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游》捡月亮的人

2、来历不明的少女

　　盛安城，景朝国都，整个帝国的中枢。

　　三百年来繁华如故，夜夜笙歌，如果天上真有天宫也不过这般模样罢了。

　　“君在北极朝天帝，不若盛安酒家眠。”

　　三百年来，有无数文人墨客曾作诗赞颂盛安城的繁华，可最出名的还是这一句。

　　这是前观文殿大学士陈云，年少登科后所作的诗句。

　　因为这个人，陈觉不得不赴京科考；也因为这个人，陈觉不得不面对几乎举世皆敌的局面。

　　陈觉，陈旧的陈，觉醒的觉，这个名字是他的父亲陈云为他起的。

　　“盛安与日孰远，若是日远，何故举头见日不见盛安？”

　　这是陈觉行路所感，盛安真的很远，而他真的很穷，一路上卖诗卖画，勉强度日，难免倍感行路艰难。

　　途径一处小县城，不觉下起蒙蒙细雨。

　　处处响起穿林打叶之声。

　　不对，这雨丝如此细小，如何能有激起这般穿林打叶之声？

　　与穿林打叶之声一并响起的，还有呼救之声。

　　原来那穿林打叶的并非雨丝，而是几柄凛冽的飞剑。

　　县城街道上，人潮向两边分开，只见一个身着黑衣的小姑娘正向这边跑来，身后数柄飞剑不时划开她的衣裙，露出少女白玉般细嫩的肌肤。

　　光天化日之下，什么人竟敢如此公然追杀一个手无寸铁的女子。

　　“公子，请让一下。”

　　就在陈觉低头思索时，那女子已然跑至身前。

　　陈觉想让开一条道，于是向左迈出了一步。

　　那女子也想绕开陈觉，于是向右跑了一步。

　　结果两人准确无误地撞了个满怀。

　　好一段江湖佳话，只是撞得确实有点疼了，陈觉本来就不习武功，身子有些弱，咳嗽了两声。

　　“公子无恙否？”

　　“有恙。”

　　那少女低下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其实她本来就是一个孩子，十三四岁的模样，依景朝律，十六岁女子才算成年。

　　“抱歉公子。”

　　“你不必道歉，不是你的错，是那几柄剑的错。”

　　说话间，剑已至，当如何？

　　陈觉向前踏出一步，将少女挡在身后。

　　此间，雨犹在下，缠缠绵绵。

　　几柄仙剑悬于陈觉身前，并未寸进，陈觉心中有些恐惧，脸上却全无惧色。

　　空中有三五个人踏剑气而来，其中一老者蓝衣白发，仙风道骨，看样子正是这几人的头领。

　　“真武派做事谁敢阻拦？”

　　那老者声若洪钟。

　　“我叫陈觉，陈旧的陈，觉醒的觉。”

　　陈觉朗声答道。

　　街上很多人被这诡异的一幕吸引，围观了过来。

　　那老者的话显然是一种威胁，而并非真的在问他名姓，可他却是认认真真的回答了自己的名姓。

　　几柄仙剑飞回。

　　“宋师叔，为何召回飞剑？这少年袒护冥族少女，就是通敌叛国，一并杀了便是。”

　　“不可，依真武剑律，不可枉杀，需问明情况。”

　　旁观的人群中有人猜出了这位老者的身份，震惊道：“这位莫非是真武派的仙师宋文德宋老仙师？我听说他可是乘玄境界的大修行者，江湖地位极高。”

　　那人说话声音并不小，陈觉也听到了。

　　他虽根基浅薄，天生体弱，未曾修行，但也曾听张平川说过，世人修行由低到高分别为淬体、炼气、乘玄、还真、出尘五大境界。

　　世之修士若无天资，九成九只能止步于炼气境。

　　而能入乘玄境界，便可以做寻常门派的长老，甚至自立门户做掌门了。

　　可在四大宗门之一的真武派，便只能做一位寻常仙师，教导一些寻常弟子罢了。

　　“宋老仙师，你如何知晓她是冥族人？我听说冥族人都有幽蓝色的眼瞳，可这女孩的眼睛却并非如此。”陈觉不卑不亢地问道。

　　“乳臭未干的小毛孩儿懂什么？幽蓝色的眼瞳是冥族人修行之后才会显现的，这女孩儿显然还未曾修行。”宋文德足踏剑气，在半空中冷冷道。

　　“既然如此，那仙师便是没有证据证明他是冥族人了？”

　　“我曾与冥族人有过战斗，他们身体里真气的运行极为诡异，我可以明显地感知出来。”

　　一问一答，引得人群一阵骚动。

　　一位大汉叫嚣道：“你们修行者一向以什么感知，什么真气糊弄人，其实不过是为你们杀人找个借口罢了。”

　　“安敢口出狂言？”

　　一道剑气眨眼间便到了那大汉脖颈间。

　　“住手，莫要触犯真武剑律。”

　　宋文德制止了座下弟子的暴戾行径。

　　“那汉子，你应当对真武派尊重点，你可知多年以来，为对抗冥族，真武派死在边关的弟子已有上千之数！”宋文德居高临下道。

　　“宋仙师，你也应当对我们尊重点，你可知为了交上朝廷征收给四大门派仙药仙晶，每年都有数万民众死于悬崖或矿洞之内，尸首难寻！”陈觉朗声道。

　　陈觉一言激起千层浪。

　　人群纷纷附和。

　　这些年修行者对普通百姓的压迫剥削，已经令他们积累了太多的愤怒。

　　宋文德一声冷哼：“陈觉是吧，你不必扯开话题，你想如何？”

　　陈觉恭敬地深施一礼，笑道：“早就听闻真武飞剑，纵横无敌，一鸣而群邪遁走，今日我想斗胆与宋仙师打个赌。”

　　“如何赌？”

　　“仙师可以飞剑杀我，三剑之后，若陈某侥幸未死，那便请仙师放过这姑娘。”

　　“陈觉，你有何修为，敢以命为注？”

　　“陈觉自幼体弱，无有慧根，尚未修行。”

　　此言一出，真武派弟子尽皆大笑，心想还以为这少年是何方神圣，原来非傻即疯，竟妄图以凡人之躯抵挡乘玄境界的大修行者的飞剑！

　　宋文德闻言，却是对少年生出几份敬意来。

　　“好，我和你打这个赌，我不会留手的。”

　　围观的人群都替陈觉捏了一把汗，他们虽然并不相识，可毕竟这少年刚刚为自己说了几句话。

　　先前说话的大汉此刻也站了出来。

　　“我与你一同接这三剑。”

　　陈觉摇头道：“相信我。”

　　那小姑娘在他身后拽了拽他的衣角。

　　“姑娘，别怕，陈某能活，你便能活。”

　　陈觉微微一笑。

　　“开始吧。”宋文德说道。

　　“且慢，天有雨，我有伞，请仙师少待。”陈觉答道。

　　说罢他解下背负的青伞。

　　撑伞，伞下是白衣少年与黑衣少女，伞上隔绝了风雨，只是不知能否隔绝飞剑？

　　“后学晚辈陈觉，请仙师出剑！”

　　春雨绵绵，一剑划开雨幕，直刺陈觉。

　　这一剑，宋文德用了三分力，并非怜悯，只是杀鸡总不能用牛刀，那是无意义的浪费，至少宋文德是这样认为的。

　　陈觉挥动青伞，以伞接剑。

　　“嗡。”

　　那飞剑撞击在伞面之上，发出了一声极小的嗡声，而后竟被弹开。

　　雨中，那青伞显露淡淡金光，完好无恙。

　　“好小子，好伞！且看这一剑！”

　　宋文德聚气一剑，九分力道，一剑出，卷起风雨，摧枯拉朽！

　　“嗡！”

　　依然是一声轻响，依然是被伞弹开，那青伞依然无恙。

　　宋文德心中震惊异常，这小子应该确实没有修为，不是仙家子弟，这他可以感知到。

　　只是，凡夫俗子，如何能有这种法宝？

　　“宋仙师，还有一剑……”

　　陈觉微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