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只靠面包活着》万里丹霄

4、第 4 章

　　从手机里传来用户正忙的电子声后，对上保安的礼貌微笑，陶祉先是讪讪一笑，勉强回应，而后捂着手机心虚地背过身去。

　　她咬着下嘴唇，想到大老远跑过来，绝不能因为被拒之门外就轻易放弃，实在不行就在小区门口守着，她就不信卢钧惟还能不出门了不成。

　　即使是等到第二天早晨上班，也比到人生地不熟的写字楼里当睁眼瞎好，只要让她继续留在三号店工作，看在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份上，相熟的同事们也能愿意借给她几万块。

　　哪怕一次性凑不够十三万，也能拿着五六万的筹码和六哥求求情，让他再宽限几个月。

　　六哥再蛮不讲理，最终目的也都是为了钱，惹毛了她也不是吃素的。

　　只要时间上还有余地，等以后工资发下来，先拿去还给他，再慢慢还同事的钱，总有还清的那天。

　　但保安似乎看出了她小九九，一直站在身后目不转睛盯着她一举一动。

　　“如果联系不上业主，就等下次吧。”他故意说得声音有些大，想在街上向陶祉施加心理压力。好让她知难而退，赶快走。

　　奈何陶祉铁了心要见到卢钧惟，根本不吃他这套。

　　这种精神压力根本比不上欠债的压力，她在心里暗自腹诽，难道这保安是看她年纪轻轻，就断定她脸皮薄，好对付嘛。

　　可惜了，她虽然表面看上去才二十几岁，但当初为了给家里还债，很早就进入社会打工了。

　　虽然心里对这个保安的轻视感到不满，但面子上还是要过得去。

　　她假意微笑着说：“保安大哥，我家不在金溪市，家里还有人在住院，没办法经常出来，我们好不容易约了今天见面，紧赶慢赶，下车的时候还是天黑了，我真的是有很重要的事情想见卢钧惟，如果这次见不到，我们家的工厂就彻底没救了，我知道大哥您也有您的工作难处，但是能不能让我再等一会儿，我保证不会杵在门口，耽误您工作。”

　　光嘴上示弱还不够，陶祉还掏出手机，暗戳戳想扫码加个微信。

　　可能高档小区的保安也有较强职业素养，他推开了她递出的手机，态度松动了许多，连声音都变得柔和。

　　“我们上班不让带手机，你还是赶紧联系你要见的人吧，在你来之前卢先生刚出小区。”

　　可能是陶祉说得真情实感，让保安忍不住同情，再加上她一个小姑娘家家，大晚上独自跑来这种富豪小区，才破例说了业主行踪，好让她早做打算。

　　“他刚走？”

　　见保安诚恳的目光，她随即一愣，喃喃自语，想起电话里那人的话，卢钧惟应该是真的要出门，而不是故意让她吃个闭门羹。

　　“他们这些有钱人都是好几个住处，兴许今晚不回来都有可能，你死守在这里也没什么用，还不如趁早想别的办法。”

　　他天天在这小区门口见的人多了去了，那些人来往匆匆，表面上道貌岸然，实际背地里不知道有什么心思，能约好和人见面却联系不上的，显然也没把事放在心上，可能口头随便应上，过后转头就都忘了也未可知，听陶祉说得那么惨，就想真心劝她别在门口逗留了。

　　听他这么说，陶祉心里已经死了大半，拿不准是继续在这里守株待兔，还是明天等上班，直接冲去公司拒绝调岗。

　　突然不知从哪过来一位老人，打断了她的思绪。

　　“小姑娘，你找卢钧惟做什么呀？”

　　他语气慈善，笑时眼角会被刻出深深的三道纹路，虽然头发尽白，但整个人精气神极好。

　　面对突然搭话的老人，陶祉本能有些提防，身体微微后撤，但看他衣服得体，想必是这小区里哪个低调的富豪也说不定。

　　“我……没……”

　　如今她想打退堂鼓也来不及了，要是说没事来撇清，那刚才对保安大哥说的话就不攻自破了，所以硬着头皮也得把谎圆下去。

　　没想到现世报居然这么快，为了一个谎话最后还得扯出更多谎，早知道她还不如直说自己是为了工作才来求情的。
　　“他和我约好见面，但是打电话没人接。”
　　保安大哥径直越过她上前打招呼：“卢老爷子晚上好，这是又去钓鱼才回来的吧。”

　　陶祉偷偷望向保安，看他的客气模样和两人的熟络程度，想必这位定是小区里的某个低调富豪啦。

　　对方也乐呵呵地背着手说：“最近没空钓鱼啦，刚从医院回来。”

　　转头又看向陶祉，“你找钧惟有事，就跟我到家里说吧，这毛孩子也不知道野到哪儿去了，看我待会儿把他叫回来。”

　　说到这个份儿上，她才听出来端倪，暗自猜测这不会就是卢钧惟的爷爷，那个大名鼎鼎、白手起家的卢之荣卢老爷子吧。

　　何德何能啊，这大晚上的际遇还真是神奇，没见到新卢总，但见到老卢总了。

　　她还没亲眼见过卢之荣本人，原来已经年纪这么大了。

　　“不……”她慌得连头带手一起摇，“我再打几遍电话就……”

　　“跟我来吧，正好陪我聊会儿天，我老头子不能把你怎么样。”卢老爷子沧桑年迈的嗓音干笑了两声，说得陶祉不好意思拒绝。

　　“啊……那就打扰了，我坐会儿就走。”说着追上卢之荣，跟在身侧。

　　路上她都没有心思想别的，光是偷摸打量对方的穿着，擦侧平静的慈祥背后是什么心思就够了。

　　注意到她的视线，卢之荣打完电话忽然偏头问：“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啊？”

　　“爷爷，我叫陶祉，您叫我桃子就行。”

　　“桃子？”听罢他笑得眼尾眯起更深的纹路，“是哪个字？”

　　“就是……”她眼珠滴溜溜地打转，想了一圈还是用手在掌心写了一遍。

　　老爷子眼睛不大好地眯着看了一会儿，反应过来才说：“原来是福祉的祉啊，你父母真会起名字。”

　　听见最后一句，她还没完全收回的手在空中僵了一瞬，低下头勉强笑了笑，又迅速打起精神。

　　“我那个孙子才回国没多久，这时差也倒不过来，你看看，都这么晚了家里还漆黑一片。”

　　老爷子神容略带惆怅，很熟练地打开门锁，招呼陶祉进来，又开灯又换鞋，将包随意放在门口玄关桌上就往客厅里走。

　　“桃子你饿不饿，是不是还没吃饭，和我老头子一起吃点吧。”

　　见老爷子热情招待的语气，像是把她当成寻常客人似的，陶祉瞬间浑身冒汗，站在客厅里局促不安，慌忙追到厨房直呼不用麻烦了。

　　“对不起卢爷爷，我刚才在门口骗了保安大哥，其实我就住在金溪，而且还在您的公司里上班，我想见您的孙子，也是因为他今天把我从三号店后厨调到了总部大楼的研发中心，我想让他别换我工作。”

　　面对她低头小声认错的模样，老爷子倒是分外惊喜。

　　他笑着说：“哦？你说你在卢之荣点心铺上班？那正好，你来尝尝这个。”

　　说着去包里拿出了一盒潘娜托尼面包，拉她在客厅坐下。

　　“你快试试，这个好不好吃。”

　　正方形的盒子打开一瞬间，橙皮的香气扑面而来，三个精致小巧的面包上洒满坚果和葡萄干，格外诱人。

　　在卢老爷子的多次示意下，陶祉拿起其中一个，撕开纸托，从侧面实实在在咬下一大口，油脂的香气混合着果香、黄油香瞬间填满口腔。

　　“好吃，”她笑着看向老人，在对方充满期待和笑意的目光下，陶祉彻底撕掉纸托说，“我还没吃过用料这么足的潘娜托尼，口感也很丰富，真的很好吃。”

　　“只不过……”她边嚼边说，忘记观察卢之荣的表情变化，对方先是很欣慰的开怀，紧接着有些紧张，眼神直直盯着她鼓起的腮帮子。

　　“怎么，你觉得哪里不好？”

　　“潘娜托尼的油脂含量太高，爷爷得适量控制，不能贪吃。”她拈着纸托给卢之荣递过去一个面包，笑得有些得意。

　　被她这么一逗，对方似乎很是受用，顿时笑得合不拢嘴。

　　“我老啦，你们年轻人现在的口味喜好，我是越来越跟不上了，难得还能和你这个年纪的孩子坐在一起吃爱吃的点心。”

　　“卢总不是和我差不多大嘛。”话一出口她就开始后悔，暗暗在心里咒骂自己这张嘴太快，脑子又不够用，没事居然多嘴别人家里的情况。

　　可老爷子像是并不介意，仍笑眯眯地说：“男孩子都坐不住，更别提他现在进了公司，忙得秘书都找不到人啊。”

　　“爷爷，你怎么过来不提前跟我说一声，我正跟……”门口传来卢钧惟换鞋的声音，紧接着就见他在玄关处愣住。

　　“你怎么在这儿？”

　　他一脸茫然，倒是问得陶祉莫名其妙，惊恐地看向卢老爷子，想要辩解，她可是约好了来见面的呀。

　　谁知道卢老爷子年近八十，身体却仍然硬朗，没等她开口，他就直冲冲地跑过去，当着面对卢钧惟又打又踢。

　　“哎，爷爷，啊，不是，你，你打我干嘛，我又没做错事，啊，好，有话好好说啊。”

　　眼看祖孙两人在客厅里追着打转，卢钧惟嘴上不饶人可一点也不敢还手，她都傻眼了，忙冲上去拉架。

　　“你个臭小子一回国就到处野，这么晚了不回家还不认错，你女朋友都找到家里来也不知道早点跟我们说，我就是这么教育你的？”

　　挡在双臂纠缠一团的两人之间，陶祉听得浑身一愣。

　　女朋友？找到家里来？

　　这不是在说她吧。

　　她只是他们家公司里月薪四千多的烘焙师傅，赚的可都是辛苦钱，可没有出卖过心灵啊。

　　随着她停下阻拦的动作，耳边被打的惨叫声愈发严重，持续了很短的一小段时间，忽然被卢钧惟厉声喝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