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膳师营业手记》北海露

40、祛寒娇耳汤

　　慕浅浅喊了声“李娘”，踱步而去衣袖却被张清序一攥。

　　慕浅浅回首，一块薄如蝉翼的面纱从眼底闪过，张清序抬手伸到慕浅浅脑后，为她系上了面纱。

　　淡淡的药香划过鼻尖，慕浅浅身体一滞。

　　旁人看来，这个姿势极其暧昧，慕浅浅就这样被张清序禁锢在双臂间，扬起额头，便可碰到他锋利的下颚。

　　身旁的慕林呆住了：“……”
　　他的眼神在两人间逡巡。

　　系好面纱，张清序才慢慢缩手，右手甚至别有意味地在慕浅浅耳后流连了一下，才收回放下。

　　“吾妻，可别染上病。”张清序的声音如溪流，从慕浅浅耳边淌过。

　　慕浅浅嘴唇一抿，突地脸颊发烫，连忙一个转身，掩饰心底的乱意，跑向李娘。

　　慕浅浅喊住那位小僧：“这位师傅，等等，这位是我的朋友！”

　　小僧点了点头，松开李娘的衣服，把李娘放回地上。

　　慕浅浅蹲下身，伏在她身边，呼唤：“李娘，你怎么了？”

　　李娘似乎早已失去了意识，慕浅浅呼唤了好几遍，都未得到回应。此时，张清序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手臂上遍布些许皮疹。”他的声音严肃几分，“是病如膏肓之相。”

　　慕浅浅眉梢一跳。

　　此时，慕林走了上来，他看向小僧：“把这位姑娘小心抬进去，好生照顾。”

　　小僧见慕林一身袈裟配佛珠，便知是自己的同行，又见慕林身上的服饰很是精致，便以为来了位高僧，连连点头不敢怠慢半分。

　　慕浅浅帮助小僧，把李娘扶入庙中。

　　入庙一看，慕浅浅环视满屋，脚底宛如生出了根，黏在原地一时难以走动。
　　狭窄的庙宇，墙壁上墙泥掉落，好几块地方豁开一个大口，细碎的阳光透过庙壁的漏洞以入室中。病患们一个连着一个躺在地上，他们身下垫着一块灰布，身上掩着一床棉被，棉被落满补丁，看起来也是极薄的一层。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药味，慕浅浅没有停留太久，便走了出去。

　　张清序和慕林站在外面，隔着较远的距离，里面破旧的设施一览无余。

　　慕林安慰起慕浅浅：“不用担心，小妹，有我们三人在，几天的功夫危难迎刃而解！”

　　慕浅浅摇头，道：“我没有伤心，我只是心怀感慨。”顿了一下，她慢慢说，“朝廷既然选择救济，就应该多用点心思才对。如此行事，和放任不管其实并不区别。”

　　慕忠早已在庙外接应，他宛如攥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扑了过来。他眼下的两朵青黑比上次更加严重，几日的功夫瘦到脱相，唇周布满了未处理的胡渣。

　　慕浅浅瞥向慕忠，父女两视线交触的瞬息，慕忠欣喜的笑意猛然收敛几分。

　　慕忠撇撇嘴，随即供奉似地搓手，对慕林和张清序说：“你们来了，快进来吧，昨晚好几个病人，病情恶化了。”

　　张清序从怀中掏出一张纸，递给慕忠：“这是我新配置的药方，且按照上面去抓药吧，个别病患，我还需要据情况额外配药。”

　　“是是是。”慕忠接过药方，随手传给了一位小沙弥。

　　三人从第一间庙宇开始行医，慕浅浅推着药膳徐徐跟在后面。

　　慕忠跟在慕林身边喋喋不休着：“听说你此次云游行医赚了不少钱，哎呀，家里困难回去之后全部交给我啊。老大不小了，还架着一副和尚装扮，回去把它换了，现在可有心仪的姑娘……”

　　话痨的慕林头一次寡言起来，他只是点头，敷衍地“嗯”了几下。

　　此处据说有百来个穷苦病患，三四十个人拥挤躺在一间破庙里。三人走进去，慕忠则识趣地退出了。慕浅浅见他们面黄肌瘦，俨然是多日未吃饱的样貌，遂给每人送上一碗药膳。

　　张清序和慕林详细地观察患者的状况。随性一位小沙弥，絮叨介绍着患者的病症。

　　第一人是位男孩，听完小沙弥的讲述。

　　张清序俯下身，端详道：“身体没有泛起皮疹，额部高温不褪，且多汗。”

　　“交给我吧。”慕林道，说完，他半蹲跪下，从衣兜中掏出一个卷起的皮布。他扬手铺开，却见一排银针。

　　银针在昏暗的庙中，发出阴恻恻的光。

　　慕浅浅微微瞪大双眼。
　　这是慕家大名鼎鼎的针灸术！

　　心底巨浪翻滚，她却不敢出声打断，只是凝视慕林接下来的动作。

　　慕林不慌不忙地捏起一根银针，他比划了一下男孩的面部，接着针尖落下，慢慢扎入男孩鼻翼旁开一厘米左右的皱纹处。

　　张清序手中不知何时多出一笔一纸，他唰唰几笔，在纸上写了几行字。

　　下一个病患是位男子。
　　张清序边把脉，边道：“此人呼吸不稳，心率出现问题，身体状况受到影响。”他问男子：“可否出现食欲不振，身体无力的状况？”

　　男子虚弱地点了点头。

　　慕林没有施展针灸术，张清序垂首记了几行，两人转向第三位病患。

　　第三人男子年纪轻轻，看样子刚及弱冠。
　　张清序听完小沙弥的话，道：“如此看来，是腹泻。”说完，他执笔记录。

　　慕林则掀开男子的被褥，卷起他的上衣，露出腹部。

　　刚捏起银针，慕林似乎想起了什么，他猛地抬头看向慕浅浅。
　　慕浅浅坐在一旁看得正入神，被慕林的视线，吓得脸色一僵：“？”

　　慕林大声道：“男女授受不亲！小妹，别看！别看！”

　　慕浅浅无语：“……”
　　刚想反驳一句，凑巧瞥见张清序深沉的目光，她喉头一塞，接着闭上了唇，慢慢把脸别到一边，移开视线。

　　慕林最终把这根针，扎在了男子的上腹部，脐上四寸的位置。

　　两人便是如此配合行医。
　　……

　　慕浅浅不懂医术，刚看觉得新鲜，看久了也心泛乏味了。
　　满锅药膳也被小沙弥们分走，端去了各庙。

　　慕浅浅百无聊奈地坐在庙外，一老和尚贴心地递来一个蒲团。慕浅浅坐在蒲团上，支这下颚发呆打发时间。

　　未时时分，张清序和慕林才来到第五座庙宇，眼下，还剩七个庙的病患空守着。

　　慕浅浅自知不能如此消磨时间，遂告别慕林和张清序，先一步回到醉食楼。

　　深夜时分，醉食楼打烊，慕浅浅久违地见到了张府的马车。

　　慕浅浅掀开马车帘，一眼看见了早已守候其里的二人——张清序和慕林。

　　张清序温和地伸出手，把慕浅浅抚上马车。

　　“慕大掌柜，今日收成如何？”慕林坐在马车里，也没有摘下头上的斗笠。

　　慕浅浅轻叹息：“受病疫影响，今日收成都不如往日。”

　　“那可怎么办？”慕林倒吸一口气。

　　慕浅浅摇摇头。

　　正当这时，张清序开口了：“不如推出一个新药膳套餐，名为‘包治伤寒套餐’？”

　　“和你之前推出的几个套餐所差不大，便是把所有治愈伤寒的药膳，拢在这一个套餐里，任客人挑选。”张清序不疾不徐说着。

　　慕浅浅思忖着张清序的话语，而后点头：“听起来不错！”看着张清序的眼神，也不由缓和几分。

　　马车回到张府，慕浅浅和张清序下了马车，车夫牵动缰绳，马车接下来把慕林送至慕府。

　　慕浅浅自顾自走回香薰苑，张清序在身后唤道：“你……何时住回落梅院？”

　　慕浅浅不答，微微侧首看了他一眼。

　　张清序立即道：“我慢慢等你。”说完，抬步跨上石板路，走向另一个方向。

　　此事发生速度之快，显得张清序似是受了什么刺激，落荒而逃。

　　慕浅浅心底五味杂陈，一想到今晚还有一个药膳套餐需要规划，她索性不再纠结此事，旋身回到香薰苑。

　　坐在桌案前，一写便到了深夜。

　　翌日，慕浅浅来到醉食楼，便把写好的“包治伤寒套餐”摆了出来，吩咐朱福来誊写在告示牌上。

　　这兴许是醉食楼推出的最简单的套餐了，其轰动不小于药膳膏套餐。不出一炷香的时间，醉食楼外聚满了民众，众人对着新药膳套餐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伤寒药膳套餐共五道药膳：
　　紫苏生姜红枣汤。
　　桂枣山药汤。
　　莲藕红豆汤。
　　桂枝汤。
　　祛寒娇耳汤。

　　其中，除了桂枝汤和祛寒娇耳汤，另三种药膳，慕浅浅曾与流民们分享过。

　　一派热闹中，突然一道尖锐的质问声骤响：
　　“哼！慕家人的把戏，你们也愿当真？”

　　那人嘲笑起来：“还包治？真是笑掉我的大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