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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第二十一章 别起这样的誓,天诛地灭 ...

  •   一根绞索由两个道盟弟子牵头,两人顺、逆时针转圈,将桃萌和温朔绕了一圈又一圈。桃萌的胸口贴着温朔的胸口,下巴抵在温朔稍稍硌人的肩膀上,气喘吁吁。

      一臂膀比人腰还粗的道盟弟子将二人扛在肩膀,送上魁星阁。

      魁星阁大门开启前,温朔问桃萌:“是你做的吗?”
      桃萌说:“师兄,我不知道。”
      温朔“嗯”了一声,很快又接了一个哑哑的“好”字。

      除去死掉的参宿长老,二十八星宿的长老们都来了,神机老人站在正中央,双眸深陷在眼眶里,垂睨两个徒弟。

      大力道盟弟子将两人摔倒地上。温朔垫在下面。桃萌的肩胛骨狠狠压了温朔胸口一下,温朔神色未变,倒是桃萌觉得自己的骨头都要碎了。

      一仙宗长老开口:“摇光星君,这是你的两个徒弟,依你之见,该如何惩处?”

      “杀人者偿命。”神机老人抬手臂,一束金光从袖中射出,割断了绞索,“你们跪好,仔细听长老们训诫。”

      桃萌并膝跪下,额头顶住地面,“师尊,徒儿不敢说不是自己做的。可我一夜魂不守舍,真的不记得自己为何出现在参宿。”

      “不记得就有恃无恐?难道参宿八十一条性命就白白枉死了?”

      温朔亦磕头,“虽然桃师弟确实出现在参宿,但未曾有人亲眼见他杀人。此事发生在我们剿灭鄢陵妖邪后,实在太过凑巧。请师尊准许,容弟子们将此事彻查清楚,还参宿同门一个公道。”

      “你们是想跑!”

      “你字字句句分明有所暗示。有人栽赃陷害你们鬼宿?别当我们这群老家伙是傻子。全道盟的人都知道,你们与参宿有旧仇。瞧着魔教近来不知死活,脏的臭的就往他们身上推。你是料定我们没办法去向魔教求证!”

      温朔抬起身,腰杆挺得笔直,冷眼盯着长老,“长老一语道破。人人皆知鬼宿与参宿不和。道盟知道,魔教也知道。长老若是九命猫,也会像如今这般,想尽办法让宿敌同门相残。”

      “好你个温二!你竟将道盟与那群乌合之众相提并论。”

      “摇光星君!如此逆徒,不杀,辱没老祖。若是放任这样的逆徒为所欲为,道盟以后如何在世间立足?”

      温朔问:“我入门不足两月,未得师父道法真义,谈不上辱没师门。要罚,等我们查明真相再罚。长老要是觉得,道门的面子比还参宿一个公道更重要,那大可以即刻杖杀我二人,求一个息事宁人。”

      “温二,真凶都亲口承认杀人,连他都未曾狡辩,你是他何人?难道还要替他做保?”

      “我——”温跪着的双腿交替向前一挪,挺直脖子,正要说话。

      桃萌扑过去,与温朔滚作一团,两人胸贴着胸,鼻尖都要撞上,潮湿炽热的气息喷来喷去,四目相对,温朔垂眸,皱眉望着桃萌。

      桃萌哑着嗓音吐出来:“温珏。”

      温朔愣了一下。

      桃萌说:“我能杀他,难保不会杀别人。不必为我,连累你。”

      温朔问:“为什么杀他?”

      桃萌苦笑道:“我不想骗你。或许,我本来就是这样一个人……”

      “成何体统!”

      “你们鬼宿就是这样教导弟子的!”

      一个道门小弟子匆匆忙忙从魁星阁外冲进来,走到长老耳边,低语。

      长老摆手,“现在是什么时候,你同我说这个?温家家主来了又如何?小的在这放肆,老的杀上门?真当我们道盟是吃素的佛爷?告诉她,想见温珏,两百年后吧!”

      温朔抬头,朗声道:“我作保。容我十日,若我查不出凶手,与桃师弟同罪。”

      “屠戮同门,是千刀万剐的死罪!你想仔细了,同罪,就是同死。”

      桃萌恼怒地吼一声,“师兄”,一触到温朔沉沉的黑眸,他的声音又软下去,目光躲闪,“别起这样的誓,天诛地灭的!”

      温朔一字一顿道:“十日后,找不出真凶,我与桃子同罚。”

      “说得好,朔朔。鬼宿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一体同命,生死相托。”谢渊甩着长袖,潇洒地走进来,站到桃萌与温朔身前,转过头来,对温朔眨了单边的眼睛,说,“这次,换我在前面。”他转身,向众长老微微躬身,“十日后,若找不出真凶,谢渊也认罚。”他挺直身子,抬起一臂,指着众人,“劝长老三思,你们若战,金陵谢氏愿意奉陪到底!”

      曹云一身红裙翩然走进来,恭敬地朝长老们福身行礼,嫣然一笑,“各位长老,曹云愿追随三位师兄的脚步,一同把事情查个清楚。我虽不知轻重,但可以保证,魏地之民为道盟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这是连威逼利诱的手段都用上了!”

      “卑劣!”

      “无耻!”

      众长老吹胡子瞪眼,有个耿直的长老跳出来,指着神机老人道:“摇光星君,你仗着自己是道盟元老,又是唯一活着的星官,将堂堂道盟搅得乌烟瘴气,俨然成了鬼宿逆徒的混账窝!”

      “三月初三便是吕祖圣诞,到那时,道盟将重选七星官。诸星盟并非群龙无首,也不是谁的一言堂!摇光星君,你好自为之。”

      这位长老又嘀嘀咕咕说了好些。

      良久,神机老人敛开清眸,如青天开眼,沉声咤了一声,“是又如何?”他吼得耿直长老往后一退,“事实就是事实。我既为七星官之一,所行所言就代表道盟。我的徒儿虽愚,却说对了一件事。还事情真相比胡打一气重要得多。”

      神机老人走向台阶,来到四个徒儿中间,手中变出一把戒尺,在桃萌、温朔和谢渊脸上狠狠抽了一道红印,他面对曹云,摇头晃脑垂下手,“的确没一个省心,等找出真凶,一个个在木像前罚跪三天三夜。”

      神机老人丢下戒尺,甩袖离开魁星阁,“吵吵嚷嚷,一盘散沙。让他们去查,谁要阻拦,大可来鸡鸣山找我单挑。十日后,若他们中任何一个敢逃,我就随你们的意,亲自清理门户!”

      谢渊左右手各携住桃萌与温朔,在众位长老与一众同门的愤怒目光下,一溜烟地跑了。曹云对众人福一福身,气定神闲地走出魁星阁。直到曹云料定自己已走出同僚的视线,才匆忙拎起裙摆,追上三人,拧眉问:“三位师兄,接下来,我们怎么办?”

      谢渊把桃萌一把推开,“桃子,你身上臭死了,一股子死道士味儿!”他又嗅了嗅温朔的脖子,急忙又把温朔推开,“你也差不多,都是桃子味。你们两个黏一夜了吧?”

      桃萌停下脚步,垂下头,“何苦来?我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发疯杀了参宿的人。你们为什么一个个不问青红皂白,替我担保?师兄,我杀了温珏。这是事实!我就是厄运——一个存坏心思,干坏事的大魔头!”

      温朔沉默不语,显然在想什么事。

      曹云眨眨眼,“我们——不会真的要逃跑吧?师父怎么办?”

      谢渊道:“朔朔,脑子动起来,出个主意啊!这事是你坚持要查,我们已经上了贼船,肯定是要一条道走到黑的。”

      “首先——”温朔声调上扬,直直盯着桃萌。

      所有人的目光都挂在温朔深沉的脸上,瞪着他说下去。

      温朔道:“首先,让桃子洗个澡,好好睡一觉,让他理一理思绪,我们再想下一步怎么做。”

      谢渊一副“啊,你就是准备这么解决”的表情,把双手垫在脖子后面,仰天长叹,“嘻嘻!看来这次金陵谢氏真的要绝后了!”

      曹云摸着下巴,“可你喜欢男的,不是——呃——本来就——”

      “你们老人家是不是脑子想的都是传宗接代?”谢渊乜斜曹云,愤愤道。

      曹云嘟囔一句:“明明是你先提起来的。”

      谢渊摆摆手,“要不,桃子吃些苦,朔朔劳苦些。朔朔夺一次魄,两个人耳鬓厮磨、亲亲热热、难舍难分地分享一下记忆,把昨夜发生的事捋捋清楚?”

      “不行!”桃萌捏紧拳头,弓身,硬脖子,吼出来。

      谢渊叉腰,“桃子,你这两天真的很奇怪,你肯定有什么事情瞒着我们。良心疼不疼?我们在这为你赴汤蹈火,你却揣着小心思。”

      温朔抬眸,若有所思盯着桃萌。

      桃萌低头,“抱歉,这是我自己的事。”

      谢渊一掌拍上桃萌的后脑勺,“你还有脾气!师父都要身败名裂了,我们兄弟姐妹都要被一荣俱荣了!”

      曹云叹了口气,“我昨晚去查看了参宿学宫的情况。洒扫弟子用簸箕归置尸块。一竹篾一竹篾的血肉被拖出去,清水咒都擦不干净墙壁上的脑浆和血汁。不少弟子抱着簸箕哭。按理说,我见了血食该嘴馋的,昨夜,我只觉得触目惊心。参宿虽然可恶,但整个仙宗被灭,别说长老们生气,我见了都——”

      “桃子,去洗洗吧。你是谁,经历过什么,关于你的一切,或许有一天,你会愿意告诉我们。”温朔走下台阶,身影没入天边朝阳洒下的金光中,“在此之前,照顾好你自己。”

      如果说桃萌的人生中心在某个时候被剜了一个口子,那一定是这个时候,心缺了一块,淋淋滴血。

      桃萌回到鸡鸣山农舍,钻进柴房,打井水,冲水入大木盆,把自己剥干净,跳入木盆里,他的身体一入浴盆,水就变为淡淡的红色,他就坐在浑水里,听着外堂师兄弟间的交谈。

      谢渊问:“朔朔,你到底是怎么想的?给我们交个底,你觉得,到底是不是桃子像上次在伏牛山那样,失心疯一般错杀人?”

      温朔道:“桃子去过无极狱,肯定会有囚徒见过他,此其一。参宿的墙上写的那句话,是模仿我在鄢陵城外对参宿说的话,此其二。那个桃花留名更像是狗爪,此其三。还有第四点最重要——”

      谢渊拍掌在桌案上,“你快说!”

      温朔道:“第四,他是桃子,他不会滥杀无辜。”

      良久,谢渊低语:“可他杀了温珏。”

      温朔没有应。

      曹云说:“我不认识那个温珏,但我认识桃子很久了。我也知道,被关入无极狱的凶犯,个个罪当伏诛。”

      谢渊问:“我不明白,如果不是桃子,为什么这般凑巧?桃子和参宿的光头们也没那么熟,除非有刀架在脖子上,否则,他去参宿做什么?还被人当场捉住?”

      温朔说:“不是凑巧,是有人有意为之。”

      曹云问:“朔朔,你有线索?”

      温朔“嗯”了一声后,桃萌就没听到他说下去了,但他心中突然燃起了希望——或许,他纵然糊涂,也没有糊涂到去杀那么多人。

      井水格外冰冷,桃萌抖了抖身子,从木桶里湿答答跨出来,他走到地上的血衣边,低头凝望着它们。血是污秽之物,而沾在他身上的血或许一辈子都洗不干净。

      “吱呀”一声,门被推开了。

      桃萌回头,看到温朔站在门口。

      “抱歉。”温朔嘴上这么说,人却没有动,黑色的眼珠子微微往上那么一抬,算是非礼勿视,“我想借用你的衣衫一用。”

      桃萌慌乱地左顾右盼,找遮蔽物。

      温朔的目光又垂下来,脸不红心不跳地一寸寸扫过桃萌的身体,“你身上有旧伤?”

      桃萌觉得比起师兄的目光,井水都算是温的了,他快速抓起一件挂在衣架上的外袍,裹上身,粗糙的棉麻贴在湿黏黏的皮肤上,竟然又是一丝凉意,他边系腰带边蹲下来,捡起血衣,卷成一个团子,递给温朔,“你是说我腹部的伤疤?很久以前,烧水的的时候烫掉了一块皮。”

      “脱了衣服,烧水?”温朔接血衣的时候食指像搭脉一般轻触桃萌的手腕心,他的指尖根更凉,触得桃萌打兢,寒颤频频,“你发寒症了,擦干头发,上榻歇息。我已有些头绪,放心。”

      桃萌愣愣地点头,嗓子果然哑了,“谢谢师兄。”

      温朔拿着血衣出去,不久后,他的声音传来:“桃子的衣衫上有狗撕扯的牙印。我想他是被漱月犬拉去参宿的。”他顿了顿,又道,“道盟没有弟子养狗。谢渊,你该好好找一找你的逍遥郡君了。”
note作者有话说
第22章 第二十一章 别起这样的誓,天诛地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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