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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第 2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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舟子招招,行于江面。
水流活活,江风徐缓,不添凉意。
姜善坐在小船内,听着钱韵青与金灵犀你一言我一语的瞎聊,不知什么时候,天色竟然昏暗了。
姜善看了看天,一轮满月悬挂如银盘。
钱韵青跟着姜善往外瞧,透过船窗淡杏色的帷幔,也看见了空中的明月。
他们出发时,鸡鸣刚刚破晓,及进秘境前,天色也才大亮,是早晨的时刻。
而谪仙遗府内,竟然这么快,天就黑了。
然秘境本就自成天地,这种情形不算罕见,没有人大惊小怪。
这种小天地的法则并不完善,像这种月轮升空,多半是幻化出的景象,而非实景。
“小时不识月,呼作白玉盘。*”钱韵青吟唱道,神采飞扬,“这轮明月,是否就是谪仙诗中的月色?”
比起外界真实的月亮,秘境里的圆月看上去硕大许多。
金灵犀点点头道:“定是谪仙记忆中的月亮。”
船上一灯如豆,所有人都笼罩在月华之下。
钱韵青最是心醉神迷,被这景色一牵,宛如朝圣,竟然大声背诵起谪仙的名篇来。
姜善略觉好笑之余,忽地嗅见一阵酒香。
案几上多了四只杯盏,一壶酒盅。
“水路迢迢,路途遥远,行至宴会宫殿还须半个时辰。贵客可饮酒暖身,不周之处,请多担待。”
童子的声音传到耳边。
金灵犀“咦”了一声。
这是第二次听见这童子的声音了。
第一次是在小径深处的屏障前,童子告知他们人齐了才能动身。
金灵犀朝着宽阔的江面大喊:“喂!你是谁啊——”
没有回应。
金灵犀娇俏的脸上,眉头拧了一下。
童子的声音,在场二十人都听见了。
第一时间,他们中的绝大多数都只是盯着这或有万年的陈酿,没有轻举妄动。
除了一人。
没有任何疑心,钱韵青哈哈一笑,“那我就却之不恭了!”
他举过酒杯,一饮而尽。
饮罢,还将杯盏重重放在案几上,大喊一声“爽!”
再抬头时,却见姜善他们都用奇异的目光看着自己。
钱韵青酒量了得,一杯下肚,什么反应都没有。
对上三人的视线,他还奇怪地反问:“都看着我做什么?”
钱韵青一直是长袖善舞之人,今日这般大条,姜善心中都略感意外。
姜善对谪仙崇敬是崇敬,但再怎么也不会失了最基本的警惕心。
难不成这就是偶像的力量?
姜善道:“钱道友……这酒,说到底,来路不明。入口的东西,还是谨慎些为好。”
“就是就是。”金灵犀的表情堪称瞠目结舌,要不是和钱韵青还没多熟稔,金灵犀都想走上去拍拍他的脸,看他还有没有神智了。
金灵犀忍不住道:“你也太不小心了,钱韵青。”
金灵犀轻咳一声,换了个亲和点的称呼,道:“韵青道友,你知道秘境里如果会死人,第一个死的是谁么?”
“谁?”
对上钱韵青愣怔的视线,金灵犀大声道:“死的就是你这种毫无警惕心的人!”
“什么死啊活的,”钱韵青下意识反驳,“谪仙遗迹,怎么会有危险?”
喝了那杯酒之后,浓浓的暖意流向四肢百骸。
但是同伴都不赞同,钱韵青心下也不是很肯定了,摸着自己的身体,感应了一下,不确定地说:“好像没什么不适?”
丹田内的灵气正常流转,筋脉还是那样强健有力。
金灵犀重重翻了个白眼,一字一顿:“小心为上。”
钱韵青好歹帮她解过围,金灵犀不想看见他发生什么意外。
钱韵青将折扇在虎口敲了敲,神色不像之前激动了,却也没有后悔之色,顿了顿,道:“好。”
姜善是不打算饮这杯酒的。
璇玑门、澹台家、了术宗的也是这般想法。
崔令看了眼杯中酒,没有喝。
然而他另有打算。
墨绿的指甲捻起他眼前的杯盏,端至庚三的面前。
庚三脸上没有额外的表情,等着崔令的指示。
崔令把酒杯一推:“喝。”
庚三心念辗转了一下,面上却没有显露出任何犹豫,端起酒杯,咕噜喝完。
崔令满意地点点头,不做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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舟行江面,还要半个时辰,才到宴会地点。
四目望去,江水茫茫。
经过那杯酒之后,天定衡四人没了话。再加上有确定的停泊时间,对那不知真面目的宴会,心头都各有思量。
金灵犀仍精神奕奕,将一个不倒翁放在案几上,戳着玩。
不倒翁雕刻精致,彩绘喜庆。
小小的玩具一样的东西,却似乎蕴含着精巧的阵纹,内有大量灵力。
是……傀儡?
姜善本微阖着眼眸,闭目养神,觑了一眼。
金灵犀是炼器师,器道一行,姜善还真不了解。
金灵犀察觉她的眼神,把不倒翁握在手里,冲姜善笑得眉眼弯弯,道:“姜道友,我吵到你了?”
姜善摇摇头。
金灵犀捂嘴笑道:“那就好。”
姜善不是爱说话的性子,闻言只是弯了弯唇。
金灵犀却对她很是好奇,伸出食指把不倒翁的脑袋压在桌面上,凑近看姜善。
女修眼神忽闪,望着她。
姜善微愕。
“姜道友,南境是怎样的?我还从来没去过呢。”金灵犀捧着脸,发髻上的流苏随着她的动作一歪。
金灵犀的杏眼里全是友善。
之前她说想和璇玑门的弟子交朋友,其实她更想和姜善熟悉起来。
就当打发时间了。
姜善声音放缓,与她介绍南境的风情。
“伏龙坡是真正的龙骨堆成的山,绵延十里。”
“远古大神遗留了一块补天石在南境,因而南境的草木天生有灵气,机缘到了,都能化形修成精怪。”
……
女修的音色轻盈徐缓,金灵犀时不时地“喔!”“啊!”惊诧捧场,搭配舟上熏黄的烛光,十足温馨的场面。
姜善就坐在谢续光的身侧。
虽然两人未曾有过一句交流。
谢续光闭目听着姜善的声音,鼻尖全是她的馨香。
罕见地发困了。
谢续光是天生的剑修胚子,自他入道修行,就以修炼代替睡眠,再也没有睡过一次觉。
波涛浤浤,女声清雅。
倒有些催人入眠。
谢续光没有反抗这股睡意。
游雾剑在手,且行天下。
隔了千山万水的无上本体,也缓缓陷入沉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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炫目的金光。
丝竹管乐之声缥缥缈缈,如同从天上来。
睁眼的一瞬,仿佛有许多影影绰绰的人影。
姜善眨了眨眼,只见一个身量矮小的少女站在身前,抬头朝她看。
“仙子。”
姜善疑惑地看向她。
四周陈设华贵,一道袅袅烟雾从金色的香炉间升起,无处不泛着宝光。
这是一间客房。
床上的丝绸被衾揉乱了,姜善低眸看着自己身上的单衣,意识到自己刚从床上起身。
少女唤了她一声,就上前掐诀铺床。
她的手上亮起一道荧光,在被衾上移动,被衾自发开始流动,倏然平整如新。
见姜善呆呆盯着她看,少女这才反应过来似的,跑过来笑着说:“忘了介绍了,仙子,我叫荀翘,是太白仙君府上的接引侍女。仙君的宴会马上就要开始了,我替您梳洗一番,我们就去前厅。”
荀翘的话,听在姜善的耳朵里,颇为似懂非懂。
她被荀翘拉着,坐在椅子上,任由荀翘打理自己的发型。
剔透的琉璃镜,倒映出姜善的脸。
略微蜷曲的黑长发丝,浅而暖色的眼眸,极致妍丽的五官。
荀翘替她绾着发髻,不住地赞叹:“仙子真美!”
“荀翘从来没见过仙子这么美的人!”
姜善盯着镜子里的自己,她看惯了,自然不觉得有什么惊艳的。
只是后知后觉地问道:“仙君的宴会……什么宴会?”
什么主题,为何举办?
荀翘闻言,嗔了眼姜善,歪着头道:“太白仙君飞升万年的庆贺宴会呀,仙子。”
眼神里写着“这你居然都不知道”。
荀翘身为侍女,自然不会苛责客人。
姜善脑子里的朦胧揭去了一分,恍然大悟。
是了,谪仙李太白万年前飞升至仙界,举世瞩目,三十三天宫的大罗金仙纡尊去了第一天宫,亲自接他上行。
自从太白仙君飞升,就成了仙界的宠儿。
仙界好宴宾客,太白仙君飞升之后,往往刚从这个宴会下来,就不停歇地赶去另一个。
好在他本人也喜欢广结朋友,来者不拒。
今日是太白仙君飞升万年整,自然要大办特办。
姜善颇为受宠若惊,她……好像只是个小小的仙子,怎么就这么荣幸,能收到李白的邀请?
荀翘笑着回答:“仙子的道侣可是三十三天宫赫赫有名的剑仙,仙子莫要小瞧了自己。”
听见荀翘的话,姜善才意识到自己竟然把脑子里的想法说出了口。
她略感赧然,低头笑了笑。
心头不知为何升腾起焦急,没等姜善想出这情绪来源,这股不对劲的情绪便稍纵即逝。
荀翘梳妆的手法很快,甫以点妆的仙术,美轮美奂。
“好了,仙子。”荀翘喜盈盈地说。
姜善看了眼镜子里的自己,抬起头,对上荀翘的目光,
荀翘的眼里满是惊艳。
她赞叹:“仙子,三十三天宫没有比您更美的仙子了。”
这话术,荀翘指不定对多少人说过了。
姜善没往心里去。
她正要起身穿衣,听得门外有人扣扣敲了两声。
荀翘抬高了声音问:“哪位?”
“我。”
一道朗澈的男子声音。
见状,荀翘偷笑了两声,才道:“呀!是谢璞仙君等不及,来抢我的活,要把您接走同行了。”
“仙子和谢璞仙君真是恩爱,这才分开一晚上,就想念得紧了。”
是吗?
姜善心间腾起一股喜悦。
温柔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