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世帝后》乐芯

53、君子不器10

　　两人之间的这次谈话算是谈崩了，谢蕴来见林氏的时候，脸上少有的带了丝茫然。

　　林氏忍俊不禁道：“难得有一日见我儿吃瘪。”

　　一句话，让速来少有情绪波动的谢蕴也难得气闷了，忍不住道：“既如此，此事便算了吧。”

　　林氏哪能任他轻易作罢，轻笑道：“不是说了要给鸢儿三年时间考虑么？怎么？男子汉大丈夫，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安能收？”

　　谢蕴彻底无奈了：“可她都拒绝了。”

　　林氏却驳道：“我可没听到拒绝，只听你说，鸢儿觉得你现在还没达到她的‘要求’，啧啧，这可真是破天荒头一遭啊，我儿居然也有达不到别人要求的一天，所以你打算放弃了？唔，承认失败了到是也可以，毕竟母亲也没有难为你们的意思……”

　　谢蕴自然知道母亲这是在激他，略微想了想，便应承道：“好，三年就三年，我会达到要求的。”

　　……当天晚上，离鸢照旧是宿在林氏屋子里的，后知后觉自己白日的拒绝可能会引起林氏的不快。

　　凡尘第二世，离鸢已经不是前世那般什么都不懂的上神。

　　她知道了人心难测，不想林氏对她心中有了隔阂，可又不知道该怎么说，只能一整晚静悄悄的，直到跟着林氏躺倒在床上，林氏习惯性的搂过她，她习惯性的一僵，憋了一整晚的气这才稍稍松动了一下。

　　“夫人。”

　　离鸢是背对着林氏的，身后是林氏温暖的怀抱，温热的呼吸偶尔从离鸢头顶飘过，让她有些紧张，却又莫名的放松。

　　“嗯？”

　　“您……生气了么？”

　　十岁的离鸢，声音中仍旧带着孩子气，她问得格外小心，身体也始终处于紧绷之中。

　　林氏当然感受到了怀中小姑娘的小心翼翼，心下立刻了然道：“夫人为什么要生气？因为你白日里拒了允之？”

　　“……嗯。”这话离鸢答得小心，猫儿一般的声音直将林氏的心都柔化了。

　　想到许是从前的遭遇让怀里的姑娘遇事更容易忐忑，林氏心疼坏了，想也不想就把离鸢往自己的怀里近了近，安抚一般地道：“放心吧，夫人哪里会因为这点小事就生气，夫人我啊，是实在喜欢鸢儿的紧，想把我们鸢儿长长久久的留在身边，虽说认个闺女也是不错，可闺女总有嫁人的一天，夫人舍不得。”

　　离鸢宛如僵木一般的被林氏抱着，听着她述说着对自己的喜欢，眼神呆呆地，盯着床边的帷幕，久久没有聚点……

　　林氏继续道：“夫人最近常常再想，当初选择把你带回来，真真是我这一生少有的正确决定。这些年，你帮了我很多，这次更是救了夫人的命……哦哦，鸢儿是不是想说，当初夫人也救过你的命，所以便可以抵消了？可是鸢儿啊，这人心可不是这么算的，我们在一起相处多年，相互照顾，相互帮扶，日后还要相互扶持，彼此之间的牵绊只会更深……”

　　“你和允儿的事也是如此。鸢儿其实不用急着给出答案，你还小，先慢慢看着，允儿那个性子，怕是将来也不一定知冷知热，唔，你先拒绝他也是对的，反正未来还很长，夫人慢慢教，你先慢慢看，实在看不上，夫人便把你认下，你改口唤我一声娘，当允儿只是个哥哥也无不可。”

　　林氏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柔，可一个“娘”字却还是让离鸢原本快要平和下来的心，猛地揪到了一起……

　　她忍不住将头往枕侧挪了挪，一时间，再瞧不见神情。

　　“夫人，您……为什么这么担心少爷的婚事呢？人……为什么一定要成婚？”

　　司命星君说，当年她和东皇帝君的婚事，“她”也是应下了的……

　　为什么要定下这门亲事呢？

　　就因为……那个什么所谓的天命之缘么？

　　“因为不能陪伴你们一辈子啊。”冷不丁，离鸢听到林氏这样说。

　　离鸢一下就怔住了，好半天，才慢慢抬起头，傻呆呆地盯着林氏，脸上因着刚才的憋闷生生印出个红印子，她却毫无所觉。

　　林氏噗嗤一下乐了，“傻孩子，瞧瞧把这小脸都印红了。”

　　林氏伸手捏了捏离鸢泛红的小脸，继续道：“鸢儿啊，为人父母其实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时常充满了各种担忧和不确定。小的时候怕孩子病了伤了，吃不饱肚子；大一点希望他正直、善良，多学些本事，有立足之本，未来有所依仗……可孩子总是要长大的，父母也会变老，将来能够陪在你们身边的只有你们的另一半，所以婚事才会被大家如此看中，我们希望……即便未来我们不在，你们也能过得好。”

　　“是么……”这是离鸢从未想过的答案，她几乎是失神地喃喃了一句：“当娘的都这么想么？”

　　林氏立刻毫不犹豫地回答道：“那是当然。”

　　可离鸢却慢慢地、慢慢地将自己重新趴回头枕上，再慢慢……将自己缩成一个小团，没有了言语……

　　她不信！

　　……半个月后，谢蕴带着大病初愈的林氏、几近痴傻的陈氏、年迈的钱婆婆、厨娘李氏、还有一个半大的离鸢，搬进了距离从前谢府不算太远的一套四合院。这里坐北朝南，和从前三进三出的谢府自然没法比，但胜在干净整洁，院子被前主人打理的错落有致，颇具野趣。

　　鸡棚、猪圈、简易版的菜地在院子西侧，中间有块空地，东侧从前有个凉棚，谢蕴搬进来之前特地找木匠将凉棚改造了一下，扩大了顶棚的遮盖面积，将林氏从谢府带出来的纺织机器一同放了过去，这样阴天下雨也不会淋到纺织机器，平日里纳凉休息也不受影响。

　　北间是正屋，和东间一样，分成了三间。

　　林氏作主，将正屋的正厅继续作为待客厅使用，左右两间则分给了陈氏和她自己。

　　搬家的时候，林氏特意让工人在这两间分别放置了两张床铺，随后才笑眯眯地宣布：“钱婆婆年纪大了，跟我一间晚上也算有个照应，李大娘需要照顾陈氏，她俩一间也无不可。至于你们两个小的，就去东间吧，一人一侧，中间隔个书房，就算是男女大防了。”

　　如此明目张胆的“私心”，俩孩子虽说自那次谈判不成后，彼此再没有说过话，却也默契地瞥了彼此的身影一眼，随她去了。

　　厨娘林氏对新厨房很满意，虽说比不得从前在谢府的大厨房，却也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她已年近四十，早无亲人在世，当年被林氏救下之后早打定主意一辈子伺候林氏，自然选择留了下来，继续负责吃食和照顾陈氏。

　　离鸢在搬进来当天就主动接过了砍柴、挑水等重劳力的工作，干活的同时全当锻炼，劈柴劈得风生水起。

　　“少爷”谢蕴觉得这实则是对他这个院里唯一男丁的一种挑衅，二话不说拿起斧头也要跟着劈。

　　可从前学过的礼、乐、骑、射在一小小的木头面前，似是全无作用，一斧头劈下去，歪的、斜的、砍不断的……种种奇形怪状简直要将他这辈子没丢过的脸丢尽了。

　　很快的，离鸢面不红气不喘地就把一天的用量劈完了，转头再看少爷——还在跟第三块木头暗中较劲呢。

　　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