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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第十八章 有人说过这是世界上最纯净的东西 ...

  •   织娘吐出一颗冰锥似的东西。曹云闪身,冰锥擦着她的脸飞过,留下一道细长的血痕,她的指腹刮了一下伤口,塞进嘴里,嘬了一声。

      织娘趴下,手撑在地上,爬上山洞顶,黑珠子滚来滚去,对曹云说:“公主殿下,自水陆法会一别,有四百多年未见了。”

      谢渊呆呆望着曹云的侧脸,“小师妹,你和蜘蛛精是旧相识?”

      曹云道:“瞧着眼熟。别废话,拿下再说!”

      织娘大笑道:“您把我忘了?真令人伤心。您的独门法器缚神仙索还是我日夜吐丝,用了七七四十九日给您织成的。”

      曹云勾手指,“你来,到我跟前,仔细说给本公主听。”言毕,她一掌劈出,掷出匕首,直刺织娘。

      织娘躲闪。

      曹云做了个抓的动作,匕首又重新飞回她手心。

      织娘明显怕了,声音有点颤,“您不能杀我。我是您的半个学生。您所爱戴的子民求我,将您留在世间。是我掘了您的坟,找出这套衣衫,用您教我的法子,缚住您的魂魄。您能活着,多亏了我!这衣裳穿在您身上真好看。您就是穿着这套衣衫淹死的呀。”

      曹云闻言,抓住头,“桃子,我头疼。”

      “你歇一歇。”桃萌双手交替打出符纸,结印,七道黄符纸在他头顶旋转成一个圈,掌心推出,黄符纸似箭一般向织娘射出。织娘四肢并用,左闪右避,黄符纸深深插入洞壁。

      谢渊道:“桃子,别搞这么花哨。要射就用箭!”他跃到空中,双臂并举,拉出一把弓,对准织娘。

      温朔道:“先射山怪!”

      嗖嗖嗖——
      谢渊的弓弦贴在他侧脸,弹得他耳朵根都红了,射出一箭又一箭,将四处逃窜的小山怪一个个钉在地上。在声声惨叫声中,采买寿数的“贵人”们连滚带爬跑。

      温朔喊:“夫人,带着孩子们走!”

      妇人两只手拉起孩子们,朝着四人身后冲,“恩人们,小心!”

      温朔跃出去,竹杖与手臂平行,化作一道黑风,朝织娘袭去,“现在——捉织娘!”

      曹云努力撑开沉重的眼皮,提醒:“朔朔,用吕祖剑第二式!”

      “明白!”温朔一竹横扫,剑意将织娘弹开,一只手顿时化为黑色的蜘蛛爪,飞到空中,泼洒出一道淋淋的黑血,爪子落到桃萌脚边。

      桃萌再次飞出符纸,“师兄,踩着我的符云!”

      符纸果然像一朵朵云在空中呈阶梯状。温朔的身形在这七道符纸间飞,以符云为着力点,一次比一次跃得高,一次比一次跃得快。

      温朔一字一顿:“天枢、天璇、天玑、天权、玉衡、开阳、摇光,七星聚力,邪祟伏诛!”温朔连刺七剑,每一剑都扎入织娘的身体,但因剑极快,都是闷闷的一小声,没有溅出血。

      织娘奄奄一息,驱动断肢钻到角落阴暗处,“可惜啊,小子,你修为太浅。有吕祖剑又如何?你杀不死我!杀不死,就要付出代价!”

      织娘从头嘴里吐出冰魄,将四人的阵形短暂地隔开。

      织娘道:“公主殿下,睁大您的眼睛看看,这就是您的缚神仙索!”

      织娘的血盆大口张开,喷出金光灿灿的金丝,那金丝里缠着桃萌的头发、谢渊的青玉印和温朔的缩小符。几乎在同时,裹在曹云身上的织金凤袍像是被无形之手撕扯,发出裂锦之声,她冠上的金蝴蝶晃来晃去,顷刻间,飞向织娘身前,与另外三样物什并排悬在丝网中。

      温朔说:“缚神线索似乎需要某种媒介才能发动。”

      桃萌问:“她会做什么?”

      谢渊道:“小师妹,这不是你的法器吗?收啊!”

      曹云颤抖起来,抱着脸,她脸在娇美与枯槁间变来变去,“我不知道,我一见到这东西,就害怕,恶心!”

      桃萌说:“小师妹,你冷静一下。交给我和渊师弟!”

      织娘咤了一声,飞快地翻眼皮,如降神一般颤抖,陷入某种癫狂的状态。一瞬间,四样物什之前幻出三个发着金光的模糊身影。

      织金凤袍前是一个女子,穿着繁复拖地的衣裙,裙摆源源不断淌下水。无数双来自阿鼻地狱的白骨手攀扯衣裙,将女子拽歪,拽倒,拽入深渊。女子纤细的手臂无措地摆动,仿佛能听到她的指甲深深剌过地面的细微声响。有喧喧嚷嚷的声音响起:“公主,救我!”

      曹云尖叫起来,开始用双手推开并不存在的双手,她抽噎道:“别!别拉我的衣裙。”

      谢渊本想按住曹云的肩膀,但他看到了青玉印前的身影——一个胖乎乎的雪人。谢渊整个人怔住,他的脸先是茫然,后又恐惧,最后拧在一起,成为痛苦。那雪人之前又幻出一个身影,举起弓,脆生生说:“父亲,这次我一定射中。”

      “不!”谢渊痛苦地叫出来。

      箭射了出来,深深扎入雪人的胸口,雪像是墨水晕染一般越来越深,雪落下来,里边埋了少年。那少年朝射箭之人伸出手,“公子,别担心,我不疼。”

      射箭之人的影子朝谢渊飞来,与他合二为一。

      “我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父亲!”谢渊双膝砸地,嗓音化为鸟兽咽气前的最后一声哀鸣。

      温朔沉静,他应该无事吧?

      桃萌看向温朔方向。

      那张小小的缩小符前是一个跪在地上哭泣的少年,他仰起头,朝天嘶吼:“蛾眉月!”天雷之火燎原,燃上他的身,他却只佝偻背,小心呵护地上什么东西。

      桃萌想,师兄虎口的伤疤就是这个时候留下的吧。

      温朔的脚生根,低下头,双手垂在身侧,随着胸口剧烈起伏,他看起来像是被被某种无形的风吹来吹去,晃来晃去。

      温朔、谢渊和曹云都被恐惧所慑,动弹不得。织娘得意,一下子,局势反转,她占了上风,她本在张扬地笑,直到看到头发丝前空无一物。

      织娘的黑眼珠子打量桃萌,“浑身散发桃花香的小子,你没有记忆?不,人不可能没有过去。你——竟然无所畏惧!你是个没心没肝的怪物!”

      凤袍女子、雪人与温朔的影子朝着三人掠来。三个人魂不守舍,疲于应对。桃萌要以一个护三人,着实有些护不过来。桃萌看着温朔与自己的影子纠缠在一起。

      师兄的恐惧——
      是他自己吗?

      织娘吼道:“小畜生,看戏看够了没有?吃里爬外的东西,还不来帮老娘!”

      黑猫从阴暗处钻出来,他盯着温朔,屁股搁在地上,没有动。

      桃萌环顾落于下风的师兄妹,决定豁出去了。

      “朔朔、小师妹、渊师弟,你们三个人站到我前面,护我一时半刻,不准回头。”桃萌道。

      温朔三人并排在桃萌身前列阵。
      温朔微微侧了一下身子。
      桃萌急道:“师兄,你要是回头,我保证半年不和你说一句话!”
      温朔停止反抗。

      桃萌结印,闭上眼,凝神聚气,一道柔和的暖流在刚触上海底穴时就被冲了回来——那是七星煞阵设下的第一道炁隘。他奋力一冲,这第一道炁隘就破了。一股辛苦的液体往喉咙口涌,他“哇”了半声,看到身前三个人的身子晃了晃,立刻咽下去,用袖子擦去额头上的汗珠,嗓音略显疲软地道:“交给我吧。”

      千里之外,鸡鸣山的农庄里,古朴的柏木桌上,一盏灯灭了。坐在旁边的神机老人猛然睁开眼睛,叹了口气,喃喃自语:“桃子——”神机老人手腕间金光一闪,那些该死的金蛛丝缠绕着他,他立刻像是被吸走精气神一般,背更弯,身更瘦,眼底更加浑浊——他显得更老了,虚弱得还不如寻常老人。

      冲破第一道炁隘后,七星煞阵立刻反噬。

      桃萌陷入半梦半醒间,力量在他四肢百骸乘风破浪,几乎在一瞬间,没过他的头顶。他感觉在稀薄的空气里喘息,挣扎。

      力量令他如获新生,但这股强大力量背后的恶念正在他耳边低语:“沉沦吧,厄运星君。”

      好在,他有迫切要做的事,令他挣出一分清明,混沌中,他冲了出去。他的记忆时断时续,一刻,他看见织娘的脸在眼前晃,一刻,手掌好黏好臭,他发现自己的手已穿透织娘的身体,再一刻,温朔向他跑来,他下意识地将他推开。

      他听到鬼魂凄厉的哀鸣,还有猫的嘶吼。小师妹似乎哭了。渊师弟一如既往吵吵嚷嚷。还好,师兄依然很安静。

      眼前的一切越来越暗,在极暗之时,他仿佛坠入无垠大海,有什么黑暗的力量将他拖了下去,他不断下沉,头顶有一方天,但天光也渐渐退却,他只想沉沉睡去。

      最后,一个人的心跳唤醒了他,但他不明白,自己是如何感受到另一个人的心跳的。他听到有人在他耳畔低语:“触到心跳了吗?曾经有人说过,它是世间最纯净的东西。桃子,冷静下来!你可是桃子啊!”

      在光与暗之间挣扎许久,却因为某人的心跳终于清醒。他发现自己躺在温朔的怀里,右手掌摊开撑在温朔胸口,那颗心脏蓬勃跳动。
      原来,代表生命力的微微震颤如此动人心魄。

      原来,不是梦啊。

      谢渊的脸在头顶的一方天地里冒出来,“桃子,你太厉害了!一对四啊!他们就像是纸灯笼,全都经不住你拆!你怎么做到的?修为提升得那么快。”

      桃萌不好意思地一笑,问:“织娘呐?”

      曹云的头也冒出来,她手里捏着只黑蜘蛛,“在这里。我们可以回鸡鸣山复师命了。”

      温朔好像没打算将他放出来,暗自用手压他,“你真的无碍了?”

      桃萌还能尝到口里的血味,极轻地“嗯”了一声。

      桃萌站起来,另外三个人都沉默着,他们心里都揣着疑问,却都没有说出来。桃萌看着一地的尸体,他们这次杀了不少精怪,与上天入地唯我独尊吞日蚀月教的梁子算是彻底结下了。

      滚滚红尘,是与非总是撇不干净。
      算了,大家无碍,就好。

      桃萌说:“好在你们及时赶到。否则,我和小师妹再厉害,也同时关照不到那么多的孩子。”

      谢渊揽住温朔的肩膀,“多亏了朔朔的夺魄。虽然这术法有些邪乎,但着实好用。朔朔,你不准夺我的魄,我可不想被你看光了。”

      桃萌讷讷问:“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还未等谢渊说话,曹云突然从谢渊身后掏出一个东西,“这是什么东西?”她将东西摊在掌心,放到众人眼皮子底下查看。

      温朔说:“定位符。我们被跟踪了。”

      一、二、三,三个光头从云间落下来,“鬼宿的,你们打得不错!现在,把蜘蛛精交给我们吧。”

      曹云把织娘藏到腰后,另一只手拢了拢乱发,“做梦!”

      光头大嚷:“你们就是包庇妖孽!放心吧,我可舍不得杀这只蜘蛛精。她肯定能咬出你们许多肮脏的勾当。鬼宿的废柴们!你们完蛋了!”

      谢渊站出来,“这么说?这事不能善了?”

      光头道:“怎么,怕了?怕就把蜘蛛精交出来!别想着逃!你们逃得出道盟的手掌心?让我提醒你们。鬼宿,再无法无天,它也是道盟一员!日子还长,咱们——慢慢算旧账!”

      温朔和谢渊交换了一个眼神。

      谢渊点点头,对曹云说:“小师妹,你肯定打累了,吃个蜘蛛精,补一补!”

      曹云愣了一下,不明所以地盯着谢渊。

      温朔紧接着道:“麻烦了,小师妹。”

      桃萌心烦意乱,心不在焉,心事重重,摆了摆手:“你们不要胡闹!”

      温朔说:“记得师父说的吗?我们——只有彼此。”

      曹云“嗯”了一声,把蜘蛛往嘴里塞,狠狠嚼碎,当着参宿弟子面,夸张地咽了下去,并抽出帕子掩在嘴边,打了个饱嗝,“今日,就属这血食的味道最好。”

      光头一指指出,“好啊,你们是想毁灭罪证!说,你们到底瞒着道盟做了什么?”

      “师弟、师妹,我们走。”温朔扶起怔怔出神、魂不守舍的桃萌,扶着他走,转身,丢下一句话,“空口无凭。记住,今日覆灭鄢陵妖邪者,是我鬼宿桃萌!”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第十八章 有人说过这是世界上最纯净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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