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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真相的途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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残花乘风,死叶拂面,鸟兽悲啸,不祥之兆。
京城——
一炷香前,还门庭若市,歌舞升平的岁首之日,此时颓垣败壁,尸山血海。
一满身污垢之女跪坐于一男子身侧崩溃大哭,男子银发黑珠,断臂残目,虽身灌血污,仍可辨出衣着之煌,面容清秀。
女子尘掩娇容,泪如雨下,紧抓男子左臂,崩溃呼喊着。
“淮安!淮安!”
女子声声呐喊,双手对准男人不停渡以法力治疗,得不到回应,焦急趴坐着抚上他的脸颊,哽咽:“别这样......你快起来....快起来.......我害怕。”
说着,再忍不住趴上他的胸膛哭泣,颤抖。
这时,身下人的手动了动,缓缓抚上她的背,轻轻拍打。
她激动起来,碰住他的脸,满脸欣喜:“你……”
“你还真是蠢啊......卿城”
卿城高兴的神情僵了一下,不明所以。
“若不是花落为你保命,你本应于今日......被吾炼化......以你纯净之魂,缓我万毒之苦......差一步...差一步啊......”
卿城呆愣住,对他的话不可置信,妄图否认揭穿他也许的谎言:“不……”
淮安虚弱的抬起手,凝聚最后的神力,对准她:“既然无法拥有,那就消散吧......”
卿城直愣愣盯着他的动作,看着他凝聚神力对准自己,随着大颗泪滴滚落,不敢相信的瞪着他,带着和以往一样的疑惑,歪了歪头。
嘭——
卿城周身神光乍现,一水盾泛着盈盈之光,将她护起。
淮安自嘲的笑了起来:“呵......居然被自己的神界抵挡,那就,淹没吧.......”
他驱使神盾,将卿城,带向远方。
卿城试图扯紧他的手,却还是瞧着自己被神界带向空中,再压制不住怒吼起来:“不...不要,你骗我!骗我!!”
神界得令,携卿城飘离,力竭声嘶中,卿城向身下望去,死寂绵延数里,眺不见尾,不...看到尾了......
残街渐末,应说是,残街渐消,由远至近,消失了。
“原来......”
卿城自嘲着笑了,可泪珠仍是源源不断。
“为了炼化我...竟幻化出整个京城吗......”
卿城溃不成声,又狂笑不止,如此反复数时,终是力竭,瘫坐在神界里自我麻木,疲惫昏睡。
再次醒来已飘于海上,她一个激灵直立起来,即使临海了,还在报有唯一的希望。
[他真的...要淹死我吗......]
突然,神界消失,卿城猛然坠落,直直落海。
卿城呆呆的望着愈来愈远的海面,想着什么。
神界乃法力维护,施下后不会随着施法者的消亡消失,所以......
[不,找花落,他必然知晓究竟怎么回事!]
卿城重新振作,努力上游,出了水面,左顾右盼,瞧见海岸,游往时见一人影,吁呼救,那人影听力极好,迅速下水游向卿城。
“...城......卿城......卿......”
此时卿城已力竭,迷糊中,听见有人唤自己。
“过奈何...再为人....走阴阳....方成仙....渡因果海...即成神......”
话末,眼前一黑,再睁眼自己站在一个乌云压顶的地方,云上妖将百万,将卿城团团围困,迷迷糊糊,卿城听见自己应了什么,随后自己便将自己的神力打碎,散落人间,卿城正疑惑自己何时这么强,竟能孤身与百万妖将谈判,且按约打碎神力后仍不敢动自己时,困意席卷而来,再睁眼。
“从今往后,你便在这阴阳阁待着!不得踏出冥界!”
卿城听见自己坚硬的声音:“阴阳阁有主。本尊如约,何得入阁。”
卿城睁眼,瞧见一看不清面孔的男人,听见自己的话,抬手对准自己旁边的女人,女人雍容之资,乃绝代佳人之相,看见男人动作,还未来得及出声。
嘭——
灰飞烟灭,留一阴气。
男人:“现在没了。上神,请吧。”
卿城不再说什么,摊开一只手,阴气顺手而上,卿城当即苦不堪言,仍压不住□□出声。
“...城......卿城......卿城!”
“啊!”
卿城醒眸,正对上少年。
卿城紧紧拥上他。
“淮安!”
子书淮安不知怎么了,见卿城如此惊慌,紧紧环住她:“在!怎么了!”
卿城缓缓平复下心绪,决绝推开他。
“无事,喊我作甚。”
淮安一惊,别扭开口:“我...我听见你在哭......怎么都唤不醒,便急了些......”
卿城闻言,这才抬手注意到自己眼角还挂着泪珠。
“...无事,我...本尊近日得了离魂香,试了一试。”
说罢,便施法,这才将护眼白绫隐去。
[对啊....我渡了因果海。]
又看向淮安。
子书淮安悄悄撇向她,正对上她的眼眸。
“啊......!”
淮安惊呼。
“墓年。”
“……”
子书淮安顿了下。
“子书墓年。”
“是......”
卿城回想起他对自己施法攻击不成,又要将自己溺毙,回想起他的目的......
“滚出去。”
“……”
“看我的眼睛作甚!忘记我是瞎子了吗!”
抬手想抓右边的烛台,才猛然想起,自己没有右手了。
对着墓年宣泄着:“滚出去!”
墓年被卿城反转的态度打的猝不及防,踉踉跄跄退出屋阁。
卿城看着浊满溢的阁屋,平息下来。
[为什么救他......他明明杀了我......]
卿城失落低头,看见断臂,掩面哭泣起来。
“会好的......只要他恢复记忆.....我就能得到真相了......”
说罢,她施法,变换出一碗汤,一饮而尽前还喃喃着“会好的,再坚持一下......”
啪嗒——
卿城把空碗摔出去,愤恨着躺下了。
次日——
十八层妖魔塔塔顶,威压笼罩,一道天光竖于塔峰,顺光而下,内部,高堂丽烛,昏暗压抑,处处漂浮着魔气,堂上王座却神光四散,浮动于空,散出之微光同烛火笼罩着固定范围,抵挡魔气。
一面容清冷白发过膝的少年,无眼白,瞳若星河,微微散发黑气,身高七尺,相貌年若一七,病态白皙的皮肤,瞧不出血管,身着银色制服,立于书柜旁,认真端详着年历。
子书墓年在年历上划去金色一笔,盘旋手臂的白蛇衔起毛笔吞了下去。白色的瞳孔转为金色。
“人间一年,神界一天。”
他回头,嗓间携着少年气,向着窗边人影:“卿城,你只余下一千天。”
“……”
血月昏沉,血色月光净满窗边女子,子书墓年将塔内剩余烛灯起明,明见一身着金色华裙的女子赤足悬浮于地表,几近捶地的赤金长发后悬着耀眼光环,双目蒙着细细纱带,纤细左手指间戴着颗耀黑色的宝石戒指。右袖抬起一半,竟空空荡荡,右小臂仅有半段。她面容娇俏,身高六尺,悬于塔窗前,显得凄卑且有力。只是......她的一举一动似是提线娃娃般僵硬,这便是阴阳阁主———卿城。
塔窗无锁,她却出不去,终日困在这一方天地,即使失去双眼,依然能借着神力盼着窗外唯一景物,红色圆月。
接收到墓年的话,她神色凝重起来,并未回答。
良久。
女孩空灵的声音游荡塔殿的每一个角落。
“你来。”
卿城心如止水,语若羽柔,昨夜之事仿佛弱柳扶风,无人提起,便过去了。
墓年走到卿城面前,看着悬于地面比自己高一截的女孩。
卿城抬起左手,精准指向他。
唰————
强风扫过,塔内烛灭。
登时,少年眉心显现金色图标,灯亮。
“是位阿婆,在瓦屋内,孤独,绝望,期待死亡,期盼救赎,无法释怀。”
“好。”
他挪步,来到塔殿中央,握诀,启动阵法,瞬息,周遭浮白,视物渐渐消失,卿城的面容越发惨白的消失在光线里,直至实景慢慢显现。
墓年环顾四周。
周遭阴雨连绵,土路,古旧的砖瓦房墙上遍布玉藓。
墓年手持方位图,才发觉不是这儿,距离目标还有距离。于是起步前往。过狭溪,攀森山,遇雷阵雨,险些丧命,非主使臣于幻境中虚如凡人,必当小心,而他面色从未改变,他要完成任务,赎去罪孽,恢复记忆,或是不再忆起。罪孽完,重启历程,恢复法力。往昔可弃可忆。
徒步一日,雷雨未停,上山多泥下,时常见人骨,异常多,诡异。
将达目的地时雨渐停,更为阴沉。无光。
一年过古稀的妇人席地而坐于寸地瓦房门口,湿气的土路周围即是灌木,瓦房附近是,处处是。
老媪眼睛似已看不太清。身穿花样崭新衣物,盯着远处呆坐于门下。
“阿婆。”
墓年轻声呼唤,不知她能否听清。
“…谁?”
“晚生是隔壁村坊的学子,原是上山采药,遇山上突起暴雨,行进至此,恐不及归家便被大雨侵食,想借此居所,生火取暖,不知方便否?”
“……”
良久,默语无言。
“阿婆?”
“老妪双目拙作,不便起身,尔且去罢,不要将老妪理好的衣物捣乱就好。”
墓年拘礼:“多谢。”
子书墓年踏入屋,寸地瓦房内放置一架劣质棺椁,棺盖上约莫着似是草液书画着“寿”字,已然褪色,棺木边角磨损甚重。
灶台旁侧有个看起来轻轻一推就会坍塌的床榻,而整个小屋看起来被精心打理过。为了避免乱了老媪理好的室物,他便拿些木柴到屋外生火,做好避免被湿泥土印熄的措施。
只消片刻,墓年取下外衣置于木棍烘烤,起身去跟那位老媪温谈。
墓年:“阿婆一人安居于此吗?”
老媪:“是。”
“阿婆的亲人呢?”
“战乱死了。”
“想必棺材里便是家亲,失敬。”
“.........那是我的棺材。他们被我埋在山上了。”
墓年顿首,迅速换言。
“每日都席坐于此吗?”
老媪:“嗯。”
“不分昼夜?”
“......嗯...”
“为何?连床铺灶台都打理如此整洁。”
“……”
言毕,子书墓年才发觉自身的言过之处。
“是晚辈折礼了。”
“……”
墓年察觉,亲人是她的禁忌之处。
“阿婆,晚生从未见过家中祖母,自也希望自己有位祖母,这样也可以安心做个孩童。有祖母的孩子是什么样的?”
“……不知,老妪尚在襁褓的孩子在战乱中死了。”
“……”
墓年正欲想说辞,阿婆再次开口。
“怨我吧,没有护住她,亲眼看着她被敌军刺死,无能为力,奋不顾身找回尸体,要埋掉她,被逃亡的山匪截住,战乱缺乏食物,我的孩子……呜……呜呜……畜生!而我…也无法再有颜面去见我相公。带着不堪的身体,看着女儿的骨头都被嚼碎......”
老媪哭腔着叹出长气,道了句:“忆不起为何要逃了,依稀记得......相公说还可再见。”
老媪似是惊起情绪,滔滔不绝,诉说思念,屋外也开始滴星。墓年将烤了一半的衣服取回来披上。
一切收拾妥当,回首惊觉奶奶还坚持坐在门口,衣物离雨水不过几寸。
但嘴里仍不住的呢喃,泪水模糊面孔。
待他把一切收好后也塌坐阿婆身旁,听她“赎罪”。
良久——
雨渐渐停了。
她的情绪终于初歇。
子书墓年探究着问。:“阿婆为何坐在这?”
“我看不见了,无法再把屋舍打理好。”
“您不需用进食?”
“终日大雨,少有阳光。偶尔天不绝我,下些果子,尚能饱腹。”
果子?墓年来时从未见得,他注意到,自己身上的衣物都变干了,奶奶明明一直席地而坐,衣物却一直焕然一新。
“平时都做些什么呢?”
话罢,天空似有晴朗之相。老媪抬头仰望空中,正巧一缕阳光直射在身上。
“忆往昔。”
不等墓年再次疑问,阿婆再次开口。
“老媪此生吃尽了苦头,唯有与夫君的往昔明媚若光,若能交换,我愿用一切,换取我相公安祥如意,哪怕他不再念我。”
“先生体很弱吗?”
阿婆摇头。
“非也,夫君乃是国之栋梁,就是……唉,都是天道啊!!”
“阿婆为何穿戴如此整齐?”
“……”
果真是多雷雨,刚现出的阳光又被遮了回去。墓年回到最初想问的问题。
“阿婆?”
“……”
墓年再唤:“阿婆?”
“嗯?”
“您为何穿戴如此整齐?”
“等死。”
“.........什么?”
“山上只老妪一人,无人为老妪举办葬礼,为老妪穿上好看的衣物,谁会愿意管一个糟老婆子。欲思,待意识到自己剩口气,就爬进棺材里。”
空气弥漫黑雾,墓年知道,时间快到了,若不能消去执念,老媪就会魂魄散碎,被“般若寺”收去,终日般若梦魇,演练最痛苦的回忆一遍复一遍。
“可有什么愿望吗?”
“…………”
阿婆低下头。
墓年:“或是遗憾?”
老媪:“死前能梦到我相公,此生无憾!”
“……”
墓年思索,开口道:“阿婆请等我一下,片刻回返。”
阿婆顺着声源扭向墓年的位置。
“无事,尔且行罢。”
尔且行罢?墓年斟酌,为何是这句话,哦,阿婆觉得他在找借口离开而已。
子书墓年没有多言,找个阿婆看不到的角落,他看得出来,阿婆并没有失明,只是在梦境中她不想看见,见到太多世道紊乱,想歇歇了,但是她无法看到子书墓年的样貌,在阿婆眼里,他就是个十几岁的孩童,看不到他白发黑瞳,奇异之貌,因为他是地府的使臣。
墓年言唤卿城。
“我想你,绘制一幅阿婆之君的肖像。”
“现在……不用画…21……世纪……照片。”
顷刻,脑海便回荡卿城空灵的回复,子书墓年不知何为照片,只道结果。
“那……”
话未罢,墓年面前浮现金色光芒,光散,有张照片。
通体只有黑色的照片。
“怎么……”
“嘘……怕吓到你……阿婆可以看到…待你恢复记忆法力,也能瞧见。”
子书墓年不再多问,与他无关,他只想恢复记忆,恢复法力,闲杂事宜,不重要。
他再次回到阿婆面前,放到她眼前。
“阿婆,可识得此人?”
面色灰死的老媪怔怔眸,视线缓缓对到照片上,她真的看见了,忽然惊坐起,视线明亮,一道刺眼的光芒直冲屋门,可墓年感受不到刺眼。
“这是……夫君!是……!”
阿婆看墓年。
老媪:“尔……君是神仙吗?”
“并非。”
“何人画作竟栩栩如生!”
“………”
“一幅薄片上竟可以画的如此精细!”
阿婆抬头,看到墓年,忽然激动起来,惊讶出声。
“…君……”
话未清,周围梦境解除,阿婆化作金光,远去。
[可世上不止一座旧屋旧房,不止是她坐在家门口,一坐便是一日。用一整天,期待,回忆着什么。]
经久得见一缕金光,子书墓年恍若忆起,携金光执念附有阁主之片段往昔,此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