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仙界没我不行［重生］》三晦

34、幽都

　　幽都昼短夜长，灵舟在城郊着陆时，天色已然黯淡。二人进了城才发现，许是地方特色，入夜后的幽都城灯火通明，更胜白日。只是这里四面环山，与世隔绝，同“热闹繁华”丝毫不沾边，实在不是富饶之乡。

　　也不知城中最近是有什么大事，连着路过几家客栈，都说已经客满。谈玄啧了声，对裴宁止道：“裴符师，你在这里等我，我去找个人问问怎么住宿。”

　　裴宁止道：“我跟你一起。”

　　谈玄看着他衣袍不染纤尘的模样，忍了又忍，没有多说什么。

　　幽都城一望无际，街巷中却空空荡荡。偶尔有行人路过，也是面黄肌瘦，步履匆匆，仿佛平日里都吃不饱饭似的。谈玄试着拦了数人，皆是铩羽而归。

　　本以为裴宁止这种清冷仙君不懂该如何打探消息，谁知他对找谁问话、怎么问话驾轻就熟，配上那张男女老少通吃的脸，很快就套出了他们想要的消息。

　　谈玄心道：“看来长得美在哪儿都是杀手锏。下次我得换张好看的假脸才行。”

　　顺着当地人的指引，他们来到了幽都最大的一家客栈。客栈生意不错，店面布置得整洁雅致，菜肴也颇具特色。大堂里坐满了人，相貌特征和服饰打扮各异，与本地人颇有不同。

　　店家是个有眼色的，观裴宁止仪容气度非同一般，不敢怠慢，遣了口齿最伶俐的小二到桌前招待。

　　谈玄从小二手中接过菜单，顺手搁在裴宁止面前，道：“你先点菜。”

　　他的动作十分自然，仿佛已这样做过千百次。裴宁止也不与他客气，慢慢翻看着菜单。

　　店小二端了碟油爆花生米来，刚给两位客人上完茶，忽听其中一位客人道：“劳烦问一句，你家店里还有多少空房？”

　　小二点头哈腰道：“哎，公子，不用跟小的客气。咱家客栈在幽都是最好的，样样都拔尖儿。今天还剩一间上房，您二位住正正好！”

　　谈玄一顿，完全无法想象裴宁止跟自己挤在一张床上的样子，指节无意识地轻叩桌面，口中道：“钱不是问题，但我们有两个人，一间房怕是不成。”

　　裴宁止掀动菜单的手指微滞，旋即若无其事地翻到下一页。

　　店小二为难道：“公子，要是真有空房，我也不敢瞒您呐。可您来得真是不巧，这两天全城的客栈都订满了，也就是咱家环境好，价位高，才余了一间上房。您放心，咱家客栈的上房地方宽敞，床铺也足够大，两个人住绰绰有余。您看，能不能将就一晚？”

　　谈玄沉吟片刻，还未答话，便听裴宁止道：“可以。”

　　谈玄以眼神询问：真的可以？

　　裴宁止正襟危坐，向小二略一颔首。小二眉开眼笑，应声道：“好嘞！那房间就给您定下了。二位再看看，要吃些什么酒菜？”

　　“吃饭先不急。”谈玄道，“有件事需你为我二人解惑。”

　　既然生意谈成了，那就万事好说。店小二爽快道：“那您可就问对人了，这整个幽都啊，就没有我不清楚的事儿！您想知道些什么，尽管问我！”

　　谈玄道：“你可知为何这两日幽都来了这么多人，把全城的客栈都订光了？”

　　店小二道：“嗐，您原来是问这个呀。这事儿我还真知道，不过我好心奉劝您一句，还是别掺和的好。”

　　谈玄拊掌而笑，惊喜道：“太好了，我就爱凑热闹！看见我身旁这位公子了吗？没什么问题是他解决不了的。你但说无妨。”

　　“那好吧。”店小二瞟了裴宁止两眼，不由对谈玄的吹捧信了三分，“每逢当下这个时节，附近城镇上的不少人都会涌进幽都，为的是争夺一张‘遴金榜’。”

　　“遴金榜？”

　　“是啊。幽都有一符术世家，常从凡人里遴选可造之材，带回本家教养，其考核的方式，便是争榜。”店小二道，十二张遴金榜，散落在幽都城内各个角落，谁能抢到遴金榜，便能更名改姓，一跃成为世家子弟。这在百家之中，可是头一遭啊！”

　　谈玄不动声色道：“这也没什么好稀奇的。千绝岭不是早就面向凡人招收弟子了么？”

　　“这您就不懂了，遴金榜与其他选拔之法，那可是大有不同。”店小二兴致上来，侃侃而谈道，“千绝岭名声是好，但是规矩也多啊！那么多条门规，不许争斗，不许伤人，对有些人来说太过苛刻。何况族中子弟和门中弟子，看似相差不大，实则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谈玄捡起一粒花生米丢进嘴里，状似随口问道：“有多大差异？”

　　店小二道：“我虽只是个平头老百姓，也听说过，符师之间最讲血脉传承。旁支与嫡系有差别，外家和本家亦有不同。成了本家子弟，那就是自己人了，尽管身上流的血不一样，但只要再与江家定一门亲，自然就是名副其实的一家人。”

　　“你说的有理。”

　　“这还没完。前头说到，江家没有那么多规矩。所以选拔之中，当然也可以不择手段。偷的抢的骗的，只要遴金榜在手，其余一概不管，反正只要参与争榜，就都相当于是立了生死状的。”店小二道，“好在照影公子体恤咱们，不准那些修士老爷们随意打杀凡人，造成的损失直接到江家找他们报账，否则生意人可就遭殃喽。”

　　又是“照影公子”，看来这个江照影真是神通广大，能搅扰得一城不得安宁。

　　“哦，不拘一格降人才。”谈玄皮笑肉不笑，“不过一年一次大场面，对幽都民众的生活还是有所影响的吧。就没人对此事提出不满么？”

　　“唉，哪能呢？在幽都，江家可是这个。”店小二比了比大拇指，指向房顶，“幽都本就时常闹鬼，人口不多，加上地处偏远，大家讨生活都不容易，每年就指着这段日子过活呢。您别看我们店面搞得这么漂亮，以前呀，就没一天能住满客人的，要不是照影公子的主意，整个店的人都吃不上饭啊。”

　　谈玄没有问他“为何不搬走”之类的问题。穷人，穷地方，几代积蓄都未必够搬一次家的，以往连在刀口上挣钱都是一种奢侈。

　　听了许久，裴宁止问道：“幽都时常闹鬼？”

　　店小二点点头：“是啊。幽都穷乡僻壤，闹饥荒时不知饿死过多少人。再加上风水不好，那个词儿叫什么来着......哦，聚阴！夜里撞见生魂都是常事，也就是近几天人气儿旺，倒是没那么危险。”

　　谈玄适时插嘴：“道盟不是澄清过，人亦有魂之说纯属谬论么？怎么，你们还真信啦？”

　　“哈哈，您说笑了。幽都连个驻扎的道盟分盟都没有，从何得知那些消息？”店小二苦笑道，“这倒也不稀奇，在江南待得好好的，谁会想到这种鸟不拉屎的鬼地方来？”

　　“道盟不会庇佑这里的，幽都人不信道盟，不信神仙，只信自己。”

　　裴宁止勾画完菜单，递回谈玄手里，谈玄低头随意扫了一眼，见都是自己爱吃的菜色，便没有多做添改，径直交给了店小二。

　　店小二接过菜单，紧赶慢赶地走了，临走前还不忘自吹自擂一番：“您二位稍等，我这就去后厨盯着他们尽快上菜。咱家客栈可是全幽都最好的店，童叟无欺！”

　　待店小二走远，谈玄仰头，将最后一粒花生米丢进嘴里，边嚼边道：“幽都果然有问题。”

　　裴宁止低低“嗯”了一声，道：“等会说。”

　　菜很快上齐。这家客栈的手艺确实不错，不枉店小二如此卖力吹捧。放在以往，谈玄对这些菜必然是满意的。可惜有裴宁止的药膳珠玉在前，尝了几口便失去兴致，囫囵填饱肚子，放下碗筷。

　　左右无事，谈玄状若无意地左顾右盼，四处张望起来。同他们在大堂一起用饭的客人不少，大多面相年轻，几人成群，只有极少数落单，彼此之间却并不交谈，气氛诡异地沉闷。

　　对于耳聪目明的符师而言，他们与店小二方才所说的话，完全不是什么秘密。大堂里有意于遴金榜的符师对他二人难免心生戒备，持观望态度。

　　谈玄看了一圈，正要收回视线，忽觉自己似乎被谁恶狠狠地瞪了一眼。

　　他单手支着下颌，百无聊赖地回望过去，就见几个衣着奇特的符师围坐一桌，其中有位戴着深色面纱的姑娘，正冷冷地看着他。

　　这群符师中，男子头顶毡帽，穿花纹罕见的袍子，大多低头敛目，并不敢轻举妄动。唯一的女子长发编成无数小辫，身上是一件色彩艳丽的纱裙，令人联想到身带剧毒的蛊虫，行动时手腕和腰间叮铃作响。

　　她的眼睛是诡谲的深紫色，紧盯着一个人时，盛满近乎恫吓的敌意。谈玄却不惧怕，飞快地朝那姑娘歪了歪脑袋，露出一个友善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