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恋-笼中鸟》钱博雨

17、第二次

　　龙北嘉没让贺樾操心，自己搞定了车位，并自己把车接了回来。
　　在又一个加班的夜晚，贺樾回到地库看到那辆熟悉的车，停在离他的两个车位不远的地方。
　　那辆车也算是除了他自己的两辆车之外，他开的比较多的车了。
　　每一次，载着的都是烂醉的龙北嘉。
　　他曾留意过，如果那个人到学校来接她，那么当天或者第二天晚上，十有八九能在酒吧碰到她。
　　他第一次三分试探七分真心的在酒吧里和她示爱，就是在那样一个日子里。
　　那天他也喝的有几分醉，被怼的有几分上头，所以稀里糊涂的就和烂醉的她上了床。
　　不过他并不是总能遇到那个人来接她，所以也并不能完全掌握她的踪迹。
　　后来那个人不再来了，龙北嘉拥有了这辆车。
　　学校不允许学生的车开进校园，所以她停在校外的路边停车带上，因为总停在那个位置，那里仿佛成了她的固定车位。
　　贺樾发现这样反而更好，他只要每天过去看一眼车在不在，就能知道她有没有离开。
　　也因此大多数时候，他的晚饭都不在食堂。
　　所以那天他发现她的车开走了，第二天晚上果然在她常去的酒吧寻到了她。
　　她那会已经喝的差不多了，若再晚一点，可能又要扑空。
　　那个时候他们只有过那一次，他其实并不知道要怎么带她走，意外的是她还记得他。
　　她看向他的眼神，总是十分柔和，贺樾不明白为什么。他刚到她身边，她便带着笑先打招呼：“是你。”
　　他问她：“学姐，你酒喝够了吗？”
　　她跳下高脚椅，拉住他的袖口，答道：“弟弟要带我走吗？那走吧。”
　　她那么干脆利落的就跟他走了，他甚至不愿去想如果来的是其他人，她是不是也这么干脆。
　　她喝多了，几乎是挂在他身上，磕磕绊绊的带他到她车边，吵着要开车载他去兜风。
　　他费了半天劲才劝住她，把她塞进副驾驶座，帮她系好安全带，又在她的注视下绕到驾驶位上，在她的调侃声里启动了车子。
　　他问她：“我们去哪？”
　　她露出妩媚的笑容，答道：“为什么问我？不该是弟弟你决定吗？”
　　他瞥她一眼，又问：“回学校吗？”
　　她愣了愣，笑容一点点从脸上消失，随即她迈开脸，沉默了一会才答道：“不回了吧，有点晚了，回去扣行为分会影响室友拿奖学金。”然后又扭过头，笑嘻嘻的和他说：“我们去兜风好不好呀。”
　　他高中时期虽然每到暑假也会随母亲一起来明城同父亲团聚，不过对于夜晚的明城有什么地方可去也没什么概念。
　　他只是漫无目的的带着她往郊区开，无意识的就开到了晨轩湖边。
　　来都来了，他干脆停下了车。
　　那时，那个巨大的人工湖刚刚引了水进来，环湖小道上路灯已架设完毕，但并未点亮，路边的花台是翻好的泥土，还没来得及种上树木花卉。
　　湖岸这边是一个商圈，刚刚开业不久，此时夜深人静，只有湖岸边的几家酒馆有喧闹声传来。
　　湖岸那边的工地上灯火通明，高高的塔式起重机顶端有红色的光在闪。
　　龙北嘉看着他，他看着湖对面那个工地，解释道：“高考前就和家里说好了，要是我能考上明大，那套房子就让我想怎么弄就怎么弄。”然后又有些羞赧的转过头来看她，道：“我特别期待它赶快建好，说是明年可以交房。我平时想过来要地铁转公交，还挺麻烦的，借学姐的车过来看看。”
　　当然，心里说不清道不明的也有一点带她来看看的意思。
　　龙北嘉露出笑容，夸他：“你好可爱。”又道：“我叫龙北嘉，你叫我名字好了。你叫什么名字？”
　　贺樾告诉她了，还告诉她了是哪个字。
　　“哦，这个字，道樾为枯。”

　　贺樾没听过这个，一时不知道该接什么话。
　　狭小的空间里眼看着就沉默了下去，随即“咔嗒”一声，龙北嘉解开了安全带。
　　贺樾以为她想下车去湖边看看，便也跟着解了安全带。没想到她却起身往他这边过来，跨坐在他的腿上。
　　他一愣，龙北嘉似乎觉察到了他的紧张，安抚的笑着道：“你别怕，我不对你做什么。”然后伸手抚住他的脸，强迫他与她对视，问：“有没有人夸过你的眼睛很好看？”
　　“嗯。遗传的我爸，我妈可羡慕了。”
　　他的瞳色极浅，是琥珀色的，经常有人夸他眼睛好看。
　　但是她在夸他的时候，眼睛里全是缱绻与依赖，仿佛看的不是他，而是在透过他看向另一个人。他浑身燥热，有些承受不住这样的目光，不自在的垂下了眼眸。
　　于是她放开他，目光却没有离开他，只轻声说：“是啊，是令人羡慕。”
　　他又抬眼看她，只见她眼里是浓的化不开的悲伤。她接着说道：“我认识一个人也有这样的一双眼睛，又清澈又温柔。你和她很像。”
　　贺樾犹豫了半秒钟，还是问道：“他是谁？”
　　龙北嘉顿了顿，垂下眼眸，卷翘的睫毛挡住了所有悲伤的影子，然后她自嘲一笑，道：“一个抛弃了我的人，我为什么又要想起她。”
　　从龙北嘉的活动轨迹来看，贺樾清楚她对那位事业有成的男士并无太多感情，只是为了钱。
　　那这个“他”又是谁？
　　贺樾回想起那个暑假，她突然改了空间名，对他说“趁早放弃吧”。
　　也许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她也有了心上人，努力过，却难逃被抛弃的结局。
　　然后自甘堕落，觉得没了感情，有钱也不错？
　　那自己呢？仅仅因为有一双与对方相似的眼睛，就能得到“是我的菜”这样的评价？
　　在与她没有交集的日子里，他想不通她明明有大好前途，为什么要放弃自己。与她有了交集以后，他看到截然相反的两个她，白天的她专业排名第一、奖学金拿满，夜晚的她流连夜场千杯不倒、妩媚又风情。
　　贺樾有些犹疑。
　　他不知道他到底还应不应该再追着她跑。
　　她就像海岸边的白色灯塔，让他在滔天巨浪中找到航行的方向。如果说他的优秀是被逼无奈，那么她的自律、她的坚韧是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力量，这些力量在高中的三年里，给了他莫大的前进动力。
　　但是现在，那座灯塔坍塌了一半。
　　她分裂的如同两个人，亮的一面依然指引着他，暗的那一面却诱惑着他，让他心浮气躁、意乱情迷。
　　贺樾看向天空里的半个月亮，不知道它将亏还是将盈，它悬在那里，平静的和他远远相望。

　　龙北嘉整理好心情，又抬眼看向贺樾，见他正看着湖岸那边出神。
　　于是她伸出手指捏住他的下巴，把他的脸转回来，歪着头说：“你好像跟他们不一样。你明明就……”她瞥了一眼她的身下，继续说：“要是其他人，现在手早就伸进我裙子里了。”
　　但是他的双手一直虚扶着她的后背，好像怕方向盘硌伤她一样。
　　听到“其他人”的说法，贺樾眉头一皱，不太开心。
　　龙北嘉察觉了，但是并不是太在意的继续说：“你看起来也不太像他们那样的人，所以为什么要带走我呢？”然后她皱着眉头想了想，问：“你想带我回学校是不是？为什么？”
　　但是她好像不需要回答，笑了笑，又自顾自的继续说道：“我好像看错你了，你分明就是个乖宝宝，你不该来找我的，你该离我远远的。”她看起来仿佛有些意兴阑珊，一边起身，一边说：“所以你的新家你想好要怎么弄了吗？”
　　贺樾明明心里犹豫不决，手却比脑子快，稍一用力便把她拉回原位。
　　他那个时候突然明白了，为什么多数人会在犹豫不决的事情上，选择丢硬币这种听天由命的不靠谱方式。他们要的不是硬币给的答案，而是在硬币抛起来的那一瞬间，他们心底就有了答案。
　　迎着龙北嘉有些疑惑的眼神，他第一次露出属于他的疲赖笑容，道：“你这样撩拨我，至少也该给我一个吻吧，龙北嘉？”
　　龙北嘉当然不仅给他了一个吻，那是他们的第二次。
　　事后，她回到了副驾驶上，缓慢且平静的整理她的衣服首饰。他询问她以后给自己点了一根烟，袅袅的烟雾在狭小的空间里弥漫开来。
　　上一次他醉了，加上她又早早离开，初尝禁果的滋味，云里雾里、犹在梦中，体会的并不真切。
　　而这一次，他是完全清醒的，五感的刺激像浪潮一般拍打着他的神经，他早就厌倦了做别人口中的乖宝宝，此时身上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脱轨的愉悦。
　　那时他抽烟，说是因为她，其实耍帅的嫌疑更大，烟雾不过在嘴里逛了一圈就离开了。但是那晚，他第一次尝试让烟雾到肺里转了一圈，她香甜的味道好像还留在他口腔的某处向外扩散，呛鼻的烟雾也没能让他清醒一些，反而好似比身边的那个人醉的更厉害。