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28 ...
-
简华州不是个说一不二的人，他其实在大多数事情上会和家人商量乃至是让步，唯独这次态度坚决。
他没给简飏说话的机会，挂断了电话。
简飏站在窗边，书桌上的绿植已经被他拨掉了几片叶子。
他十四岁离家，十六岁经济彻底独立，直到他二十岁退役其实都没怎么用过简华州给的钱。或者说，钱在他这里从来不是纳入思考范围的问题，但是他能理解简华州的隐忧和不安。
简飏从小就听简剑鸣说过他家也不是一开始就富裕，简华州和张俐要他的前提是有能力给他最好的生活。
简家发家的契机是九十年代年东三省的下岗潮，简华州原本是国企小主任，张俐是药厂会计，两人双双失业后过了一段相当难熬的日子。
后来简华州的同学劝他从事金融行业。于是简华州跑遍全国拉投资，结果因为没经验失败了两次，整个家差点因此一蹶不振。
98年简剑鸣特地请了假从西部回家探亲，顺便掏出了这些年攒下的所有积蓄留给简华州东山再起。同一年，他改嫁远方的奶奶听说儿子的遭遇也汇来了一笔钱。
靠着父母的支持，九九年末简华州重新振作规划，这回他瞄准了电子产业。千禧年经济腾飞证明他的眼光没有错，狠赚了一笔后简华州又马不停蹄地涉足各种产业，等家底足够厚实，夫妇二人才敢计划要了一个孩子。
简飏没过过苦日子，但他看过书里对东北下岗潮的介绍，全家失去收入来源，集体喝农药的都不在少数。他是真的佩服父亲，也明白简华州的苦心和希冀。
是他辜负了简华州。
选择职业滑雪是因为覃楠，退役也是因为覃楠。实则对他本人而言，滑雪没有那么大意义，他不像阿淳有藏都藏不住的热爱，仅仅是有点兴趣和天赋而已。
出柜以后，简华州知道了他对覃楠的心思，那时候他就有几分不悦。
这种不悦并非来源于他喜欢男人，而是来源于他把谈情说爱凌驾于对自己的职业生涯之上。虽说目标不分高低贵贱，能成事就行，但后来他放弃滑雪，放弃去国家队任教，放弃了对他来说最好的一条路，简华州的这种不悦达到了顶峰，但他终究没说什么。
他一直在忍，忍着这个儿子的任性妄为。
现在他二十三了，大学毕业了。虽然不像其他二世祖一样泡吧撩妹道德败坏，但他从不规划自己的未来，成日无所事事，现在又说要留在边境，简华州忍不了了也实属正常。
简飏决定先不去刺激简华州，他没再拨过去。
把绿植摆正，又把那几片叶子毁尸灭迹后，简飏联系了韩程约他明天出来吃顿饭。
Y566上，商时序完成交班回到车厢里休息，他掏出手机没看到其他回复，时间已经是凌晨三点多。他估计简飏已经睡了。
今晚姚丽负责餐酒吧车厢，忙得脚不沾地。阿米娜休假在家，另一位乘务长他不太熟悉，只知道是个不苟言笑的领导，两人打了个招呼就没了交流。
他习惯性地在深夜行进的列车上想事情，想他和简飏能坚持多久。
他喜欢简飏，喜欢地莫名其妙，连自己都说不准是在布尔津桥下捡到他的时候，还是在铁热克提看见那场落日的时候。
又或者是他们在火车上偶遇的第二天清早，他在车上吃着小面包骤然想起简飏身份的时候。
商时序十分认可阿米娜在公寓食堂劝姚丽的话，身份环境相差太大的两个人要面对的矛盾太多，多得他心烦意乱。
火车驶入雪原，信号和以往一样开始变得很差。商时序盯着最后一格消失，对话框里只有他发出去的ok表情包。
他往上翻了翻，一张璀璨的星空照片落进眼里。
是简飏发给他的星云。他们在铁热克提只拍到了几张黯淡的M42，第二天印出来简飏不太满意，于是他发来了从前拍摄的照片，并兴致勃勃地承诺要在五月带他去挪威看著名的触须星系，感受这场十二亿年的盛大相遇。
很浪漫，很美好，简飏说这些话的时候眼里闪着光。
答应交往的第二天，商时序看着这样的简飏也很高兴，高兴的同时心里也涌出巨大的失落。因为听到这些话，他的第一反应居然是算一算去北欧的旅程会花掉他多少工资，这些工资又能付清多久的水电费用。
对简飏而言像喝水吃饭一样的简单的事，在他这里是难越的天堑。
尽管不想承认，如果覃楠是个好人，他和简飏比自己和简飏要合适得多。他一辈子也就这样了，而简飏该有更多的选择。
商时序叹了一口气，车钥匙和那只小毛驴放在贴身的西装里，早被捂得温热。
今晚他再次确认自己喜欢简飏，喜欢到违背自己的原则，一边答应在一起，一边又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第二天的黑走马餐厅，韩程看着不大的店面，拿着串红柳牛肉，“嘿，你从那儿发现的这家店？味儿不错啊。”
简飏找他来有正事。他想明白了，自己这么多年栽在滑雪上，要说找什么工作，也就只有跨专业读研或者继续从事滑雪相关。
他原本打算玩几年回去读书接简华州的班，现在要想留在新疆，他只能再次把滑雪作为职业捡起来。
“别管怎么发现的。”简飏跟他从不绕弯子，他给韩程倒了杯茶，“你们青训还缺教练吗？”
韩程顿住了，他肉串还在嘴里没咽下去，他像是没听懂一样反问，“啥？”
简飏重复了一遍，“我说你们青训还招不招教练？我想留在阿勒泰。”
韩程这下听懂了，他看着简飏，又看了一眼手里的肉串签子，最后又看了一眼简飏，才道，“你开玩笑呢吧？”
韩程留在阿勒泰纯粹因为他成家了，老婆孩子都在这，不然早年他也是想留京的。简飏早年的成绩和名气足够他在国家队站稳脚跟，当初总局的合约都送他大学宿舍门口了，结果被简飏给拒了。
虽然可惜，但说实话，认识简飏的人都没觉得意外。
简飏这种条件，体制内那点工资他还真看不上，何况他年轻，想玩几年也属正常。
韩程没想到他会不要北京的offer跑到边境来当个青训教练。
尤其是新疆省队，实力虽然在全国排得上号，但是地处偏僻，薪资水平一般，最强悍的项目还是高山滑雪。
简飏专长的U池项目在阿勒泰一般，带教人数和学生都少的可怜，几乎不对外招人，省队也不想在不擅长的项目上投入太多资金。
“不是......你咋想的？”韩程是真的糊涂了，“撇个西瓜不要到地里捡芝麻？不是......都不是芝麻了，芝麻好歹还香，你一个世界冠军，跑这儿捡沙子啊？”
他片刻后恍然，“你跟你那火车上的朋友成了？”
这是韩程唯一能想到他留在阿勒泰的理由。
简飏没反驳，他对韩程道，“师兄你为什么留下来，我就为什么想留下来。”
“你放屁。”韩程知道他恋爱脑，但他没想到简飏这么多年死性不改。
饭是吃不下了，他是真把简飏当亲弟弟，也是真看不得他不把自己当回事。
“你谈朋友无所谓，但你不能一辈子把自己拴这儿。”
韩程说不出重话，他希望简飏找另一半有个人陪着，但不希望他谈朋友谈得没了自我，“我可以帮你问问青训，但你想好了，你是真的喜欢这行吗？要一辈子绑滑雪上吗？”
简飏沉默下来。
韩程了解他，他喝了一口茶败火，“小飏，很多人没得选，要过日子才勉强自己不喜欢也得干下去，我苦过所以不希望你也苦。因为你跟我们不一样，你有得选。”
作者有话说第28章 28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