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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真相大白 ...


  •   人的一生中会做很多个决定,但及其重大的决定,其实就那么几个。而正是这几个决定,可能在一瞬间便改变了你人生的方向。

      自从前一天跟刘民军约好今晚去见陈国贤后,陈兆便一整日心神不宁,坐立难安。好在易南悄悄地藏了一部手机,时不时跟陈兆打个电话发个消息,每当这时陈兆才能从焦虑的状态中抽离一会儿,只是静静地跟易南聊着天,什么也不用想。

      而没有了易南的时间里,也因此显得格外冷酷无情。那一天陈兆几乎不吃不喝,也不睡觉,硬生生的熬到与刘民军见面的时间,在残败的夕阳下,孑然一身的等在路边。等了十分钟左右,那辆黑色汽车缓缓驶来,在他面前停下。

      陈兆看了一眼即将泯灭的落日余晖,无声无息的上了车。

      上车后,刘民军跟他说的第一句话,是十分客套的一句话。

      “吃了吗?”

      陈兆淡淡地说:“吃了。”
      回答完,他才知道刘民军并非与他客套。刘民军不知从哪儿掏出来一个饭盒,递给陈兆,说:“我包的饺子,还是热乎的,你尝尝。”

      陈兆摇头:“不用了,不饿。”

      刘民军微笑:“你晚上没吃饭吧?我心想你也没胃口吃饭,就给你带了点,尝尝吧,空腹对胃不好。”

      刘民军拿着饭盒的手始终悬在空中,久久不落下,陈兆没办法,只好接了。刘民军又给他递了一副筷子,让他趁热吃,他说:

      “香菜猪肉馅儿的,我今早上专门去菜市买的新鲜猪肉,香菜也是人地里刚摘了拿来卖的,新鲜的很,给你装的是第一锅,最香了。”

      刘民军笑道:“你妈妈以前最爱吃这个馅儿,每次我做这馅儿的,她都要吃一大盘。”

      说起苗晴时,刘民军那张沧桑的脸变得温情脉脉,语气里尽是疼爱,那样子仿佛他们从未阴阳两隔,仍旧亲密无间的生活在一起,平淡幸福。

      陈兆一直警戒着的心忽然软了,他没有回应刘民军,手下却默默打开了保温饭盒。里面装着满满一盒饺子,上面刷了一层薄薄的油,以防它们粘黏在一起。他夹了一块喂到嘴里,味蕾很快被鲜香的肉馅侵占。他已经整整两天没有吃什么东西,这时才突然觉得饿。

      陈兆开始吃饺子后,刘民军便不再说话,稳稳的开车朝陈兆说的地址开去。

      当这辆黑色轿车稳稳停在陈国贤的宅邸前时,天色已经昏暗无光,宅子对面的湖面结了一层薄冰,周围的柳树张牙舞爪,显得萧瑟恐怖。

      二人相视,彼此无言,沉默的走到宅子门口。陈兆按下门铃,老保姆一见是他来,很快就开了门,把二人请进屋子。

      这个点,陈国贤还待在他的书房里,老保姆去厨房给他们端茶倒水,客厅里只有一人。陈旭正穿着羊绒衫,悠闲的坐在沙发上看电视,见陈兆进屋,便微微一笑,随即视线平移,落在后面那位年长的男性身上。他放松的眼神凝结片刻,紧接着,便瞳孔放大,露出惊异不已的表情。

      陈旭难以置信地问:“刘叔叔?是你吗!”

      陈兆看到,原本严肃不已刘民军,在听到陈旭叫他的那一刻,难以抑制的湿润了眼眶,紧绷着的脸有些许放松,嘴抿成一条缝,算是笑了一下。

      陈旭激动的上前,双手握住刘民军的双肩,仍惊讶着说:“真的是你?刘叔叔,您,您怎么来啦!陈兆,刘叔叔和你一起来的?你们怎么认识的?”

      陈兆和刘民军都回避着陈旭的视线,应付般的答了他的话。这些现编出来的话生涩僵硬,漏洞百出,但陈旭与刘民军久别重逢,激动不已,对此浑然不觉。他亲热的拉着刘民军说话,问他这些年去哪儿了,过的如何,结婚生子没有。刘民军一一回答,答案半真半假,陈兆在旁一言不发。

      陈旭点着头,说:“刘叔叔,以前都是你照顾我,如今我长大成人了,有什么需要的地方,您尽管说,就把我当您儿子,千万别客气!”

      陈兆脸色难看,心神不定,喝一口茶还被烫了嘴。

      陈旭说:“刘叔叔,我爸在楼上呢,您还没见过他吧,待会儿我请他下来,您二人也好聊聊天、叙叙旧。”

      陈兆真的有些慌了,他问:“爸在楼上书房吗,我上去看看他。”

      陈旭说:“是啊,那你去吧,顺便跟爸说说刘叔来了。”

      陈兆看了刘民军一眼,那双深沉的眼,让人难以揣测。

      他上楼去了,走在二楼走廊厚重的地毯上,脚步无声无息,在他耳边却异常清晰响亮,引得他心脏跳动不安,呼吸急促,在书房前站了许久,才终于推开门进去。

      一进屋,便彻底和屋外的声息隔绝,古朴的书架和宽大的书桌,在丝绒窗帘的映衬下,更加庄严肃穆。书房里只点了一盏台灯,陈国贤的脸被照的忽明忽暗,难以看清。听见陈兆进屋,他没有抬头,仍旧看着桌上摊开的文件,时不时用笔勾画一下。

      陈兆声音发紧:“爸......”

      他仍唤陈国贤为父亲,这也许是一种习惯,又或许是一种逃避,一种负隅顽抗,一种垂死挣扎。

      今晚陈国贤的声音,听上去却格外慈祥:“你来了。听陈旭说,你跟同学一起过年,你好久没在国内过年了,还习惯么。”

      陈兆说:“一时半会还有点不习惯,国内的春节比国外热闹多了,饺子也比国外正宗,烟花爆竹也比国外放的多......”

      陈国贤缓缓点头:“国内伙食还好吧,你看着没刚回来时那么瘦了。”

      陈兆喃喃道:“是......”

      他心里直发酸,陈国贤这两次见面时对他的关心,他渴望已久,照这样下去,他和陈国贤的关系也许会逐渐缓和,日后真的能像正常的父子一般相处也说不定。他的学习也在进步,也许还能考个国内的好大学,将来与家人相处的机会也就变多了。这一切都是多么蕴含希望啊,一切都在向着好的方向发展!可偏偏这时,刘民军出现了。他带着前尘往事,将陈兆原本平静的生活撕开一个裂缝,露出藏匿已久的獠牙猛兽,把这看似美好的一切撕咬吞噬,再难复返。

      陈兆恍惚听见陈旭跟刘民军的谈笑声,他的一颗心都快被拧成麻花了,他难以克制的怀疑自己所做的一切是否正确,是否应该如此冲动草率的就将刘民军带到这里,也许他应该先问问陈国贤。对陈兆来说,无论怎样,刘民军只是一个突然出现的人,而陈国贤,即使对他不闻不问,却的的确确养育了他十八年,以一个父亲的身份!

      没给他过多思考的时间,陈国贤已经起身,作势要下楼。陈兆跟在后面,突然,他上前拦住陈国贤要开门的手,在陈国贤略带迟疑的眼神中,问出了这些天,或者说这些年,在他心头缠绕已久的问题。

      他说:“爸,在您心里,当我是您儿子吗?”

      陈国贤脸色凝重,严肃的看着他,却不回答。在这样长久的沉默中,陈兆率先败下阵来,他不再与陈国贤对视,低下头默默开了门,见陈国贤迈步出去,才跟在他身后下楼。

      陈国贤不徐不疾的下楼,随着他的脚步声逐渐靠近,客厅里也渐渐安静下来。在几秒之后,家里安详温馨的氛围就会被打破,随之而来的,会是什么呢,一场争吵,一场对峙,还是一场妥协。陈兆没法预测,但他知道,无论如何,他的人生轨迹,都将在今晚改变。

      陈兆看着陈国贤的背影,最终还是忍不住叫出了口:“爸!”

      陈国贤停下步子,回头看着陈兆,陈兆欲言又止,只有那双眼睛紧紧的望着陈国贤。

      二人对视许久,陈国贤叹了口气,说道:“你当然是我儿子,这还用问吗。”

      那深沉又包容的声音,让陈兆的眼圈一下子就红了,两行泪水不受控制的流了下来。

      陈国贤居然笑了,他说:“你这是怎么了,以前也没见你这么爱哭。”

      陈兆想笑一下,却反倒哭的更厉害,他低头擦着眼泪,不发出一点声音,呼吸道却抽搐不停。忽然间,他感觉一双厚重的双手搭在了自己身上,抬起头,便对上了陈国贤的视线。他在陈国贤深沉的眼睛里,第一次看见了自己的倒影,却由于泪水的关系,有些模糊不清。

      陈国贤说:“好了,好了,下去吧。”

      陈兆又拉住他,说:“爸,我......我......”

      “爸!您下来了吗?”陈旭在客厅高声说,“您看看谁来了!”

      父子间微妙的氛围被打破,陈国贤不再多做停留,转身下楼了。

      一进客厅,陈国贤便定在原地难以动弹,视线如利箭一般直直的射在那位不速之客的身上。在一瞬间的惊愕过后,他苍老的面孔不受控制的抽搐起来,愤怒的情绪从脚底迅速攀爬到脸上,扩散至他的全身上下。他几乎失去理智的发出了一声狂吼:

      “是你!是你!你还敢回来!你还敢来找我!”

      客厅的四人当中,唯有陈旭被陈国贤的反应吓了一跳,他连忙上前搀扶住陈国贤,却被陈国贤一把甩开。

      陈国贤怒不可遏的向刘民军走去。刘民军看上去镇静多了,他缓缓从沙发起身,面无表情的看着陈国贤。二人之间近在咫尺,陈国贤凶狠的眼神如同一把寒光利剑,要把刘民军斩个四分五裂。

      “你还认得我。”刘民军说,“自上次分别之后,我们已有十八年未见了。陈国贤,这十八年,你可曾想起我?”

      陈国贤压抑着自己的情绪,但他的声音还是不住发颤:“这十八年,我一直在想,我对你是不是太仁慈了,居然让你还有机会站在我面前,安然无恙的跟我说话。”

      刘民军说:“的确,这才是你,永远一副不可一世的样子,别人的生命在你眼里轻如鸿毛,连垃圾都不如。正因如此,我才会在那栋监狱里日日夜夜的受尽煎熬,也正因如此,苗晴才会情绪失控,难产而死。”

      陈国贤颤抖着大吼:“你还有脸提她!你没资格叫她的名字!都是你,全都是因为你,才会发生那样的事,这一切都是因为你!你就是夺走她性命的魔鬼,你一日不死,苗晴她在九泉之下一日不得安宁!”

      刘民军也激动起来:“这么多年了,你还是这样,永远把错归咎于别人,你扪心自问,对于苗晴的死,你难道不用负一点责任吗!是谁在苗晴临产期的时候和她大吵,又是谁两次三番对一个孕妇大打出手,是谁把她关在家里不让她出门,是谁?是谁!”

      陈国贤一拳砸去,把刘民军打倒在地,“是你□□了她!是你!是你让她怀了孕!你明知道她结婚了却还要让她怀了你的孩子,你摆摆手就可以走人,可她却要承担一切后果,最后的结果呢!我告诉你,让你坐牢是便宜你了,让你死那更是放过你,你这种恶人死不足惜。你就应该永生永世受尽折磨,日日夜夜为你犯下的罪忏悔,这样苗晴说不定......说不定才能......才能安息......”

      说到最后,陈国贤的声音已经哽咽不清,他的胸口剧烈起伏着,面孔也因吼叫而变得赤红。相反的,刘民军的脸色却一片惨白,他从地上踉踉跄跄的起身,鲜红的血丝从嘴角流下。

      这一切,陈旭听的目瞪口呆,他的眼神不停地在陈国贤和刘民军之间摆动,渴望分辨出这突如其来的一切言语究竟孰真孰假,可那二人从头到尾都不给他一个眼神,只是高声争辩,歇斯底里。

      最终,他只得把眼神投向沉默不语的陈兆。与他相反,陈兆的脸上没有半分惊讶,他漠然站在角落,低着头不言不语。

      陈旭上前叫了他好几声,他才恍然抬头,双眸漆黑,两眼猩红。

      陈旭看着眼前的陈兆,看着这个一直被自己当作弟弟的人,此刻却显得如此陌生。

      陈旭还是开口了,却有些口齿不清:“他们......爸爸和......和他......他们说的......是真的吗......你......你......”

      他想问,你到底是谁的孩子,可他问不出口,他怎么问得出口!

      陈兆回答了,声音比他还低哑:“哥,我......我不知道,你去问爸吧。”

      说完,陈兆就恍惚不清的开门走了。身后的屋子里,两个男人的争吵声尚未停歇,陈兆却再也没有一丝力气去听了。他不愿再去听他们之间的恩怨情仇、爱恨纠葛,那一切都在深深地刺痛着他。他只想回家,回到他和易南的家。在这个寒风凛冽的夜晚,也许只有柔软的被子里属于易南的那股味道,能让他蜷缩其中,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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