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言离》又闻见流星

13、第十三章

　　黑色的火焰熊熊燃烧，天幕滚滚而动，阴沉的乌云开始倾倒瓢泼大雨。
　　君轻离透过浓重的黑色看到一个残破的身躯嚎啕大哭，可眨眼间却又什么都看不见。
　　很快，叶成身上也燃气黑火，金塔虚影笼罩他的头顶，极速旋转，妖气和魔气散开后，血红的阵法光芒让郁都看起来犹如地狱。
　　叶成掠过李无忧，看向姬束，眼眸血红，开口：“自出问心塔，走过万万里，每到一处，我便设下一道九杀阵，行至此处，已到尽头。”
　　姬束眉心紧蹙，苍白的面孔被雨水浇透，凝眸望向问心塔的虚影，抿唇不语。
　　阿畅抓紧阿婆的手，哭过的眼眸清澈如水，清晰倒映九杀阵的样子。
　　得天道眷顾的新生河神知道很多东西，可她没法开口，面色又惊又怕，泪水划过脸颊，不知道该怎办。
　　李无忧挥棍直指叶成门面，却被无形的屏障挡回去，她并无办法，拧眉问道：“九杀阵是什么？”
　　先生这才缓缓起身，撑起素色的大伞，穿过重重雨幕，身影朦胧，眉眼温润，来到叶成身前，骨节分明的大手紧握桃木棍，轻轻往地上一敲，纯白的光晕以桃木棍为中心扩散，九杀阵运转停滞一瞬。
　　叶成紧盯先生的脸，魔气向他涌去，却无法触碰他分毫，他冷声问道：“你又是谁？”
　　君轻离听见比之前更大的撞击声，响彻天地，她隐隐有预感，问：“先生，你做了什么？”
　　先生像是没有听见，他回答李无忧的问题：“九杀阵覆盖之处，生机尽绝，若按他所说，许多九杀阵一同运转，此界将陨。”
　　“如何阻止？”
　　先生轻叹一声，目光落在阿畅身上，说出残忍的事实：“九杀阵无法阻止，此处为主阵，我已控制此阵与其他阵法的连接，待此处阵法运行完毕，其他阵法便会逐渐消退。”
　　所有人都听到了，此时留在郁都的人都会死。
　　阿畅眼泪大颗大颗落下，泣不成声：“我不想大家死。”
　　叶成面容猛然狰狞，抬手想要掐住先生的脖子，却被弹开。
　　无形的屏障让别人无法伤害他，也让他无法触碰别人。
　　“你到底是谁！”
　　先生轻轻笑道：“无名无姓，便唤我先生吧。”
　　叶成因愤怒而微微抽动的嘴角扯出一个嘲讽的弧度：“你算什么东西！”
　　郁都的修士都来到此处，汇聚的雨水倒映所有人模糊的影子，光晕散去后，九杀阵继续运转。
　　阿畅擦去泪水，站直身体，小小的身躯浮空而起，神力四散溢出，温暖的光芒照亮这处人间炼狱。
　　阿婆仰头望着，眸中悲戚，口中喃喃自语：“好阿畅，好阿畅。”
　　问心誓言的反噬到来，金塔虚影凝实，朝叶成压下，叶成眼中满是不甘，咬牙抵住沉重的塔底。
　　“母亲！”
　　身着青衣的女孩奔跑过来，脆生生的喊叫吸引许多人的注意。
　　李无忧迈向阿畅的脚步顿住，扭头看见叶成满含恨意的目光落在女孩身上，心中涌起不好的预感，她迅速将青棍扔向女孩，高声道：“别过来！”
　　暴雨浇透女孩，青棍定在女孩身前，女孩拿起青棍，像是没听见般，仍旧向前跑，脸上是不符年龄的冷静。
　　叶成低声笑起来：“若非你，此事已成。”
　　黑色的魔气猛然壮大，金塔上升一寸，出现裂痕的长刀飞向女孩后，又以更重的力量下压，叶成再也无力抵抗，趴着地上任由雨水冲刷。
　　姬束心口出现散发金光的石头，黑白分明的瞳孔中映现疮痍世界，他说：“我不解。”
　　九杀阵漫延出血红雾气，人们无处可逃，面露痛苦倒地不起，连声音都无法发出。
　　世间仿佛只剩下暴雨倾盆的声音。
　　一切却突然静止，连珠似的雨水停止不再流动，形成一根根水柱。
　　先生道：“小友有何看法？”
　　君轻离答：“没有看法。”
　　先生笑了一下，他像个宽容的长辈，继续道：“神魔大战后，众神陨落，新诞生的河神是此界最后的神。”
　　“九杀阵灭绝生机，河神以自身为代价留住所有人的魂魄，设下心梦阵，此后沉睡，神魂燃烧两百年，危在旦夕。”
　　“若最后的神陨落，秩序失调，仍无法避免最开始的结局。”
　　君轻离动了动手，发现自己现在可以控制这具身体，擦去脸颊的温热，却摸到一手血。
　　“所以，你要我破坏九杀阵，可我并不通阵法。”
　　先生的声音越发虚弱：“不，我要的是换下河神，以我为媒介，引此处亡魂往生。这件事，只有你能做到。”
　　“为何？”
　　“小友心中不是知道吗？”
　　“你会彻底消失。”
　　先生叹了一口气：“别无他法。”
　　雨水再次流动，地面的水流已到脚腕，君轻离将伞扔开，冰凉的雨水让这具薄弱的身子忍不住打个寒颤，她飞身到阿畅面前，捉住她的手腕，流泻的神力停住，阿畅不可置信地望向她。
　　轰——
　　天地剧震，君轻离已经看到细碎的裂纹迅速蔓延。
　　她将阿畅扔到阿婆怀里，姬束胸前的石头飞到她手中，四散的神力像听她命令般凝聚于问心石中，而后金色的链锁从中生出缠绕住四肢，九杀阵的光芒逐渐减弱，另一个金色的阵法覆盖其上，隐隐听见梵音。
　　众人感受到灵魂被安抚，神情宁静。
　　嘭——
　　周围景象扭曲，红色的光芒照亮整片天地，身着红裙的少女撑伞而立，眼含恨意抓住问心石，一瞬间整只手鲜血淋漓，眼角划过晶莹的痕迹。
　　可往生路已开，夺走问心石也无法阻止，先生的身躯变得透明，仿佛马上就要消失，事实也确实如此。
　　狂风席卷呼啸，暴雨如注，天空黑沉沉看不见星月，宽大的裙摆随风而动，少女穿过漫长的时光，仍旧没有得到她想要的。
　　不归贯穿她的胸口，生死带走她的感知，于是这是一个没有沈言的修真界，她与长月共眠，望所盼成真。
　　可人间沧海桑田，走过漫长隆冬，生死交界，终于明白事与愿违。
　　沈言扬起嘴角，漂亮的眉眼却写满了悲伤：“先生，我讨厌你的大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