的世界里面找寻真实，这是天方夜谭，并且毫无意义。”
　　1207静静的听着，最终也没有听到下文，只能沉默下来，安安静静的当个不怎么合格的摆设。
　　神宫深庭从高脚凳上站起来，走到那扇高大的落地窗前。
　　外面的天几乎已经全黑了，神宫深庭看着被风吹的摇晃的树枝，思绪飘到了别的地方。
　　他是从什么时候来到这个世界，又在这里待了多长时间，他都没有什么印象了——这种不太重要的事情，一般也不会在他脑子里面待太长时间。
　　他慢慢的去掉了一直戴着的眼镜，眼前的景色瞬间变的扁平，各种鲜亮的颜色变成了黑白的图形，而后又变成了更为单调的线条，最终又成了由无数个0和1组成的代码。
　　他无声的叹了口气，老实说，他并不喜欢他眼中的真实。
　　在他眼中，单调而无聊的数字当然不会比一只盛开的黄玫瑰更加漂亮——他更喜欢彩色的世界。
　　可那不真实。
　　他从未如此清晰地认识到他和这个世界的不同，他注定无法融入这个世界。
　　也许在许多年前，他也会为此陷入绝望吧。他垂下眼帘，擦着眼镜上的浮尘，漫不经心的想。
　　他又一次把眼镜带上眼前的景色，再一次变成了原状，他看着天空中黑漆漆的阴云（哪怕他知道，那也只是一串被新加上的数据）但他依然想。“看来快要下雨了啊。”
　　他无端的想起自己和绿川光第一次见面时，好像也是这样一个雨夜。
　　其实1207对他的评价也不全是错的。他会对一部分“人”产生兴趣，但那终究也只是少数。
　　他没有兴趣关注一个可有可无的npc的生活——那些人更趋向于1207口中的数据。
　　因此，在看到一个被淋湿的蓝色眼睛的青年推开深蓝的店门，并且礼貌的询问他有没有干净的毛巾时，他也不免对这个可以走进“深蓝”的年轻人怀有一点好奇。
　　但也仅限于此了，他不会过多的关注每个走到店里的客人。
　　他微笑着把毛巾递给了那个青年，客套的建议他等雨停了再走。
　　“哗哗……”
　　外面的雨声打断了他的思绪，他看着越下越大的雨，最终从伞架上拿起一柄黑色的伞，走出了深蓝。
　　街上没有行人，他独自走在路上，雨水混着早间的尘土粘在鞋上，但他没有分给他们半个眼神。
　　他是什么时候对绿川光的印象发生改变了呢？他也说不清楚，也许是在他第二次进入深蓝的时候，面前的青年正式做自我介绍，他说他叫绿川光。
　　绿川光，神宫深庭又一次在心中默念了这个名字。
　　光，是个充满希望的好名字。
　　1207提醒他对方是一个重要人物，他也看到青年不只是这一个名字。
　　但他并不在乎，他关注那个人并非是因为他之于其他什么人有多重要。
　　如果对方更愿意用绿川光这个名字和他相识，他也并不在意这个蓝眼睛的青年对他隐藏的其他东西。
　　反正只是一个名字，他比任何人都要清楚这只是一个称谓而已。
　　神宫深庭不紧不慢地走在小路上，雨坚持不懈的打伞面上，又顺着滑下，砸在地上，形成了小朵的水花。
　　当他再一次转过一个拐角时，他的脚步却微不可察的停顿了一下。
　　他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蓝色身影缓慢的走在路灯下，那个人似乎也看到了他，居然直接停下来不走了。
　　神宫深庭难得的迟疑了片刻，但脚下的步子不停，慢慢的走近那个人。
　　那个人明明看着有点虚弱，那双蓝色的眼睛倒是亮的不行。
　　他有一双漂亮的蓝色眼睛。
　　那是神宫深庭看到绿川光第一眼就认识到的事情。
　　他伸出手，用轻柔而和缓的腔调，带着点恰到好处的惊讶和关切。
　　“啊，绿川君，现在淋雨可是会感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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