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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转换视角/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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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达合上书,揉了揉发酸的眼睛。
夕阳正好,扁平的肚子,晕晕乎乎的脑袋,微风袭来,开合的窗户,吵吵闹闹的杂音。
一开门,饭香味扑鼻而来,低头,三菜一汤整齐摆放在地,几缕轻烟飘荡在眼前。
灰暗的角落里,林月如坐在低矮的凳子上,扒拉着一碗面糊糊。
见儿子过来了,她立马站起来,殷勤地问着有什么需要东西。
康达抿了抿嘴,犹豫了半晌:“娘,我想把小烛接过来住。”
“那是盼娣的孩子,而且连个男儿都不是,你跟着凑什么热闹,快趁热吃饭去,吃完娘把碗洗了,你再多看几页书去。”
“娘…”,看着母亲佝偻的腰,杂乱的头发,满是茧子的手指,康达终是咽下了自己的反抗:“我知道了,娘。”
林月如走向康达,紧紧地抱住他后,揉了揉他的头发:“我儿啊,你可要好好学习,你要知道你娘是被那贩子拐来这的,若不是生下了你们,我早就逃走了。现在娘想回去你知道吗,娘想风风光光地回家,你给娘争口气,好吗?”
康达缓慢地点了点头:“好…”
与此同时,屋外一阵剧烈地敲门声响起,康达率先跑了出去:“谁啊?!”
对方不语,只是急促地敲着门,康达心底暗叫不好,立马跑到里屋,把家里值钱的东西都藏了起来,复又转回去将母亲劝到了卧室。
“怎么还不开门?你不是说这家有人吗”
感受到脖子的冰冷,男人身体垂直而下,双手僵硬着不敢动,嘴里嚷嚷着:“在的在的,是我…我的亲家。”
“让开,废物!”
“好好好——”,男人弓着腰,快速移开。
几脚下去,门的摔落扬起滚滚尘土,几粒碎屑划过天际,坠落在刘万金的脚下。
“人呢!”
听到动静,康达从屋内走出,疑惑地看向这些闯入家中的人。
“你们是谁?赶紧出去,小心我叫人了。”
“还看不明白吗,小子。”
来人拿着一把白花花的刀摩擦了一番,一甩手,院内的枯树一分为二,在地上发出巨响。
“你们村子现在由我们接管,现在把家里有用的东西都汇报给我,并且以后的收成先通通上交,再由上面分发给你。此外,还要完成我们定期的任务,做的不错好处自然不少…”
不知道为什么,一想到他们要一家一户这么长篇大论地说,康达就觉得这一切都显得十分愚蠢可笑。
见对方呆愣着不回答,那人以为他没有听清,对着张万金试了试眼色。
张万金先是显出村长的权利随意坐进了主屋,再显出了亲家的本职给他们泡了壶茶。做完这一切,他才给康达重复了一遍那人的话。
“哦对了,咱妈去哪里了?”
康达死死地盯着对方:“这是我家!”
“都是一家人了怎么还分这分那啊,小达你也该懂事了。”
张万金捏了捏他的肩膀,眼睛瞥向桌子边的几位。
康达长呼一口气,道:“你连自己妻子都不关注,娘生病了想来你也是不知道的。”
张万金略过他话里的责备,把目前的情况简短的对他分析一番:“我已经把消息放出去了,现在就等朝廷派人来镇压这群逆贼了,你这几天就把他们伺候好,别打草惊蛇知道吗?”
“你意思是把他们放在我们家来吗?你不怕到时候发现后我和娘性命不保吗?”
“放心,我自会有所安排的。你总不能让他们和你姐住在一起啊,你再想想你侄女要每天面对这些凶神恶煞的人,你如果是我,你会把他们放家里吗?”
康达翻了个白眼,平时也没见你怎么关心她们娘俩,现在麻烦到了自己,她们却自然成了你最好的借口。
只是,张万金说的也在理,他又不管事,留着这些人在家,纯粹是给母女二人找罪受。
现在母亲假装生病,那些人也不会不顾沾染了病气骚扰她,要是出了什么事,也能以看病为由逃出去。
只求他张万金真有些本事,到时候能护好自己吧。
安然无恙了几日,却在床底下翻出了个玉佩,镂雕精巧,颜色翠绿,通体透亮,一看便知不是凡物。
那人翘起二郎腿,敲打着桌子,手里摸索着的东西泛着金贵,在这破烂的屋子显得十分格格不入。
那人出生拦下要急匆匆出门的康达,眼睛轻蔑地瞥向他:“这是什么?”
“不知道,觉得好看就捡回来了。”康达一脸平静的回答着。
那人想了想,顺手收下了玉佩,也没有再说些什么,就让他自己干自己的事去了。
刚到大路上,就见到康明烛往这边跑来,脸上还有没擦干的眼泪。
康达赶紧蹲下来抱住她,轻轻拍着她的后背,试图舒缓小侄女焦灼的情绪。
“舅舅,爹爹…他…又离开了家了,娘就…流了好多好多血,你快去看看她,我…我要去请张郎中…”
“别急,小烛别急,你一个人去舅舅不放心,我们先回家看你娘好吗?”
康明烛摇了摇头,脱离了康达的怀抱:“它告诉我去找医生就没事了,我要去找郎中!”,说完便头也不会的跑走了。
几缕蓝焰在她的身后若隐若现,康达看向肩上的血印,在原地思索了一番,最终还是向张万金的家走去了。
一进门,各式各样的物品随着女人的哭喊声袭来,他侧身躲过,看着那个曾经热爱诗词歌赋,歌颂风花雪月的少女,披头散发的匍匐在地,撕心裂肺发泄着自己的情绪。
“姐。”
康盼娣没有理她,沉浸在自己的悲伤中,无法自拔。
“康盼娣,你伤着小烛了,你知道吗?”
女人抬头向他爬去,拽着康达的腿角,死死瞪着他:“伤着怎么了?她还是我生的!我不该想怎么样就怎么吗?!
只要她在这世上活着一天,我就会不断回忆起被人强迫的那一天。我的拒绝无人搭理,我的辩解无人在意,我的痛苦无人理解,他们只会对着我指指点点。
你们娘俩只会欲盖弥彰的,让婚姻掩盖他侵犯我的事实,让孩子磨灭他对我的伤害!”
康达慢慢蹲下身:“姐,姐,你不该…不该这样啊,你都能对张万金那个狗东西好好说话,你都能这么依赖着他,为什么非得把脾气发泄给小烛啊!你知不知道如果今天小烛不跑出去,她就会…会被这些东西砸死的!”
康盼娣沉默了半晌,突然开始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哈哈,好啊好啊,死呗,都死了最好!”
在康达失望摇头离开前,她又开口说道:“小达,你们嫌弃我,你们总是这样,以一种无可救药的表情假装同情我…”
眼泪缓缓流下,模糊了她沧桑的轮廓,恍惚间,他看见,母亲劳作的身影逐渐与阿姐重合,童年的悲伤又一次袭来,他看见,就在那个角落,康明烛也同他一样偷偷的抹着眼泪。
我们都没有错。
可是——
我们也都有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