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女劈观拾遗录》林兮依兮

4、仙凡相遇不相识

　　第四章 仙凡相遇不相识

　　申鹤父先行回到庄观，拟定余下安排便离了去，且思且行，方才那人不知为何言语神色忽生古怪，不可不疑，而相告之诡谲论谈听来却不失有几分道理，纵然未明其中有诈与否，只当谨慎留心依法一试，或许，此即医治其妻怪病之奇术妙方！然转念细想，申鹤出生那日，天虽骤降异兆，但其后数年间，一家三口尽享寻常天伦之乐，左邻右舍亦相安无事；妻子一朝忽染顽疾，遍访名医，尽皆摇头叹息，或言非寻常之病，其亦曾苦苦查阅经书古籍，阴阳邪祟之事遂知晓一二，以为病灶或在此，然凭其自身修为，始终未能在其妻身上觉察出丝毫异样，似有厉鬼游于梁上而目不能视、耳不能闻，故而夙夜忧叹，日渐消沉——若非此间干系，必有其它缘由！申鹤父左手紧握腰间宝剑，三思立决，内心笃定主意此番定要一查究竟。

　　行至半途，忽遇一男子迎面走来，仔细打量，那人衣着精致而飘逸，威仪并举，一身棕绸金丝镶银甲，手佩烟墨珍石长袖套，胸系鹤绒织锦明玉带，长袂飘飘，步履生风，不染纤尘，器宇轩昂，超凡脱俗，若非世外仙家中人耶？及至近处，来人且止步开口言道：

　　“足下可是诛邪而归？”
　　“阁下怎知？”
　　“略晓阴阳，能辨识一二，我观足下佩剑末端尚有丝缕瘴气残存，故而知之。”
　　“先生气宇不凡，敢问尊名？”
　　“云游四方之人，不足挂齿。有缘相遇，思得片言，欲赠予足下。”
　　“愿听指教。”

　　“世间之事皆循天理，因果相生，善恶有终，非寻常外力所能扭转。然善恶均由心生，因果尚赖人为，若能恪守正道，不使邪魔乱心滋事，或可收成善果。”

　　“先生良言，在下谨记。不知先生将欲何往？”
　　“哦，不过去访旧友喝茶闲聊而已。”
　　“既如此，在下便不相留，尚有事务在身，告辞。”

　　那人点头回意，复闲游漫步，扬长而去。有诗云：

　　魑魅魍魉暗处生，晃晃金乌四海明。
　　仙凡相遇不相识，但种因缘他日定。

　　少顷，申鹤父至家中，时近正午，乃解剑更衣至后厨，见吴妈正生火做饭，娴熟自如，本欲劝其歇息，奈何盛情，遂一同弄膳。一会儿工夫，二楼厅堂摆下丰盛菜肴，孩子们暂时放下手中的纸笔以及纸花游戏，手牵着手来到香气四溢的桌边，丈夫从床上将妻子扶起随后落座。

　　“吴妈辛苦了，请坐下一同用膳吧。”
　　“谢老爷好意，我在一旁侍奉小姐们便好，晚时打理完毕回去再吃，跟平日里也不差。”
　　“吴妈不必拘礼，今日既是来我家中，便当以客相待，何况这一桌美味佳肴，皆出自吴妈手艺，岂有不相邀之理。”
　　“吴妈快来，坐这里！”申鹤和玉儿腾出中间的位置，招呼她过来坐下。
　　“谢谢夫人、老爷，那我这老妈子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呵呵坐吧。”

　　午饭席间，多有欢声笑语，其乐融融，无需多言。午后，吴妈辞去，申鹤姐妹二人或在阁楼写字折纸，或在后院散步嬉戏，其父得了空闲，便在卷本堆积成山的书房里埋头查阅。时近黄昏，天色向晚，玉儿父亲前来，申鹤父出门相迎，兄弟二人略事寒暄，行至院前，姐妹二人依依不舍，挥手告别。又有诗云：

　　暮光逐灯火，日落复月升。
　　寒宫清清照，高阁寂寂闻。

　　此夜，银白色的月光依旧透过窗户，淡淡地落在黑褐色的地板上，烛光温热，妻子依偎在丈夫的胸前。

　　“今日之事何如？”
　　“兄长复以原任委我，昔日庄前似乎也长出了新竹，旧友皆在，总而言之，一切顺利。”
　　“如此便好。”妻子顺势侧躺在丈夫怀中，闭目微笑，“夫君日后若能得遂大志，妻便死亦无憾矣。”
　　“如何又言死……”丈夫以手轻抚妻子鬓发脸颊，目含深情，“你我夫妻心结一处，患难与共，生死同盟，虽天上逍遥神仙犹羡慕不及，夫人但有丝毫闪失，我亦无甚留恋于此世间。”
　　“不可……”妻子握住丈夫的手，轻声呢喃道。

　　“况且，因浪可知其风，溯流可知其源，世间奇妙未闻之事亦多矣，岂有断不可解之理？休管它命数几何，因果须赖人为，必有奇法能治愈夫人之病。”
　　“嗯……”妻子忍住泣意，深吸一口气，随后气息渐渐平稳，“我也想看看鹤儿将来长大的样子……夫君，你说我们的鹤儿长大后，会成为什么样的人呢？我猜啊，一定会是个大美人！”
　　“自然会和她的娘亲一样，美丽迷人，心地善良，而且，还有一身行侠仗义的好本领。”
　　“嗯——如此还不够。”
　　“不够？”
　　“女孩子家只会舞枪弄棒可不行，还须知书达理、通晓手艺、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才好！”
　　“夫人，未可多也？”
　　“这倒也是，若是鹤儿厌其繁杂，便依她所好罢，相比拘于繁文缛节、追名逐利，我更希望她能一生快意潇洒……”
　　“定会依夫人之言，毕竟是我们的鹤儿。”
　　“嗯。鹤儿……鹤儿……”

　　月隐灯熄，长夜漫漫，妻子沉沉入睡，然忧思之人何时安眠？乱书散卷，片语只言，蓦然念起，申鹤，申鹤，申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