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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   深夜,一艘硕大的船缓缓驶过江面,上面站着两列黑靴枣衣的官兵。

      “船里都是罪臣的亲眷,送到各地教坊司里的,值夜的都给我警醒点,别他妈睡过去了。”

      “那咱们要不要先爽一下?反正也是不爽白不爽?”

      “做你妈的春秋大梦,放你的尿去。”

      “装什么正经啊。”

      一个官兵骂骂咧咧去船尾解开裤子,对着江面抖擞起来。

      坐在船里的卫零听得真真切切,她是文定公卫然的女儿,可惜卫然站错了队伍,新君登基,就把他们一家男的杀了,女的卖了,毫不手软。

      她想着坊子必然不是什么好地方,恐怕少不了折磨,加上她自己有大病,时不时就会发作,所以她必需要逃,隐居在农家,或者找自己父亲的旧部,先给自己治病。

      周围都是弱小可怜的官眷,甚至有的人已经瑟瑟发抖哭哭啼啼,她心想,联合这群人一起反抗估计是没可能了,只能靠自己。

      卫零摸向自己的脚镣,已经磨出青紫色的癍迹,身上所有的钗环都被抢走了,根本没办法开锁,而唯一的钥匙,挂在官兵首领的腰上。

      外头这些人虽然只是普通官兵,但自己绝不是对手,何况自己脚还被锁了。

      正当她想对策的时候,周围一切景色开始褪色,出现了一座金光四射的大寺庙——

      一群大和尚围着她念:“净世普辉!人间大藏!灵虚静气!万本归宗!”

      卫零疯狂的捂着脑袋摇头,想要甩掉眼前的幻觉,居然在这时候发癔病!

      “你们走开!别烦我!”

      “别念了!别念了!”

      大和尚们越念越快,开始钻到卫零脑子里念,整个脸都开始变得麻痹而疼痛,眼睛根本看不到东西,天旋地转如同被倒吊在半空抛洒,身体也随之腐烂,发出腥臭味。

      卫零痛的恨不得把自己脑浆子掏出来踩个稀碎。

      周围的人发觉她的异常,看到卫零在疯狂自言自语,又在摇头晃脑满地打转,纷纷让开。

      官兵也发觉了异常,首领走进来,“她这是?发病了?”

      周围没人敢接话。

      “把她绑起来!”

      一群官兵赶紧上前绑人。

      卫零面色异常惨白而眼神极其红,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冲上去对着首领一顿撕咬:“我没病!你们滚开,别对我念经了。”

      所有人被她的样子吓到,首领摸着自己鲜血淋漓的耳朵发出一声惨叫,拔出刀就要杀了卫零,卫零也深陷幻觉,张嘴就对着官兵首领脖子咬下去。

      “啊——”

      刀应声落地。

      “你们愣着干什么!绑住她!”

      鲜血染红了卫零的衣服,卫零尝到了鲜血后似乎冷静下来,眼前的大寺庙一点一点消失了,取而代之是一群兵卒。

      她被绑的严严实实,头发蓬乱,浑身是血,嘴里还残留着几丝肉皮,看起来实在恐怖,周围人都下意识跟她隔绝开。

      “头儿,这疯婆娘把你伤成这样,还不扔出去沉尸?”

      “沉你妈的头,这是造记在册的官妓,少一个你我都他妈的狗头落地。”

      “就这样放过她?”

      “废你妈的话,到时候交货要验身子,挂了彩你以为你能竖着出来?看严实了。”

      卫零也知道,自己的疯病,只有喝血才能稳定下来,所以古朴庄严的文定公府内,在一处不见天日的院落里,养着一群血奴。

      血奴平日里金尊玉贵的养着,只为了在卫零发病时,能及时喝到最新鲜的血。

      但只要喝了血,身体就会......

      卫零舔了舔血液,她感觉到自己枯萎腐烂的身躯在迅速的鳞化,指甲从绳子里尖锐的斜插出来,随后绳子断裂开来。

      “鬼.....鬼呀.....”

      所有官眷惊慌失措的跑开,有人被脚镣绊住,摔得鼻青脸肿,挣扎着往外面爬。

      “头儿,她究竟是什么怪物?”

      “他妈的我哪知道。”

      为首的官兵把周围的官兵一推,大家不得已必须上了,纷纷抽刀往前。

      卫零将脚镣从鳞化的双足上轻易地除去,像野兽一样冲过去咬死官兵的喉咙,身体的鳞片被砍一刀后毫无伤痕,反而刀上落下一个大缺口。

      “啊——痛死老子了!”被咬的官兵捂着喉咙鬼哭狼嚎。

      一群官兵见状,谁也不敢上,你推我搡,有个干脆尿了裤子。

      “你刚尿的,又他妈尿了?”

      卫零站起身来,指了指那名官兵,张开自己满是鳞片的手臂:“你刚说,要来爽一下是吗?你看我,合适吗?”

      那官兵“扑通”一声跪下,“太岁大老爷,是小弟瞎说的,不不不,我是畜生,畜生乱说的,”一边说一遍扇巴掌,“我这个畜生该死,该死。”

      卫零走过船头,大家纷纷连滚带爬的闪到一边,根本不敢拦。

      卫零跃入水中,消失不见。

      为首的官兵赶紧拉放一束绿色的烟花信号,“快,快,快通知太常寺!有妖邪降世!”

      不知随着江水沉浮了多久,卫零鳞片全部剥落,只剩下一具腐烂发腥的□□,最终停泊在一处溪边。

      她苦笑一声,吐掉嘴里的淤泥,想起自己小时候,被抱着到处去各大道观寺庙驱邪,数次被父亲仍在水里想溺死自己、放在火里烧死自己、拿刀把自己剁了,可惜总是死不掉。那个癔病也是一个大和尚给自己下的什么咒,病没有好,倒是生不如死。

      活着又十分无趣,锁在房里,哪里都去不得。

      若不是自己父亲被抄家灭门,根本不可能出来见到其他活人。

      “怪胎。”

      “杂种。”

      “祸害。”

      “我卫家怎么生出你这种东西。”

      卫零动了动麻痹的手脚。

      治好鳞化后身体的腐烂需要吃一样东西,就是伤口凝固后结成的血痂。

      血奴每次送完血,伤口的血痂凝成之后,就被刮下来,送到卫零嘴里。

      现在自然没有现成的血痂,卫零也就好不了,等着野兽来把自己吃了。

      卫零心想,就算逃走了又怎样,这病多半治不好,死了算了。

      终于能死了。

      这样一想,她居然还有点轻松。

      天渐渐的亮了,卫零睁开眼,发现自己还没死,揭开袖子一看,身上的腐肉已经烂了又长出新的然后继续腐烂,指甲已经断了。

      她从水里爬出来,不轻不重的咳嗽了几声,拖着湿哒哒的身体,刚走了几步,她闻到了一股异香。

      这种香味很特别,小时候常去道观里,就是这种香味,看来附近,有道观。

      只是这里荒无人烟,连根毛都没有,谁没事在这里盖道观,收香火钱?

      管他的,有地方去总比没地方去要强。

      走过一片树林,看到飞檐一角,看来不远了。

      衣服也差不多晒干了,贴在腐肉上,沁出一层层的血迹。

      道观门前立着两句石像,看不清到底雕刻的是什么东西,地上的土像是刚被人翻起来过,还透着泥土气,台阶上全是灰,印着几个小脚印,像是女人的脚。

      进去之后,是个荒败的院落,正殿里的几个大像都被布罩起来了,不知道供的哪路神仙。

      上香的鼎已经落满了灰,显然没人来这上香。

      此时,一名女冠从内殿走出来,宽大衣袍遮住了全身,走动间露出了没穿裤子的大腿,白花花双腿让人看了有种异样的.......诱惑。

      “你来上香吗?”

      卫零有点愣住,没反应过来,看着女冠一双粉紫色的绣花鞋,心想,出家人能穿这么艳丽的颜色?

      “问你话呢,你来做什么?”

      卫零张着嘴,想了半天:“我来,逃难。”

      女冠打量了一下卫零,看起来十分落魄,确实像是逃难的。

      “跟我来,我们这只给你住一天,吃一天的饭,吃完就去别处吧。”

      卫零连声道谢。

      “你身上,有股奇怪的味道。”

      卫零立马解释:“好几天没洗澡。”

      “怪不得这么臭。”

      卫零隐隐约约听到丝竹管弦和男女调笑的声音,以为自己听错了,又走了几步,发现自己确实没听错。

      “你住柴房吧,别乱跑。”

      “好的,谢谢道长。”

      女冠笑了一笑,出门去了,随后就把门锁上了。

      卫零听到锁门的声音,想起小时候无数次被锁在家里,无助又麻木,她没有像常人那样大喊大叫,而是习惯性的抱膝坐下。

      女冠在外嘲笑一句:“哪里来的傻狗,竟然擅闯我们照云观。”

      随后就离开了。

      卫零回想这道观无匾无联无像无名,怎么会是正常的道观?

      她也无暇多想,顺势瘫软躺下,好歹这里避风躲雨,没有野兽。

      环视周围,地上还放着饭菜,卫零饿了一天一夜,胃开始绞痛,于是像狗一样蹲在地上扒饭吃。

      小时候,父亲见杀不死她,就干脆她饿死。

      可惜,她还是没死,反倒是落下了胃病——一顿不吃,就会胃绞痛。

      吃饱以后,卫零十分满足的躺在地上,想起自己秋后问斩的父亲,他虽然老要杀了自己,但后来还是花空心思让自己活着,这种矛盾的心情,让卫零很不好受,不知该恨他还是该感谢他,让自己这么个怪胎活着。

      卫零想着想着,觉得很伤感,慢慢入睡。

      睡梦中,卫零中觉得有人在嗅自己,一睁眼又发现什么人,只是房间内的香味越来越重。

      奇怪,谁在自己房里点香呢?门也没有开过啊。

      入夜,门“嘭”得一声被推开。

      一位衣着十分露骨的女冠走了进来,全身上下只有一根丝绸盖住该盖住的地方,吓得卫零抖擞着坐了起来。

      “脸还不错,只是皮肉差了点,大姥姥要见你,”女冠捏着卫零的下颌看了看,“大姥姥说,能治你的病,待会儿记得谢谢我们大姥姥。”

      “大姥姥是谁?”

      卫零被用奇异的丝绸锁住,虽然看起来毫无束缚感,但是一举一动被限制,仿佛赶尸一样,随着女冠往前走。

      “大姥姥是我们祖师姥姥。”

      女冠带着她走出道观,卫零这才明白,为什么门口只有一排脚印,原来是因为每一步都踏在前一步上。

      “那她怎么治我?”

      “大姥姥神仙妙通,我也不知用什么功法。”

      “她怎么知道我得了什么病?”

      “你别问那么多,大姥姥不喜欢话多的人。”

      走过道观前的树林,出现一个五尺见方的洞穴,往里走,香味越来越浓,卫零才发现,香味不是来自道观,而是来自这里,女冠走的是特别的罡步法,洞穴应该在道观下方,因为卫零听到了头顶的男女欢爱之声。

      至于怎么走的,卫零实在是百思不得其解,明明往前走,却走到了下方。

      洞穴最里面,燃着四只烛火,隐隐约约可以看见一个青袍的道姑背影。

      穿得严严实实,没有半分其他女冠的浮浪。

      “大姥姥,人带来了。”

      女冠说完这句话,大姥姥背着身抬手,示意女冠出去。

      此时,大姥姥转过身来,露出一张十五六岁少女的脸,声音十分尖细,“又见面了,没想到你居然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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