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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七章 雁门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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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光渐亮,街上也热闹起来,街边早点的香气经过半掩的窗户飘到屋内,袁芷走到窗边向外望去,楼下商贩市民来往不绝。
想必这时候男人应该已经放松警惕,混在人群里回到藏身处了。
此时袁芷和大师兄已经换下夜行衣,还是前几日普通人家青年男女打扮。
淮安前日的公子装束太过引人注目,更何况他在历州城里也算出了一回名,自然得更低调些,于是就从沈姑娘那里借了套寻常小厮的粗布衣裳穿上。
三人回到夜里男人离开的地方驱动幽光石粉末,空气中微不可见的粉末在灵力催动下跃动汇集,很快浮现出如星河般细碎的光点。
沿着光点一路向前,穿过长街,绕过屋舍,经过市集,又拐进小巷。如此转了大半个历州城,光点还不曾消失。
……是个狠人。
“师姐,这样下去黄花菜都凉了,有没有什么办法能直接找到光点尽头啊?”
城里不能飞天遁地,光靠脚力效率确实太低。
在两人停下思考时,白岑上前一步,两指并拢置于眉间,将灵力汇于指尖,掌心向上翻转,灵力便顺着散落的光点连成一段光路,并以极快的速度向前延申。
接着他又将指尖向上抬起,前方的光路便整个向上浮起,完整地呈现在空中。
对啊,在地上看不到全貌,在空中看不就行了吗?
顺着迷宫一样的光路寻找出口效率果然提高了很多,除了有些费脖子。
“找到了,东北方向!”果然还是新一些的眼珠子看东西清楚,淮安最先找到了终点。
沿直线前进很快到达光路的尽头。
历州府。
没等他们靠近些,门外值守的护卫很快发现了隔着条街观察府内情况的三人。
“鬼鬼祟祟在做什么?闲杂人等速速离开!”
守卫森严,想进去只能另寻他法。
谁都没想到,男人会进入历州府。地下黑市如果和人界的朝堂政治有所勾连,想要救人只会难上加难。
“此事牵扯太广,必须先找沈如卿商量一下。”白岑神色深沉,准备带两人仙回醉仙楼。
沈姑娘?
怎么又和沈如卿扯上关系了?
搞不懂的事情太多,袁芷和淮安直接开摆,师兄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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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和历州府有关。”
听到买下玉石的人进了历州府,沈如卿却并不惊讶。
“沈姑娘,你也知道那块玉吗?那到底是什么?”
袁芷和小师弟面面相觑,脑中空空。师兄和沈姑娘都知道内情,搞了半天好像只有他们两个还是一头雾水。
不同于大师兄的沉默是金,沈如卿轻叹一口气后挤出一丝笑容。
“其实,那玉是我托白岑去寻的。”
她的目光恍似落在青铜香炉中升起的如薄纱般舒卷飘散的烟雾上。
“十五年前北境蛮族突然进攻大周,边境守军一时不查导致蛮族接连夺下三城。朝廷派我父率沈家军奔袭千里抵御外敌。沈家军骁勇善战加上北境粮草短缺,本来蛮族已经节节败退,可行至雁门时,被早应该撤退的蛮族伏击,十万沈家军十不存一,父兄叔伯无一人生还。”
“朝廷认为是我父亲对形势判断错误才导致大军死伤惨重,一夜之间,沈家十五岁以上男子尽数斩首,妇孺老幼流放千里。”
“流放途中竟然出现刺客刺杀,幸得沈家旧部拼死相救,我才留下一命,苟活于世。”
说到这里沈如卿如墨般深邃的眸子蒙上一层厚重的阴影。
“据沈家残存的旧部说,他们整理父兄遗物时才发现,行军布防图和沈家军军印竟都不翼而飞。这些年我走南闯北,一直在寻找这两样东西。后来偶然结识你们的师兄,便也托他多方探查。”
“沈姑娘……”听到这样一段沉重的往事,任谁都会红了眼眶,袁芷出声后却觉得这时候的安慰太过苍白,一时之间呐呐不能言语。
不等袁芷说些什么,一旁的淮安早已经扯着袁芷的袖子大哭特哭起来。
“呜~太惨了,呜~”
原本还沉浸在回忆里的沈姑娘被这哭腔打断思路,面对嚎啕大哭的淮安竟感到一丝无措,只能冲两人轻轻摇了摇头:“不必安慰我,这些年我多番谋划,只为找到当年战败的真相,唯有这样,才能告慰十万沈家军和我沈家全族的在天之灵。”
两人重重点头:“沈姑娘,你放心,我们一定会帮你查清真相的!”
昨天那块玉石显然就是沈如卿口中的军印,那为什么历州府的人会买下它呢?
“沈姑娘,之前你知道军印现在落到了历州府的人手里,为什么一点也不惊讶?”
沈如卿目光骤然变冷,似有刺骨寒气。
“因为如今的历州州牧,就是十五年前的雁门郡太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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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州的夜浓得深沉,月亮在云层里藏得严严实实,连一颗星子都看不见。
昏沉的夜里除了巡逻府兵手持的一盏提灯散出有限的光亮,历州府与黑暗几乎融为一体。
这样静的夜最适合在暗地里开展一些有预谋的行动。
幽光石粉末散落的光点淡了很多,好在有很多东西在黑夜里看得比白日更清楚。
“待会儿我们兵分三路。我会顺着痕迹去确认那男人的身份。师妹你按照地图上标记的位置找到书房,军印很可能藏在里面,淮安守在这里观察府内情况,如有异动,立刻用传音符告诉我们。”
“隐身符只能坚持一炷香的时间,不要多耽搁。”
三个黑色身影趴在历州府后院墙头,悉悉索索密谋着什么。待一队府兵穿过回廊,往前院方向去后,其中两个利落的翻身下墙,落地的瞬间在原地消失不见。
袁芷按照沈如卿给的地图所指示的线路绕过后院一大片荷塘,几次与巡逻府兵擦身而过,终于找到书房的位置。
确认房间里没人后,袁芷迅速潜入并将房门关好。
这间房里东西不算少,军印会藏在哪里呢?
从桌案一路摸索到书架的各个角落,还是一无所获,时间一点点流逝,袁芷不免心中焦急。能放东西的地方都找了个遍,愣是一无所获,要么军印根本不在书房,要么就肯定有隐蔽的暗格。
袁芷退到门边,将整个书房细细打量一遍。
刚进来时,就隐约听到一些细碎的声响,袁芷起先以为是外头风吹树叶的声音,现在屏息再仔细一分辨,袁芷可以肯定声音是从屋内某处传来的。
循着那细微的声音绕过书案,在后方的墙壁上轻轻敲击,果然有一小块地方发出的声音更大更清脆些。
是中空的。
袁芷将那一小块墙往里轻轻一推,那空格反而弹了出来,里头正装着细碎声音的来源——一个沙钟。
如此隐蔽的暗格只用来存放一只小小的沙钟?
将它从盒子里取出来,袁芷小心地在指尖聚起一点灵力,借着一点微光仔细观察。这沙钟一头平坦光滑,一头顶端却雕着一个小尖角。只有一头能立起来,这样的沙钟岂不是失去了计时的作用?
再往暗格里一摸索,果然在底部摸到了一处凹陷。将那沙钟尖角端朝下放回暗格,突起的小三角与暗格凹陷处严丝合缝。
紧接着,书架一侧的墙壁竟开始向旁边移动,缓缓露出一条狭窄幽深的暗道。
袁芷正准备进去一探究竟,怀里的传音符却开始发烫,取出一看,金色光彩在朱砂符文上流转。
“师妹,隐身符的时间快到了,赶紧出来。”
袁芷只能先催动灵力回应师兄:“师兄,我在书房发现了一条暗道,里面肯定藏着什么秘密,我会小心的。”
那头还要说些什么,可时间紧迫,袁芷直接断开的灵力,召出乱雪,小心地往密道里走去。
密道里伸手不见五指,只能依靠指尖汇聚的灵力辨别方向。里面空气稀薄,萦绕着一丝淡淡的血腥味,越往里走,血腥气就越重。
第一次接触这样幽闭的环境,袁芷心头后知后觉涌起一股强烈的不安感。但密道后面一定藏着历州府的秘密,现在她也只能凭借这一点点信念感保持镇定,驱使着双腿往前。
等到渐渐能看到点光亮,密道终于走到了尽头。
只是她还没来得及高兴,看清眼前的景象后,呼吸一滞,身体竟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
满地的血。
从被密室中心垂下的两条粗重铁链吊起的双臂,向皮肉外翻、伤痕密布到看不到一处完好的胸腹,顺着鳞片翻起甚至脱落露出鲜红嫩肉的尾部向下,直到近乎透明的尾鳍尖端。
一滴又一滴,滑落。
向外蔓延。
四角的火光映照着一室鲜红,艳得几乎能反出光泽来。
扑面而来的血腥让袁芷几乎无法呼吸。
这就是黑市墨色鳞片的主人,一条快融在赤色里的鲛人。
他被铁链高高吊起,却低垂着头,长发披散遮住了脸,尾巴垂直落下,看起来没有一丝生气,袁芷根本无法确定他是不是还活着,就算活着,应该也只剩最后一口气了。
尽管震惊到战栗,袁芷仍不受控制地踏过满地狼藉靠近他。
“谁?”
他的声音沙哑干涩,虚弱中还夹杂着一丝杀意。
此时隐身符早已经失去作用了,袁芷挪动时也忘了放轻脚步,谁知那鲛人在如此虚弱的状态下竟然还有这样的敏锐度,只是现在袁芷却不知道怎么回答他。
没有得到回应,鲛人费力的将低垂的头颅抬起。
与他布满血丝的深色眸子四目相对的瞬间,袁芷周身的血液近乎凝固。
“迟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