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朝挽你，今日闻道》秦温邻

21、福德玺红温之境

　　琬理轻声道：“这里头的是红光，大家小心！王阿玲说过，在这里面看见过很多妖魔鬼怪。”

　　琬理四下望去，抬头瞧去，垂首搜罗，看得模模糊糊朦朦胧胧。这屋内的视野极差，就像是外头雾蒙蒙的天一样。茅草屋内的景致与后头那座居舍的草屋大相径庭。这座里头俨然就像是一处由某个妖魔鬼怪人神精生成的老巢或险境。

　　琬理在茅草屋内放眼望去，只能得见周遭均是阴恻恻的模糊红光，深不见底似的。朦胧的红光非常扰人视线，像是蛛网般能黏腻进人的眼球里，挠得人眼生疼。不过好在进入的四位只能说是神神鬼鬼妖妖，大体无碍，也不需多做慌张，但还是减损了视线能见度。

　　琬理轻声道：“这红光看来是专门对付道行浅的。普通人莽撞闯入那必得遭殃。”

　　嘘呜喂道：“王阿玲的双眼就是红红的。”

　　琬理道：“是的。不过这也难说。眼睛红红的也有一部分是因为哭的关系吧。”

　　不过，一众初来乍到此处也都有千年的功底傍身，倒是不急于率先咋呼出什么厉害武器。只是先观察观察，敌不动我不动。

　　琬理私心想着呢，这里头也没什么太厉害的东西，会不会是王阿玲被这红光惑眼难捱，看到了一些可怕的幻像，不然若真是歹鬼毒妖，真能让她轻易地就跑了出去？是她偶然触碰到了什么机关，还是她隐瞒了什么？

　　这时，朝闻道蓦地转身阻在了琬理身前，挡住了两小只的视线。未等琬理出声询问，朝闻道半俯下身来，一张绝美容颜微微贴近琬理。咫尺间距能察觉双方一呼一吸。

　　朝闻道沉声言：“大家都看着我。”视线却是只对琬理。

　　两小只的眼珠子蓦地直勾勾紧锁在朝闻道脸上。不过由于不知道朝闻道说的看着他指的是看哪里，两小只的视线落脚点有所不同。

　　嘘呜喂的眼神在朝闻道的五官中百米冲刺而过后落在了他眉间。琬理则没那么“幸运”，一双明眸反被朝闻道的眼中星辉叠盖住，她只得在稍微左躲右闪中逮住他的左眼全神相看。恍惚听到朝闻道轻笑出声。

　　朝闻道言：“琬理姑娘，呜喂，麻烦二位记住我的脸，这很重要。”

　　琬理心里闪过一连串疑问，什么？什么叫让记住他的脸？这是在小瞧她朝琬理的识人功力？况且就这张脸记起来那是难度全无，这不一眼就能记得住了？

　　不对！怕不是阿朝君的脸蛋上哪里又生了几分姿色，不是，应是气质。这眼睛鼻子唇啥的，嘶，阿朝君果真容貌甚伟。她今日在王阿玲家门口信手捏来的瞎话中也不算全是瞎话吧。

　　琬理心里电闪雷鸣捣鼓了一阵后，也不过两秒钟的功夫，她道：
　　“不麻烦，不麻烦，我这就把你的脸记得牢牢固固的！本啾看看啊，眼睛、鼻子、嘴巴……”

　　朝闻道言：“我也需要好好记住琬理姑娘你的样貌。”

　　朝闻道也对圆鼓鼓的猛兔嘘呜喂道：
　　“呜喂，我们三个都需要好好记住各自的样子。”

　　另两小只齐声道：
　　“阿朝君，你果真发现了什么！”，
　　“阿兄，怎么样，探得是哪家鬼怪作祟？”

　　朝闻道言：“琬理姑娘，呜喂，从现在起，我们说话言谈时都要好好看着对方，在心里牢记对方的相貌。大家可以小心看看这周围，但绝不可在往上看。”

　　话音刚落，琬理心里一阵发毛。王阿玲确实警告过他们，亮着模糊红光的茅草屋里，顶上有好多妖魔鬼怪。可她刚刚分明看过了好几回了，也没察觉到上头挂着妖魔鬼怪。

　　是她道行太浅了吗？这般想着，琬理却没觉得自己因祸得福，反而有些嗔怪自己能力不足，不能为大家及时发现异常所在。琬理遵着朝闻道的提示不再往上看。

　　此时琬理低眉随意一瞥，就在她的左脚边，不知何时竟莫名出现了一只水蓝色绣花鞋，而瞬间右脚底下又传来一股力量。琬理微攥着手，她竟瞧见一道水蓝色再次出现。她的脚下正簇拥着两只布满鬼气的绣花鞋！

　　琬理连忙道：“这会不会是小谷的线索？是不是小谷引来找我们的？阿朝君，小谷可能就在这附近！”

　　左边那只绣花鞋蹦得欢快，仿佛正在答复琬理的话头，“是是是，我是小谷引来找你们的！”

　　它蹦得正起劲到了最高处时，眨眼间朝闻道便立身从袖中拿出砚台，提笔沾墨，将墨挥向了绣花鞋。只见，那墨在碰到绣花鞋时被尽数弹了回来。朝闻道眼疾手快舞过手间毛笔，将被弹回的墨收回笔尖。

　　在那只绣花鞋又一下蹦起时，朝闻道一把将其抓住。鞋口正对着琬理那处噘来，真是从未见过这么有活力的绣花鞋。

　　朝闻道目光犀利，言：
　　“这墨运转自神官的福德。福德是神官法力的重要来源。通常情况下，福德产生的法力能对任何妖魔鬼怪人神精均起作用。好的坏的另当别论。
　　可是这双弥漫鬼气的绣花鞋却不在福德法力的适用范围之内，既然如此，那就用不需要福德的方法，直接活捉。”

　　琬理看着还踩在脚下的另一只鞋，松了劲儿，道：
　　“这双鞋是小谷？小谷，是你吗？”

　　这足下刚松劲，琬理便觉得脚下的绣花鞋反而更加攀扯她的足。仿佛她越是踩着它，它越高兴。

　　朝闻道言：“这双鞋不是谷欲。不过，是不是他引来的未可知。琬理姑娘，这茅草屋里只会是凶多吉少，来者不善。”

　　朝闻道说着，一把将手里的绣花鞋猛地扔了出去。他暗黄色的瞳眸因红色的晕染而显得将人往外更推距了好些。琬理随着朝闻道的视线望去。

　　朝闻道言：“琬理姑娘，静听。”

　　琬理听到有阵极快速的割裂开空间的声音正往他们的位置而来。

　　朝闻道念道：“三、二、一。”

　　他快速抬手，俯身精准抓住正要飞回琬理左脚边的绣花鞋。

　　朝闻道眸间冷厉，低声冷道：
　　“想跟着，可以。但若是敢得寸进尺，小心灰飞烟灭。”

　　末了，只见绣花鞋的鞋舌处几瓣花纹成了齑粉。

　　朝闻道又是半俯身轻搭住琬理双臂，轻道：
　　“琬理姑娘别怕。相信我，只要看着我，我们记得对方的样貌，那么就一定能破此关。”

　　琬理点了点头，心里迷雾暂按下不表。

　　朝闻道立身言：
　　“这里有不惧福德术法，却满是鬼气的阴物——跟在琬理姑娘身边的绣花鞋。虽说大千世界无奇不有，不过这不惧福德术法的阴物却也是极其少见的。而若是解开了阻碍福德术法与这些阴物连接的秘密，那么福德术法便也可作用于它们身上。
　　这处地界迷惘非常，可以说隐藏着多种福德术法无法施展的可能性。
　　漫布的红光、王阿玲口中屋上的群魔鬼怪、紧跟着琬理姑娘的水蓝色绣花鞋……”

　　嘘呜喂道：“啊，就像是屋顶上趴着一群妖魔鬼怪，他们的眼珠子红红的，发着红光，或者他们的魔爪里正在燃烧着发着红光的爆竹、蜡烛？
　　然后，然后，它们看到咱们闯了进来，嘲笑我们不知好歹，朝咱们头上扔鞋？鞋上暗藏丝线，才能这么堂而皇之地跟在左右？”

　　朝闻道自顾自“不知死活”地又仰头“大大咧咧”地朝顶上扫视了一圈，徒留个一个用手上虎口就能将其把住的下巴予另二位紧张兮兮的人看。

　　朝闻道随又俯首道：
　　“呜喂所言不无可能。不过，它们可能暗藏更歹毒的心思。大家别忘了，这与‘元宝赌坊’相关，皆是一个‘赌’字。”

　　朝闻道看到两小只两双大眼睛出奇地同步眨眼，他散了些逼仄的语气，转而道：
　　“我想到一门术法，与我们绘制的‘行五官’符咒叫法一致。”

　　朝闻道眸色犀利，道：
　　“没错，也叫‘行五官’。这门术法的施术者往往会豢养一群手下或直接以特殊材料制作一群手下，而施术者则作壁上观，让他的手下以变换各种法子的五官五感来笼络入阵者。
　　而后，入阵者会将自己记忆中所有见到过的人脸五官打乱重组，在彷徨中逐渐忘记所有，敌我不分，最终成为施术者手下的一员。
　　不过，书文记载过，被‘行五官’束缚住后表现出的特点便是，‘心起波澜，浪花迷眼，如入无人之境’。
　　我观察到这里面红光黏腻阻人视线，想来这处地界的老大早已在暗处调兵遣将了好些时间，只等我们自投罗网。”

　　琬理听闻，仰着首十分专注看着朝闻道，她有些着急地抬手攀上他的衣缘，道：
　　“阿朝君，让我在好好看看你。”

　　朝闻道微不可查地慌了眼神，随后淡然俯下身，面容贴近琬理咫尺间距，道：
　　“我也是。”

　　须臾光阴过，朝闻道叮嘱道：
　　“不变应万变。琬理姑娘、呜喂，这里面的红光如雾。‘上头’的东西不可乱瞧。”

　　三人便又继续往前进。

　　琬理低头一瞥，那双水蓝色绣花鞋不见了。心里正又纳闷，却听到了十分细微的声音“啪嗒”在她左右。琬理垂眸小心一瞥，又是那双绣花鞋紧跟着她。

　　一只锲而不舍抵在她左脚边，另一只羞答答半遮面被她踏在右脚下。

　　琬理心道，好啊，玩阴的是吧，本啾玩阴的玩阳的就没有一样不能够！于是乎，琬理轻哼一声，便随两只绣花鞋跟着她了。左边那只绣花鞋走得颤颤巍巍、松松垮垮，仿佛你随意一绊，那只鞋也会“跌倒”一般。

　　而这时，一直保持高度警觉的琬理终于感受到了来自怀中的燥热和声响。嘘呜喂呜呜喳喳的，灰扑扑的绒毛也变得粉红了些，而琬理这才感觉嘘呜喂身上热乎乎的，浑身的肉肉也在颤抖。

　　嘘呜喂揪着两条长耳朵道：
　　“琬理阿姊快放我下来，放我下来！呜喂，呜喂要保护你的，怎么反而能让你保护我呢！啊啊啊，我要疯了，阿姊快放了我，把我放下呀！”

　　嘘呜喂也不知怎的变回大灰兔后就百般喜欢黏在琬理身边。许是温柔仗义的小琬理和他非常投缘，这使得他一下子头昏脑热的，竟真把自己当成琬理的宝贝宠兔，完全忘了要变回人形了。尽管嘘呜喂已经烧红了脸，但他外表看起来依旧呆萌。

　　琬理连忙将嘘呜喂放在地上。一阵迷雾快速掩来又散去过后，那个熟悉的俏皮猛汉徐无畏出现了。嘘呜喂轻咳了两声，栗色的双颊绯红得比屋内的红光更甚，他躲闪开琬理的视线向琬理走来，一脚便踹飞了她左脚边的绣花鞋。

　　嘘呜喂道：“琬理姑娘，失礼了！”

　　琬理顿觉脚下一轻，嘘呜喂将她拦腰抱起，半俯下身将琬理右脚底粘着的另一道水蓝色掀飞。

　　琬理被轻巧归放于地，嘘呜喂转而解下坠在耳垂上的小药杵，捻诀将其变成了大铁锤就向琬理递来，道：
　　“阿姊给你防身用！”

　　朝闻道眼观八方正在三步远处，他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琬理摆了摆手道：
　　“不用不用，嘘呜喂大人自己留着用就好！”

　　嘘呜喂焦急道：“琬理姑娘是嫌弃我的捣药杵？”

　　琬理道：“自然不是。嘘呜喂大人天人之姿，这捣药杵自然是上等的宝器。只不过，不管是何宝器，只有它的主人才最能发挥其妙用厉害。我一个外行就不来煞这药杵的风景了。”

　　嘘呜喂轻“嗯”了一声，轻咬了咬唇，道：
　　“那好吧。我就跟在琬理姑娘你后面保护你们。”

　　琬理借坡下驴，立马道：
　　“那就有劳嘘呜喂大人了。”

　　只听嘘呜喂模糊呢喃道：“什么妖魔鬼怪，我一拳打飞一百个，一锤掀飞一千个！”

　　不过，刚刚被嘘呜喂踹飞的那双绣花鞋似乎并不畏惧他的脚力。似乎在被踹飞和继续黏在琬理身旁，绣花鞋坚定地选择了黏在琬理身旁。

　　而，诶嘿，说曹操曹操到，妖魔鬼怪来也。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