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桐失约》迎春姨

4、适我愿兮

　　　　他那晚为什么这么问，唐窈想这个问题想了两年。她真后悔那天为什么不问个明白。

　　这两年来，她过着白开水般的日子，既不评奖，也不谈恋爱。室友来来回回换了好多个男朋友，她依旧是孤家寡人一个。

　　顾清清也劝过她，可接触过的男生都差点意思，她很清楚，是自己的原因。

　　“五组的来这边看一下。”

　　唐窈和舍友立马放下手中的工作，跟了过去。

　　她很幸运和舍友分到了同一家医院，工作起来也有照应。

　　“唐窈。”

　　唐窈恨不能把自己分成两半过日子，在医院的日子忙到不可开交，但还要硬着头皮迎上去。

　　“来了！”

　　对方带着口罩，隔着老远她没有看清对方的脸。

　　走进些，唐窈一眼就认出是谁。脚步不受控的就慢了下来。不敢相信，真的是他。

　　靳淮之走了过来，高挺的身姿，一下子就挡在了唐窈面前。

　　“你也在这实习？”

　　“是。”唐窈点了点头。

　　唐窈有些犹豫，眉毛都不由自主的皱了起来。

　　靳淮之见她一脸的心事：“怎么了。”

　　她咬着下唇，摇了摇头。

　　“唐窈，过来一下。”黎笑隔着老远喊她。

　　“这就来。”唐窈一咬牙，跑走了。

　　再她看来，有些话还是不要问的好，这个问题，自己也没必要再纠结。

　　唐窈实习了一个多月，忙起来，也没心思管其他的，她甚至能在遇到靳淮之时主动的点头打招呼。

　　今天下午实习就结束了，唐窈坐在那听八卦，听同学说到靳淮之，还讨论到他有没有女朋友。靳淮之穿校服的时候就挺帅的，现在穿上这身白大褂，更加的出众。

　　太阳落山的时候，她拎包走出了医院。

　　“吃过饭了吗？”靳淮之叫住了她。

　　她笑了笑，“还没。”

　　“一起？”

　　“好。”她是真的饿了，但这事要放以前，自己以前想都不敢想，现在倒不如大大方方的。

　　他们去了龙湾天街的小菜园，在家的时候，唐窈就爱吃这家的炒饭。

　　饭桌上靳淮之有意无意的找着话题：“最近工作顺利吗？”

　　唐窈嘴里扒着饭，只点了点头。

　　靳淮之被她吃饭的样子逗笑。

　　唐窈意识到自己吃的太急，默默的放下了手中的勺子。“对不起啊，今天没吃饭太饿了。”

　　靳淮之给她夹了些菜放在碗里，语气近乎平常：“认真吃饭是要表扬的，不用对不起。”

　　“你情商真高。”唐窈给他竖了个大拇指，样子有些傻。

　　“我是真的夸你，当然情商高我也不否认。”靳淮之笑了笑，全然看不出他之前话少的像只瘟鸡。

　　“靳淮之，你真有些变了。”

　　“你倒是一点没变。”

　　“我朋友也这么说。”唐窈淡淡的笑。

　　“有男朋友吗？”靳淮之坦然的问出一个在同龄异性间最为隐晦的问题，可没人知道他心里多忐忑。

　　唐窈扒拉着米饭囫囵道：“没有。”说完，眼睛始终盯着盘子，不敢看他。

　　靳淮之拿起纸巾为她擦了擦嘴角，动作又轻又柔。唐窈一口吞掉嘴中的炒饭，半翕着嘴，身体顿时僵住。

　　“挺好的。”他停下动作，扬了扬唇角，眼神亮了些，心底无声的为自己庆幸。

　　“谢谢啊。”唐窈底下头，小脸蛋儿肉眼可见的变红。

　　结账的时候，靳淮之抢着买了单。

　　“就我吃的多，哪还能让你请。”唐窈有些不好意思。

　　“下次你请。”

　　“行！”唐窈一口答应，她真想现在就请他吃饭，把这个人情给还了。

　　“加个联系方式，我怕下次吃饭找不着你人。”靳淮之像是早有预谋，打开了二维码。

　　唐窈有些懵，但还是顺着他的意加了好友。

　　回去的路上，唐窈无聊翻看了他的朋友圈，里面什么都没有。

　　她回宿舍的时候，舍友已经洗漱好了，在和男朋友打电话。

　　一个宿舍三个人，只剩唐窈个孤家寡人。大一的时候，几人还经常聚餐，现在周末都和各自男友出去玩。

　　“唐窈回来啦，桌子上给你留了小蛋糕。”唐窈放了包，便吃蛋糕。

　　“这蛋糕好好吃，一点都不甜。”

　　“好吃吧，男朋友买的。”黎笑拍了拍她的头，故意逗她。

　　“哟，这蛋糕真酸。”唐窈假模假样捂着牙。

　　“不许笑。”黎笑抱着唐窈不松手，俩人打成一团，男友的电话还没挂。

　　周五的时候，父母破天荒的打了个电话。

　　“窈窈，最近实习还顺利吗？”妈妈的声音听起来挺疲惫的，家里有个幼小衔接的孩子，怎么会轻松。

　　“挺好的，这周实习结束。”

　　“在学校记得吃饭，钱不够和妈妈说。”

　　这句话，唐窈听了四年，钱总归是够的，饭她每天都在好好吃。

　　她和妈妈没说几句，电话那头就传来了小孩的哭闹，电话被匆匆的挂断。

　　弟弟唐烁出生的时候，唐窈学习任务重很少回家，后来上了大学，在家的时间更少，姐弟俩没什么感情。

　　她打开微信发了条消息：“周六有空吗？”

　　对方秒回复：“有的。”

　　“请你吃饭。”

　　“明天正好顺路，我去你学校等你。”

　　对方不关心明天去哪里，吃什么，只是先约定了在医科大碰面。

　　“OK。”

　　唐窈十点半出的寝室，到校门口时，靳淮之已经在，本以为自己来的够早，却还是让他等了。

　　唐窈小跑着上前。

　　“慢点儿。”靳淮之温柔提醒，脚下大步的朝她走去。

　　“对不起，让你等了。”唐窈克制的喘着气，她今日穿的V领灰色毛衣，呼吸的起伏连着锁骨若影若现。

　　“我也刚到。”靳淮之将冻的通红的手揣进口袋，南京的秋天时冷时热，他运气太差，站在门口吹了一个小时的冷风。

　　“走吧？”唐窈问他。

　　靳淮之点了点头。“听你的。”

　　唐窈带他去吃了南京本帮菜，这是她做了好久的攻略选的饭店，店里环境都很有特色，极具江南风情，张灯结彩的很有味道。

　　“你点。”唐窈双手将菜单呈上。

　　“我不挑食，你来吧。”靳淮之端起一杯茶喝了一口。

　　“那好。”唐窈不推辞，两人都没吃过这家，倒不如照着攻略来点。

　　“你有什么忌口吗？”

　　靳淮之静静看着她点餐，眼底的柔情，连服务员都看的破。“没有的。”连气都是白毛浮绿水般轻柔。

　　小姑娘认真翻阅菜单，靠窗的位置，阳光十分眷顾的撒在她身上，像她这人一样毛柔柔的。

　　唐窈确认后将菜单给了服务员。

　　等菜的时间，二人没有太多的对话，唐窈捧着水杯，缓解内心的气氛。

　　靳淮之咳了咳嗓子，像是预备要说什么。

　　唐窈的手机响了，是室友打的电话。

　　“唐窈，你快来！”对话那头是秦颜颜崩溃的声音。

　　“怎么了？”唐窈一时有些没反应过来，心脏却不受控的跳了起来。

　　秦颜颜是个极冷静的人，她说出事了，那一定是大事。

　　唐窈起身便要走，但还是和靳淮之说了一声：“抱歉，我那边出了点急事。”

　　不用说也懂，她不能陪靳淮之吃饭了。

　　“要我陪你吗？”

　　“我一个人就行，真的抱歉。”来不及多说，唐窈拎了包就跑了。

　　秦颜颜半路发了消息，让她直接去医院，到的时候，黎笑面无血色的躺在床上。

　　唐窈想问，被秦颜颜先一步带到了外面去说。

　　唐窈处理完事情，给靳淮之发了消息。

　　“今天实在不好意思。”

　　“没事儿，你那边事情处理好了吗。”

　　“处理好了。”

　　“那就好。”

　　靳淮之等了一晚上，两人的天也就聊到了“那就好”。

　　其实靳淮之一个人没怎么吃。

　　结账时，被告知已经买了单。他嘴角微微扬，露出一丝苦笑，唐窈那丫头这么急还要把单给买了。

　　唐窈和秦颜颜在医院陪护到深夜，黎笑才醒过来。

　　她望着靠在沙发上睡觉的室友，眼角无声的滚出热泪，烧的脸发涩。

　　黎笑醒了就没睡，眼睛直勾勾的睁到天亮。

　　秦颜颜下楼去给她买饭，病房就剩唐窈陪她。

　　“喝口水吧。”

　　唐窈为她倒了一杯水。

　　桌上的手机震了震，她瞟了一眼。

　　显示是前男友的名字。

　　黎笑发了疯般将手机砸到了地上。“分手了都不得安生！”

　　唐窈抱住她，轻轻的捋着她后背安抚她。“不和人渣一般见识。”

　　在唐窈看来黎笑是绝对的情场高手。处理起男女之事得心应手。但，她从不滥玩。这个男朋友她谈了快两年，连黎笑自己都说如果毕业还在谈，那就结婚，这是黎笑的打算。不知道男生怎么想的。

　　现在距离黎笑毕业还有一年，男生刚刚毕业，昨天黎笑去男生的出租屋，本打算在他下班前给他做顿饭，却撞见他出轨。

　　黎笑跑的时候急，穿的高跟鞋没踩稳，从楼梯上摔了下来。

　　她家庭条件一直很好，家里的独生女，突如其来的背叛，是她人生中为数不多的一道坎。

　　“饭来了。”秦颜颜进屋的脚步不自主的慢了下来。

　　她顺道捡起了地上的手机放在桌上。

　　“黎笑，吃点饭，赶快好起来。”秦颜颜将粥送到她嘴边。

　　黎笑擦了擦泪，喝下了一口粥。粥下肚，喉咙的哽咽也被压下了几分。

　　医院这边大体算是安顿好了，不久黎笑的家人会赶来。

　　接下来的一周，唐窈和秦颜颜都接连去医院看望黎笑，人在伤心的时候，最害怕的就是孤独，虽然有父母在，但未必懂黎笑。

　　周五晚上，唐窈好不容易洗了个澡躺下来，微信就收到了消息。

　　靳淮之：我在校门口等你。

　　唐窈猛的起身，压着心中的情绪，低头打了几个字：怎么了？

　　靳淮之：有点事需要你出面。

　　唐窈有些想不通，什么事需要我出面，他借高利贷了？

　　唐窈：什么事？

　　靳淮之：你出来我和你讲。

　　唐窈二话没说穿了拖鞋就走，她平生最经不起神秘的诱惑。

　　宿舍到大门口要好久，骑车到半路她才发觉自己只穿了个睡衣就出来了，连外套都没穿，冷嗖嗖的。

　　唐窈小跑着来到门口，一眼锁定了靳淮之。

　　“怎么不穿外套，小心着凉。”

　　靳淮之将自己的外套脱给她披上，衣服带着淡淡的香，清新中混着苦涩。

　　唐窈无措的退后半步，他是不是有点越界了。想把衣服还给他，肩却被他按住。

　　“既然天气那么冷，那我就长话短说。”

　　唐窈有些搞不懂，靳淮之为什么看起来既严肃又好笑。

　　他咳了咳，视线找到唐窈水汪汪又迷惑的眼睛：“我……”

　　靳淮之仔细整理了自己的语言，良久吐露出：“唐窈，我现在说想和你在一起，你能接受吗？”

　　唐窈一口气没顺上来，脑子直接炸开了：“我有点懵。”

　　“请你考虑考虑我。”他顿了顿继续道：“我不知道怎么追女孩子，但我想让你清楚我的心意，我藏不住了。我怕现在不说，以后就没有机会同你讲。你不要有压力，你可以接受或拒绝，这全凭你。”

　　说完这些，几乎抽走了他身体大半的力气，更没了看她的勇气。

　　有人说爱一个人就直视她的眼睛，可靳淮之是个胆小鬼，他不敢。

　　唐窈心跳的要窜出来了，自己不是没有被告白过，但这种感觉是第一次。

　　她稳住呼吸，嘴中吐出一句不轻不重的话：“我们在一起试试。”

　　少女的话音像琴键般在靳淮之心中敲出阵阵雀跃，连空气都为她停滞。他将唐窈裹着外套缱绻拥入怀中。

　　此时深秋，冷风卷着几片枯叶，吹到地上刺啦刺啦的，似乎下一秒要擦出花火。

　　在一起时靳淮之二十二岁，后来他说那是此生最富足的一天，即使后来赚了很多钱，也不比那日。这种感觉，是高中时考几次第一，工作时签多少订单都比不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