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缚仙》夜雨做成秋

9、急需免费劳力

　　前一人方送走，火火正在帮柳尘挑拣药材，抬眼便见那老妖怪竟然又回来了！
　　“你……”
　　没等火火说出口，百里樾威胁地甩了他一眼刀，大妖的气势威压，尤其是像百里樾这种道行已近万年的大妖，火火再生气也不敌他，气结又无力地垂下了眼。
　　“方才那人是谁？”
　　他一踏进屋子便问柳尘，那急切又带着质问的语气，叫别人听起来倒好似来捉奸一般。
　　柳尘突然听闻他的声音，还未得坐下便又连忙起身，“你怎来了？”
　　“怎么，我来不得？”
　　见他如此慌张，百里樾哼笑一声，自顾自坐了下来，手指捻了药材在鼻尖嗅了嗅，皱了皱鼻子，又嫌弃地丢了回去。
　　这么几天都不见影子，那不是以为你早就走了嘛，倒叫我白庆幸一场，柳尘心底暗自遗憾。
　　嘴上却连忙安抚道：“来得来得，自然来得。只是，你几日未来，我还以为……”
　　“以为我走了？再也不来了？”百里樾俊眉一挑，接着他的话。
　　“呃……”看破不说破呗。
　　柳尘手里还攥着药材，颇有些局促地站在原地，只好冲百里樾的方向抿唇笑了笑。
　　他今日换了身衣服，依旧是烟柳青色。
　　他好像格外喜欢这种浅淡朦胧的颜色，百里樾心想。
　　这青色衬得他墨发玉肤，长身玉立，显得恬淡温和，再抿着莹润唇瓣冲他这么一笑，倒是又平添几分俊秀之姿。
　　百里樾盯了会儿他弯起的唇，才慢悠悠收回了视线，又想到林中那只试图用美□□惑他的笨兔子，心道，好歹也像这小瞎子一般有几分姿色，说不得还能叫他心软上几分呐。
　　“站着不累吗？”
　　“嗯？”
　　柳尘不解，他方才那质问还像是要发火的兆头，不知为何突然间却又平静下来了。
　　百里樾懒得再说一遍，直接伸手将人拽着坐了下来，“坐着！”
　　火火咬牙盯着他，面色不虞，其他四个小孩儿好奇地在他们俩人间打量来打量去。
　　“百里哥哥，你这几日怎么不见了？我们都以为你回家去了呢！”元宵声音软糯，和她的名字似的，犹带着股小孩子的奶气。
　　被她一打岔，百里樾也不再问了，索性那男子看着就是个普通人类，绝不会是斩妖师一类，是谁也与他无关。
　　“我当然没有回家，早就同你阿尘哥哥说好了，我可是要在这儿住上一个月呐！”百里樾边说，边侧眸去看。
　　果然见那小瞎子脸上笑意一滞，表情僵得有些搞笑。
　　他唇边得意地掀起抹笑，哼，向来只有我自个儿走，有哪个敢说赶本座走？
　　“要住一个月啊！”小元宵哇地惊叫一声，看起来竟然还挺高兴。
　　“那百里哥哥，你都吃些什么啊？这几日你都在外面吃饭，是去酒楼了吗……”
　　百里樾搞不懂人类小孩子的思维怎会如此跳跃，随口道：“吃肉啊，还能吃什么？没去酒楼，这几日我在山里打猎。”
　　“打猎？”除了火火，其他四个孩子一起惊叫起来，目光崇拜地看着他。
　　柳尘一共养了五个孩子，除了火火元宵之外，还有一对八岁左右的小兄妹，哥哥叫阿树，妹妹叫阿狸，剩下是一个腿脚不太好的小男孩儿桑桑。
　　一听他竟然是自己打猎，几个孩子震惊又羡慕。
　　打猎啊！肯定有好多的肉肉，阿尘哥哥说他们年纪小，不让让他们进山去，怕危险，平时只允许年纪最大的火火哥哥去浅河沟里捞鱼捉泥鳅。
　　柳尘手下继续干着活，他可知道这是个妖怪，心道，妖怪吃饭也要自己打猎吗？难道不是施个法术便成？
　　这想法刚一冒出脑子，哎，不对呀！柳尘一个机灵，打猎？打猎！
　　虽然看不见，他却还是下意识地微微侧头。
　　百里樾之前说过疗伤不会用人类的草药，用别的，那会是什么？想必不是靠吸食人类精气便是靠吃其他的山野精怪去修炼，妖精们养伤的方法不外乎如此罢！
　　他如今说话时神采奕奕，哪还有一点有伤在身的样子？这是在外面打了多少“猎物”……
　　小孩儿们好奇心重，觉得他现在也算是熟人了，七嘴八舌地问他打了哪些猎物。
　　百里樾竟然也有耐心，一个个说给他们听，“挺多，什么山羊，野鹿，狼啊，老虎豹子，蛇，还有只笨兔子……”
　　他说一个，便引得小孩惊呼一声，几个孩子越听越激动，夸他真厉害，也没有想这么多猎物，只是短短三四天罢了，他一个人不卖钱，光吃能吃得了？
　　而在场唯二知道他身份的火火和柳尘，越听表情越怪异。
　　火火听他细数，心中暗自为那些惨遭毒手的妖怪同类们哀悼，对百里樾的警惕性又上了好几个高度！
　　柳尘胆子还是有些小的，听着忍不住挪了挪小板凳，离他稍微远了那么一些，换来百里樾不满地一瞥。
　　“小丫头，你问我这些做什么？”
　　元宵听他说完，高兴地一拍手，“百里哥哥能打那么多猎物，真是个厉害人！太好了！你要在这里住一个月，那以后就有人帮阿尘哥哥干活了！”
　　她猛地扎进柳尘的怀里，仰着笑脸乐道：“而且百里哥哥会自己找吃的，不用花阿尘哥哥你的钱！”
　　百里樾：“……”这丫头算盘珠子都蹦他脸上了！
　　柳尘：“……”
　　火火：“……”
　　柳尘心中哭唧唧，哎哟，我的小丫头，哥哥真是谢谢你的贴心了！
　　他将小元宵揽在怀中，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对百里樾好声道：“童言无忌，童言无忌，小元宵才四岁，你莫要与她计较。”
　　火火才佩服自己这个人类小妹妹，这家伙可是个大妖，放在妖界那是连妖尊都要避让的存在，小元宵竟然想着让这老妖怪免费当劳力？！啧啧啧，厉害了，我的妹！
　　眼见柳尘护崽子一般的将小姑娘拢在怀中，百里樾眼皮子忍不住抖了抖。
　　他百里樾！竟然有人想着让他给一个人类当免费劳力，还不给吃喝？！真是给爷气笑了……
　　可是他又能怎么办，这小瞎子把这几个小屁孩儿看得和自个儿那眼珠子似的，他若是出手，这小瞎子保管和他拼命。
　　再者，一个四岁的人类小丫头片子，他若是舍出脸计较，只怕听闻此事的众妖要笑掉大牙！
　　于是，向来自命不凡、睚眦必报的百里樾：老子忍！
　　他唇畔牵出堪称温柔的笑，“怎么会呢？她才四岁，我又怎会同一个小孩子计较？”
　　柳尘听见他温柔的声音，心尖忍不住一颤，将小元宵拢得更紧了点。
　　从他遇见百里樾，对方说话可从未如此温柔客气过，得提防！
　　“……”
　　百里樾觉得他再往后躲点，就可以缩进后面的柜子里了。
　　不装了，怪恶心的！
　　他逼近几分，手闲地捏了把柳尘皮嫩的面颊，笑吟吟意有所指问：“好阿尘，这几日可有乖乖听话，没做什么不该做的事吧？”
　　柳尘面颊被他揪得微微泛粉，躲又躲不开。
　　他自然知道对方指的是什么，摇了摇头，“你放心吧，答应你的事我自会办到，希望你也能说话算数。”
　　百里樾满意地松手，“这就是了，放心，我向来说话算数。”
　　此时，某只山林中的兔子终于醒转，心中怒骂：不要脸的老妖怪！说话不算数，言而无信！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徒！
　　炮制药材费了一下午时间，桑桑告诉他已近黄昏之时。
　　柳尘收拾好东西，心想着也是时候准备晚饭了。
　　小元宵几个跟着火火去了村里的河沟边，言说要看看昨日下得篓子有没有捉住鱼，顺便挖点泥鳅，回来剁碎了好喂后院养的几只鸡。
　　火火一向做事沉稳，年纪不大却心有成算，村里也没什么危险，柳尘嘱咐了几句便叫他去了。
　　只剩腿脚不好的桑桑跟在柳尘身后，“阿尘哥哥，水缸里的水不多了，要不要去请张家大叔帮忙打水？”
　　柳尘摸了摸他头顶，朝厨房走去，“今日还是我去吧，次次都麻烦张大叔也不太好。桑桑在前面为我带路可好？”
　　“好，那阿尘哥哥，我牵着你走！”桑桑乖巧答应，将木桶提起来，另一手牵住柳尘的手。
　　在另一边的屋子睡了一下午的百里樾走出门，站在门前伸了个懒腰，一大一小两个人类的话传进他耳朵里，饶有兴致地看着他们提着水桶，出了院门。
　　桑桑牵住柳尘的手，出了院门后忍不住回头，那个百里哥哥正站在屋子门前看着他们。
　　他瘪了瘪嘴，带着柳尘往河边去。
　　其实他没有说出口，第一眼见到这位百里哥哥，他就不太喜欢。
　　因为他笑起来有点坏坏的，不太像个好人，不笑的时候又冷得像个冰块，很凶！
　　而且，阿尘哥哥说百里哥哥是他的朋友，可是有时候百里哥哥对阿尘哥哥说话时笑得很奇怪，阿尘哥哥看起来有些害怕他的样子，他们真的是朋友吗？
　　带着一肚子的疑问，桑桑和柳尘到了河边，打了满满一桶水，而后又小心往家里去。
　　唉……要是他们院子里有口井就好了，桑桑忧愁地想着，这样阿尘哥哥就不用每次一趟趟地提水桶了。
　　等回到院子里，将水倒进厨房的大缸里，他们又要去打第二遍水了。
　　“奇怪，百里哥哥又去哪里了？”
　　“怎么了？”柳尘问他。
　　“前面百里哥哥还在院子里的，这会儿又不知道去哪里了。”
　　柳尘一笑，“不管他了，许是也出去了罢。”
　　他们又去了河边，这次河边又多了个打水的，桑桑也认识他。
　　“大全哥哥！”
　　“桑桑？”
　　刘家的大儿子刘全也在提水，一见柳尘带着个小孩子，在河边颤巍巍打水，吓得赶紧放下水桶跑了过去。
　　“柳大夫，你要打水怎不喊一声？来来来，我来帮你！”
　　“是刘大哥啊，无碍的，只是打个水，有桑桑带着我呢。”柳尘笑着谢了他的好意。
　　“哎，这有什么好客气的？你在村里帮大家伙也不是一次两次了，给你打个水费什么事！”
　　刘全爽朗地笑了声，刚要接过他手中的水桶，旁边却突然伸出来一只白皙有力的大掌，将水桶稳稳当当地接了过去。
　　“哎？”他微微一愣，这是哪儿来的人？
　　桑桑一转头，“百里哥哥，你怎么在这儿？”
　　柳尘侧了侧头，有些讶异，“百里？”
　　突然出现的男人身形高大颀长，面容俊美，穿着一身玄色锦缎衣袍，腰间的腰带上还嵌着宝珠，挂着环佩，很是讲究，看着便是一副雍容华贵的模样。
　　刘全心道，这应该就是张家婶子说的那位柳大夫的朋友？听说是自京中来的，无怪乎是如此的贵人模样呢！
　　百里樾对人类没什么好感，寻常人类入不了他的眼，连个笑都懒得给，只道：“多谢，我来帮他提就是，不用麻烦你了。”
　　“啊，好，那也成，哈哈哈……”刘全憨厚的笑了笑，只觉得柳大夫这朋友大概就是面冷心热吧！
　　“多谢刘大哥，那我们这便回去了。”柳尘不想让村里的人和百里樾有过多的接触。
　　“哎哎，好，走路当心。”刘全忙应着，目送他们走远了。
　　路上，柳尘问他：“你怎地来了？”
　　“来帮你提水啊！”百里樾回答得倒是十分自然。
　　这叫柳尘倍觉怪异，这妖怪自从来了他家，除了吃喝威胁他，何时帮他做过什么事？今日回来怎地行事有些怪怪的。
　　之前同张婶子搭话说的要照顾他，也只是他随意应付了几句罢了，总不至于还当真要帮他这个人类干活吧？
　　柳尘忍不住弯了弯唇角，不过人家乐意干，他又不会去阻拦，反正吃喝他的这么多天，让提一桶水也不是什么过分的事儿，有便宜当然要占了。
　　桑桑惦记着后院的几只小鸡，一进门就去拌鸡食，然后跑去后院给鸡喂食，等火火哥哥他们来了，有了泥鳅，小鸡们就能长得更快了！
　　“噗啦”一桶水倒入缸内，大缸只满了三分之一。
　　百里樾倒完水，一回头便见他唇角还未落下的笑，“你在笑我？”
　　“没有啊，我只是……开心。”
　　柳尘当然不会承认的，开玩笑，对方可是个吃过人的大妖怪哎！
　　“打个水就开心了？”百里樾不懂人类的思维。
　　“因为我目盲，干活不便，有人愿意帮我，我自然开心啊。”
　　“这么容易便满足了……”
　　百里樾低喃一声，将桶子扔在地上，他可不会傻到一趟趟地去提水，见那小孩儿不在眼前，眸中划过异色，冲着大水缸吹了口妖气，雾气弥漫间，水缸内渐渐装满了清澈的水。
　　他回头，狭长凤眸流光潋滟，唇边挑着抹邪气的笑，突然伸手拽过柳尘，叫他指尖浅浅探入水缸，“这下，你可以继续开心了？”
　　指尖触感冰冰凉凉、轻轻柔柔，耳边传来调侃的笑，不知怎地，柳尘心中蓦然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